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是一个终止符，也是一道起始音。它是暑假最后一点余温，也是学习生活的开端。
高二的课业压力比起高一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课间留在教室里学习的人越来越多，戴上眼镜的同学也越来越多。
秦湘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看似认真，实则漫不经心地做着练习册。
她完全可以不做，高中的知识还留在她的脑子里。但是考虑到其他同学的心情，她依旧规矩地在课间和大家做着一样的事。
“秦湘，有人找你。”
抬头看去，从她的角度看不见门外的人。
她放下笔往外走，路过坐在门口的同学，他揶揄：“是个高一学弟，好帅的哦~”
秦湘瞟他一眼：“无聊。”推门出去。
身后男生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完全不管“学神”的威严。
门外，四十九见到秦湘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小湘，好久不见。”他垂下眼睫，轻声道：“听起来你的同学好像和你关系不错，真好。”
“四……”秦湘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我们也依然是好朋友，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她微笑，抬手伸向他垂在身侧的手。
四十九捕捉到她的动作，知道这只是她习惯性的动作，但心底依旧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随着她的手越来越近，他的瞳孔也逐渐放大，耳边响起自己越来越有力的心跳，像鼓点一样，平白升起一股紧张感。
纤细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突然一顿，然后快速缩了回去。
“抱歉。”秦湘说道：“我们都长大了，我不应该再像原先一样和你手牵手了。”
一颗心猛然回落，带来一阵失重感。
四十九蜷了蜷指尖，看向秦湘的双眼。
干净，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如她所说，是全然看好朋友的眼神。
“嗯，你说得对。”四十九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焦虑，空虚接踵而至，让他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急需做些什么以此获得喘息的机会。
“秦湘，放学后还一起去甜品店学习吗？”一个男声从他身后响起。
四十九回头，男生带着副黑框眼镜，头发短短的，校服干净平整，一看就是大众意义上的好孩子。
男生刚刚只注意到了秦湘，对上四十九的眼睛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友好地微笑：“不知道你有朋友在，我等会儿再来找你。”说完冲四十九点了下头，走进秦湘身后的教室。
一股危机感涌上他的心头：“他是你同学吗？”
“卓远？”秦湘点头：“我们班班长，上学期期末考了第二，总说下次要超过我。”
她语气里的熟稔让他越发不安：“姓卓？挺少见的。”
“不是，他全名李卓远。”秦湘解释：“只是我们习惯了叫他卓远。”
卓远……
“你都没有这样叫过我。”
他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像是不经意随口说出，微蹙的眉透出脆弱的破碎感。
沉默良久，秦湘缓缓开口：“……阿九。”
四十九眼中闪过亮光，两道弯弯的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水雾：“嗯！”
最后，在上课前，他故技重施，扮可怜央求秦湘和他放学后一起学习。
“上了半个月的课我才发现，高中的知识比初中难太多了，恐怕再像原先一样自己一个人学到凌晨已经不够了。”
“如果也能有个朋友跟我一起学习的话，应该会轻松不少吧。”
最后，秦湘答应了他。
他面露难色：“这样会不会不好？原本你要和李同学一起的，况且我和别人相处一直……”
他向来孤僻，和阿四、十八相处起来都已经十分勉强，更不用说完全不认识的李卓远。
“那就不带他了，原本我也没答应他。”秦湘语气满不在乎，让他略感安慰。
“就我们两个？那说好了，晚上我在门口等你。”
上课铃打响，四十九心满意足地走了，秦湘也心满意足地回到班级。
小虫子已经开始进攻，她只要用织好的网守株待兔就好。
好感度99%，她已经看见剩下的1%在向她招手了。
……
傍晚。
铃声打响的第一刻，四十九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往外走。
“秦久，等一下！”是同班同学谢雨竹的声音
四十九佯装没听见，快速离开。
谢雨竹把东西胡乱地往包里一塞，追着他跑出班级。
他还没走远，谢雨竹快速追上，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他皱眉，谢雨竹飞快松手，和他并排往外走：“抱歉，不是故意拉你的，我刚刚叫你你没听见。”
四十九不想理她，从军训到现在一个多月，鉴于他冷淡的性格，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主动找他。
只有这个女生，像看不出气氛一样，一个月如一日地缠着他。
甚至有同学私下打趣，打赌他什么时候会妥协，“从了”这位勇士。
“班级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年纪最小，我觉得我和你会有更多共同语言。我这样天天来找你，你不会觉得我烦吧？”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谢雨竹继续道：“嫌我烦也没办法，反正我是找定你了。”
“高中和初中差好多啊！我原本不想跳级的，但是我爸妈非让我中考，我今年才十四岁诶！”她叽叽喳喳，像个话痨：“你说我爸妈是不是就为了让我早点上大学，早点毕业，然后他们就可以退休把公司丢给我了？”
