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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父母

    但是很快乔迥盈就意识到以她目前掌握的信息,干想是什么结论都下不了的。国师不像其余两家离穿越本身那么近,无论是真实信息还是合理推论,乔迥盈都知之甚少。可是无知带来的恐惧并没有抵消她对于“同类”的好奇。那一首粗拙的如梦令确实写到她心里去了,尤其是“快逃”的呼喊,几乎让乔迥盈觉得自己已经和作者神交了。思及那句“让出去”,乔迥盈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和王瞬之或者他哥哥之前的经历有关,他们把什么东西拱手让人,或者摆上明面了吗?由于实在没什么头绪,在乔迥盈入睡前,她决定得搜集一些国师的情报再次判断形势。

    五月十五日,莺儿期待已久的及笄礼终于在兴化坊尚书街王家成功举办。考虑到大周自有国情在此,莺儿的及笄礼如同国内其他所有小康之家女儿的一样,办的正式但简洁。仪式上所用的发笄是许氏母亲留给她的一支白玉簪,据说是蓝田玉的料子,触手温润,通体洁白,雕刻朴而不拙,簪头是摩羯纹样。娄斐兼任了赞者和司者,她去年刚亲历了一回,流程熟悉的很。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张氏用一种悠扬古朴的调子颂唱,同时把玉簪稳稳地插进了莺儿的发髻。玉簪破开重重交织的发丝,把它所象征的责任和道德加在了敛容正坐的少女身上。随后娄斐上前为她正笄,就在这时,娄斐看到了莺儿脸上的两行清泪。

    这两行泪,是乔迥盈和莺儿情绪叠加的结果。莺儿感念王上砚夫妇对自己的恩情,她在这短短半个多月里享受到了人生前十六年从未有过的亲情。这个家里每个团圆的夜晚、平静的清晨都在安慰她那颗从未真正长大的心,系住了莺儿自断根基的生命。从今以后,无论她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向后追溯时,她总会被连接到王上砚夫妇身边,回到这个港湾。

    二十一岁的乔迥盈也同样对这对夫妇有极大的感激之情,但是更多的悲伤包裹了她的心——这不是她真正的父母。新的家庭闯进了她的生活,但是生命的来处已经无法更改,她也不愿改易。所以,这场及笄礼是莺儿的新生,却是她乔迥盈对过去的失败的背叛。

    仪式还要进行下去,娄斐取出手帕擦去莺儿的泪痕,扶她去东房更衣。三加三拜后,莺儿被娄斐引导着重新跪在王上砚夫妇面前。她上着淡绿色小袖短襦,罩暗黄色窄袖短衫、下着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梳单高髻,乌黑的秀发衬着白玉簪更加洁白明亮。主位上坐着的王上砚和许氏看到她之后都很激动,王上砚快把自己的大腿掐青了,许氏也不自觉地攥皱了衣袖。膝下空空的夫妻俩迫不及待地欢迎了莺儿加入这个家庭,从此以后,他们又多了个盼头,日子一定是越来越好的!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王上砚的女儿了!我不求你有停机德、咏絮才,也不期望你能高嫁攀附,但要你无愧本心,明德知理,自好守一。你原名为盈,有满溢之意,可人生不可太过圆满,否则必有颠覆。我现在为你取字:衡贞,希望你能自取平衡、品行端正。”

    “我与你父亲同心,望你从此以后端正守礼,内修丰盈,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

    “女儿谨遵父母教诲。”莺儿以手触额,深深跪拜下去,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张氏母女俩的关注点却有点跑偏。

    两人首先注意到的是莺儿细心装扮后的惊人的美丽。她们觉得“肤如凝脂,明眸皓齿”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的莺儿了,她内里的某种东西正在从她每一个摄人心魄的精致美丽的细节中渗透出来,使她是另一种可以入画的仕女。而娄斐,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正被以她的阅历无法言明的复杂的美丽吸引住了。

    张氏则是注意到了一点违和。整场仪式中王家的长辈一个都没出现,也不见王上砚有什么感慨,一切事情都听许氏安排,好像收养一个女儿全是许氏的主意一样。而且莺儿对于许氏表现出的孺慕之情太真了,不像是刚认识半个月的样子。她心中虽有疑惑,但是看见眼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王上砚对妻子的体贴关心,再想想自家的景象,张氏除了羡慕和祝福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许氏到底还是有福气的。”她带着一点奇怪的挫败感想着。

    王上砚为中午的席面订了一整只羊,专门请了一个厨子来家里做菜,周围的街坊们也都沾了喜气。阿晏和老孙一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到闭市鼓响前一刻钟,张氏才携女儿离去。