谢雨竹睁着眼睛看他，一副他不说她决不罢休的样子。
“……嗯。”他敷衍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应自己。
谢雨竹眼睛一亮，再次打开话匣子。
她一会儿说不喜欢文科，一会儿说父母应该找个专人来管理公司，一会儿说喜欢的漫画终于要出动漫……
天马行空，毫无逻辑。
四十九心里厌烦，猛地停下。
谢雨竹惯性地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他：“怎么停下了？”
四十九言简意赅：“等人。”
“啊……”谢雨竹纠结：“可是来接我的车已经到了。”
四十九松了口气，巴不得这位大神能赶紧走，千万不要影响到他和秦湘的约会。
“好吧！”想了一会儿，谢雨竹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蹦蹦跳跳地回到他身边：“我就发发慈悲陪你一起等吧。”
四十九脸色一黑，然而少女完全没有看出来。
“不用，你快走。”
“嘿嘿，担心我呀？”少女听不懂他在撵人：“没关系的，”她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好了，我让司机两个小时之后再来接我，这样我们可以在等到你朋友之后再一起去喝点东西……”
“我不愿意你跟着我，听不懂吗？”四十九不想跟她玩拉拉扯扯藕断丝连的游戏，生硬地说道。
谢雨竹定在原地，表情有一瞬间空白。但她很快看到了一个人，立马把四十九的话抛在脑后。
“你看那是谁！”她兴奋地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人，手不自觉想去拉四十九的衣袖。
四十九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她的手。
他着迷地看向谢雨竹指着的少女，哪怕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她也永远是人群中最独特的存在。
秦湘规矩地背着书包，校服外套拉到锁骨下一点，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
和她走在一起的同学正说着什么，她偏头微微凑近倾听，一边微笑一边点头回应。
四十九的眼神太热烈，秦湘一早便察觉了他的视线。
她在谈话的间隙装作不经意地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对上他一眨不眨的黑眼睛。
“抱歉，有人等我，我先过去了。”
几个女生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了然一笑：“怪不得不跟卓远学习，原来是有小学弟啊~”
秦湘没好气地拍了她们一下：“别乱说，他叫秦久，跟我一个秦的秦久。”说完不管身后的人还想说什么，径直朝四十九走去。
“秦？”几个女生顿了顿，恍然大悟，自以为发现了真相：“是她弟弟吧？肯定是她弟弟，难怪长的这么帅。基因真可怕！”
另一边，谢雨竹看着越走越近的秦湘，愣了两秒然后激动起来：“秦，秦，秦湘学姐她，她是往这边走了吧？是吧是吧！”
半天没等到回音，她向四十九看去，发现他一直目视前方，专注地看着什么，完全没听到她说什么。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终点正是秦湘。
她心里有一瞬间酸涩，但意识到两人相同的姓氏，很快茅塞顿开。
随着秦湘越走越近，四十九周身的冷淡外壳逐渐褪去。他脚步一动，刚准备向她走去，旁边的女生突然像颗子弹般，“嗖”的一声窜了出去，一下拦在秦湘面前。
秦湘早就看见了四十九身边的女孩子，等少年沉着脸走近，她露出像是刚发现谢雨竹的表情，声音疑惑：“你是……”
谢雨竹身材娇小，直接一个九十度弯腰，大声道：“姐姐你好！我是秦久的同班同学兼朋友，我叫谢雨竹！”
“你好。”打过招呼，秦湘似笑非笑地看向站在一边神情莫测的少年：“看来在班里过得不错，这么快就交朋友了。”
“不……”四十九怕秦湘误会，条件反射想要否认。然而余光突然看到不远处篮球场上投篮的李卓远。
短短的头发，穿着夏季校服的半袖和短裤奔跑在操场上，意气风发，与之前的斯文模样截然相反。
即便他用充满恶意的目光去挑剔，他也不得不承认李卓远确实是个富有魅力的人。
否认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被他咽了回去。
“嗯。”他声音低沉，黑眼睛不着痕迹地观察秦湘的反应。
秦湘眸光闪了闪，有些意外四十九的反应。
她很快露出一个笑容，像是真心为他高兴：“是吗……很好呀，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谢雨竹惊喜中带着点羞涩，这种感觉像是提前在家长面前过了明路。
他们还不是那种关系呢！
“我们，我们只是朋友，还没，还没……”她支支吾吾，顶着秦湘的视线越说脸越红。
“没关系。”秦湘好脾气地笑道：“阿九他性格内向，有你这样开朗的朋友我很放心。”
四十九心里一沉，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类似的话。
“不是学习吗？我们走吧。”他说完扭头就走。
身后，谢雨竹看着他的背影抱怨：“秦久这样对姐姐真是太不礼貌了。”
“没事。”秦湘笑笑：“他从小就这样。”
“姐姐，你们是要去门口的甜品店学习吗？”看秦久的方向应该是去那里。
得到秦湘肯定的回应，她期待地问道：“请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上了高一我才发现学习没那么轻松，有好多问题我都弄不懂。”
四十九没走远，谢雨竹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死死盯着秦湘。
别答应，别答应，别答应……
“好呀。”
期待破灭，他慢慢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
真是糟糕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