    乔迥盈的情绪随着及笄礼本身的结束而逐渐回归平和,但莺儿的兴奋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睡觉前。此刻她正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衣饰和妆容,一会摸摸花钿,一会理理衣襟,怎么看都不够。乔迥盈看她这个样子就准备和她聊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知道吗?将来有一种东西叫照相机,它能把你看见的东西的样子原封不动地印在一张纸上,永久保存下来。现在要是有这个东西,你就不用这么舍不得了。”

    “真的吗?好厉害!怎么做到的啊?被留下来的东西还会变吗?”莺儿果然被吸引了。

    乔迥盈听后哭笑不得,她粗粗把光和像的关系解释了一通,希望莺儿明白照相机只是利用光线把实物的像保留了下来。

    正当莺儿为了小孔成像原理开始十万个为什么时,许氏敲响了房门。

    “迥盈在不在?能单独和你说会话吗?”许氏手里提着一个小灯笼,轻声询问道。

    “在的,母亲有什么话说就行。”

    “莺儿能不能先回避,这是女人家的私房话。”许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在了榻旁。

    乔迥盈很想说自己的性知识经过十来年的科学教育和自我探索已经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了,但她还是等到莺儿隐去才和许氏继续聊下去。

    “莺儿现在听不见了,母亲说便是。”

    许氏站起身,握住乔迥盈的手,郑重道:“我知道你还有父母在另一个世上,所以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奢望做你的母亲。”

    乔迥盈没有想到她会专门过来说这个,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听许氏又说:

    “我虽然一开始把你和莺儿当一个人看,但是后来还是觉得这样不行,只因你是个极明白的孩子,不该唐突了你。你也见了,我膝下犹空,虽然夫君不说什么,可我知道我们都有些遗憾。所以,我真心想作为母亲爱护莺儿。她这么小,没有个真心疼她的人在身边可怎么好呢?”

    乔迥盈附和着。

    “可你不一样”,许氏微笑着抬手碰了碰乔迥盈头上的白玉簪,“你见过更广大的天地,被你的亲生母亲教导的很好,我是不该在你面前充长辈的。”

    许氏的眼里闪烁着一种乔迥盈从未见过的光芒,那里面有一点隐秘的憧憬,一点欣慰,和无穷无尽的伤感。

    乔迥盈着急说点什么挽留许氏,她恬不知耻地想要继续占有许氏的呵护和爱意。“别抛弃我!”她想说,却也最终也没勇气开口。

    “所以呢…… 婶子有什么打算?”她改了称呼,低着头盯着脚尖,不敢有动作。

    许氏拽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微微向前弓身去找她的眼睛,温柔地发问道:“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家人,让我和夫君照顾你呢?”

    乔迥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迎面就是许氏充满母性和怜爱的面容,她睁大了杏眼,蹙着眉,一滴泪从眼眶中间逃了出来,像极了她心里藏不住的委屈。

    “能成为你们的家人,是我的福气。”这是乔迥盈的真心话。能够生活在这两个人的照拂下,是穿越者,乃至她个人的,无上的幸运了。

    “那就好。只是……我们私下里依旧姐妹相称?我这个年纪可没法有个二十岁的女儿。”许氏替乔迥盈拭泪,笑着打趣道。

    “是”,乔迥盈破涕为笑,“都依姐姐的。”

    许氏的半边脸浸在卧房内昏暗的烛光里,更为她作为母亲的那一部分增添了光辉,让乔迥盈觉得面前这个古代女性无比神圣且虚幻。

    你是真实的吗?

    你对我的善意和爱是真的吗?

    我真的不用做任何事就能得到它们吗?

    乔迥盈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对于情感的回避态度真正将她推向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她没有在真真假假的情感里走过一遭,于是顺理成章地质疑一切,绝不轻易开口,无论自己是否真的渴求。人世间许氏这样的人不多,但是乔迥盈幸运地没有错过。她自信没有对姐妹俩做错什么,所以开心地接纳了莺儿,也乐意主动来征求乔迥盈的意见。

    可是,不是每一个怀揣爱意的人都愿意在深夜,打着灯笼,敲响某个人的屋门。

    看着许氏被灯火照亮的半张脸,乔迥盈想起了那一晚王瞬之为她重新点起的灯和拢住自己的怀抱,以及她在那夜思索到寅时的问题——“你是为了我吗?”

    王瞬之虽然也点了一盏灯,但是和她还没有心有灵犀到那种程度。昏黄的火光照亮了来人的脸庞——小黑。

    “你都已经撂了,怎么你家的人还在找我?”小黑不像小白一样听话,他在认识王瞬之之前是跑业务的新兴个体户,更喜欢将自己和王瞬之的关系解读为单纯的雇佣关系。

    王瞬之看着小黑宛如一个月没吃饭的瘦弱体格,一时间情绪很复杂。

    “你不会真的去当苦力了吧?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原先那样太扎眼了,如今这样也够用了,你家里找我的是个女的。所以怎么个说法?你是继续雇我还是好聚好散?”

    “放屁!我王家的桩子你见了多少了,放你出去让你的仇家满长安的撵你吗?什么好聚好散!我会给家里说让他们不要再烦你,你先安静段日子。”说完,王瞬之从钱箱里取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递给了他。

    “你怎么总是有那么多钱?”小黑一直致力于攒够了退休金就功成身退,可惜危险的工作性质有时还需要他贴钱打工。

    “因为我阿爷有钱,行了吧?行行好,走吧,先躲一阵子。”

    打发走了小黑后,王瞬之继续思考下午成企来说的话,他同样对王瞬之提到了“让出去”这个概念。但是和成企想的不同的是,王瞬之其实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知道自己在挨训,一直附和着说下去而已。

    突然间,小黑的那句“好聚好散”提醒了王瞬之。他想到了十四年前冲突爆发前哥嫂一起消失的那两个月。

    “我的老天爷,大哥你当年到底把什么让出去了?”

    尽管乔迥盈和莺儿努力把生活恢复到之前在崇贤坊时的样子,可是四太爷的命令还是很快就到了。五月十七日一早,成企套了车来接乔迥盈去怀远坊的新据点。

    “咱们什么时候回来?我还要练字,母亲布置的文章我也没写完。”

    “快的话,午饭后。今晚肯定让你回家睡。”

    到了之后,乔迥盈换了出来,发现新据点是一家布店,应该是为了方便女子进出选的。

    “今日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有几件东西需要让你看一下。”四太爷居然专门出来迎她。

    见到四太爷的那一刻,乔迥盈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四太爷的眼珠子又长出来了,只是瞳仁仍旧有点泛白。莺儿也极其诧异,她听王瞬之的叙述还以为四太爷要活不成了呢。

    “你怎么…… 不是,为什么?”乔迥盈话刚起了个头就生生掐住,她不能说出王瞬之告诉她的那些密辛。

    四太爷要的就是她这个反应。血统赐予他无尽的可以反悔、可以豁出去的机会,凡人的拼死挣扎,不过是螳臂当车,可笑极了。他肆意地享受着乔迥盈的惊讶、失望、愤怒,这是他应得的供奉。

    四太爷没有理会乔迥盈的质问,只是领着她向后院走去。行动间,乔迥盈再一次看见了那日泪眼模糊中看到的反光——确实来自四太爷右耳的烧伤创口。他的右耳耳廓上有个比指甲盖一半更小的硬面,不透明的,像是玻璃质,嵌在他一片烧伤疤痕中。

    见此情景,乔迥盈心里存了个疑影:“难道烧伤不可以利用血统恢复吗?”

    乔迥盈装作还想再问的样子,果然被四太爷一个手势拦下来。接着她进了一间书房,坐在了摆有两本书的几案前。成林和成才在屋内盯着她,像防贼一样。

    “你来看看这两本书怎么样。”

    “内容还是书本身?这是抄本吗?”

    四太爷赞许地看了乔迥盈一眼,说:“是原件。一共有四本,但是我们只得了这两册。”

    “竟然有人能把四本书一字不拉背下来吗?!”乔迥盈头一回被这种过目成诵的能力震撼了。

    “你看了就知道了。”

    乔迥盈托起书来,轻轻地翻页。手指和书页的接触让她意识到这本书肯定不是现代产物——至少不是一个和她一个时代的人做出来的。书的纸质远比现代印刷工业所用的仿古宣纸粗糙,装订线也有明显的手工痕迹,可以确定是20世纪前段及以前的产物了。

    粗粗浏览内容后,乔迥盈乐了。“这是本游记,写它的人应该是元代及以后的。喏,你看这一段,’昌平水入大都城’,这说的是运河。”她指给四太爷看。

    “京杭大运河,就是隋炀帝修的那个,在元代进行过一次大改,截弯取直,改道山东了,不再经过长安。”

    “元代……是什么时候?”

    “大约…… 得是……五六百年后吧。”乔迥盈从明朝倒推,元朝不到百年的国祚实在让她印象深刻。

    “这人基本上就是沿着运河玩了一圈,应该是到了这里之后才写的,后世人谁没事背游记玩啊?”

    “不然,不然。这两本书确乎是从房间里出来的”,四太爷示意成林把书包起来,“我只是还不懂它们能做什么用。”

    乔迥盈也没明白,只是觉得一个人能把自己的游记写出四本也真厉害啊。

    后来的几件都属于一眼假,质量掉渣且不说,构造上就很缺乏想象力,也不邪乎。

    最后的一件藏品则是一眼真——这是一张过度曝光拍立得。

    “这拍的是啥啊……光一条尾巴,猫?”

    “姐姐,这是你说的相片吗?怎么一片白?”莺儿好奇地问道,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东西和乔迥盈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听到莺儿的话,乔迥盈心里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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