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三十。
大多数人已经走了，但是还有些工作没有做完。秦湘作为领导不好意思让其他人留下来陪着一起加班到那么晚，最后整个秘书处只有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到了将近十点，整栋楼唯一陪着她的只剩下尹非了。
“忙完了？”
秦湘喝了两口热牛奶，人方才精神了一些：“刚刚好。”
尹非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表情犹豫。
“怎么了？”秦湘主动问：“是还有什么事吗？”
尹非少见地吞吞吐吐，半晌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我是有点私事想拜托你。”
……
“如果是上了年纪的女士，可能会更喜欢深一些的颜色。”秦湘拿起一款女士手包：“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尹非非常重要的一位女性家人过两天生日，他之前一直在忙，几乎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如今想起来，突然发现身边没什么能提供参考意见的人，这才找到秦湘头上。
好在市区里还有一家大型商场开着门，不然明天再忙起来，更没有给那位亲人挑选礼物的机会了。
尹非接过秦湘手里的包放回架子上，犹豫着开口：“可能……不是很适合她。”
“是不喜欢包吗？”
尹非摇头：“不，她很喜欢，我只是觉得这个款式和颜色可能有些……稳重了。”
这个形容词很有意思，秦湘奇怪看他：“不是说是位阿姨吗？”
尹非今年都三十六了，他的阿姨少说也有四十多。
她看看重新被放回去的包，款式、颜色都很适合这个年纪的人。
“咳咳。”尹非表情复杂，像是想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其实……”犹豫了半天，他终于说道：“其实我阿姨她，性格比较……跳脱。”他叹口气，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五十多岁的人了，家里也一直叫她沉稳一些，但是她偏不听，活得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他苦笑：“不怕你笑话，前一阵不知道她抽什么风，借了套校服就要混进人家高中。”
秦湘吃了一惊，摸了摸鼻子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夸张。
五十多岁还能这么潇洒恣意，让她惊讶的同时不免生出羡慕。
她转身走出店门，尹非跟在她身后疑惑问道：“怎么了？”
“我想，或许她会更喜欢游戏？”秦湘指了指眼前的指示牌：“顶楼，电竞游戏区，要不要去看看？”
尹非愣了下，突然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她最近确实吵着要去打电竞，送她一套最新的装备也不错。”
两个人往楼上去的同时，有两个人也在往下走。
闻卓没骨头般挂在电梯扶手上，没好气地瞪着旁边站姿规矩，垂眸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杜一舟。
“呵，被女人鸽了就会找兄弟麻烦。”他伸出一根大拇指，恶狠狠地冲杜一舟晃了两下：“杜一舟，行，你真行！”
两个人刚加完班，他们的公司刚刚成立起来，地点就选在附近。
自从傍晚杜一舟和秦湘挂断电话后，他时不时就要瞟一眼手机然而期待的消息一直都没有出现，直到闻卓实在挺不住，他才终于离开电脑，被拉着来商场吃夜宵。
四个人两队，一上一下正好错身而过。
杜一舟若有所觉，回头朝旁边看去，却正好被闻卓挡住。等他拨开闻卓再朝那个方向看时，已经空无一人。
“看什么呢你？”闻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空空如也。
他打趣：“怎么？瞧你的表情，看见你老婆了啊？”
杜一舟表情不变，闻卓愣了下，不可思议：“不是吧杜一舟？我开玩笑的！刚才没看见旁边有人啊。你是不是盯电脑时间太长了，出现幻觉了？”
他知道杜一舟是半路出家，虽然天赋异禀，但是和人家从本科开始就稳扎稳打搞代码的人有着巨大的差距。他只能一边学习一边实践，这些日子虽然进步神速但是也在疯狂透支着身体。
杜一舟转回身活动了下颈椎：“大概是吧。”
另一边，刚走下电梯的秦湘回头看去，尹非问道：“怎么了？”
她刚才好像听见杜一舟的名字了。
身后空无一人，旁边下行的电梯被墙壁挡住完全看不见。
应该是错觉吧，他来商场干什么？这里虽然是在市区，但是距离他市中心的大平层有七八公里远。
“没什么。”她摇摇头，和尹非继续往上走：“刚才好像幻听了，隐约听见个熟人的名字。”
尹非点头，歉意一笑：“拉着你加班不说，现在还让你陪我挑礼物，抱歉。”
秦湘摆手：“没事的。”
……
站在写字楼楼下，闻卓说什么都不要再上去了。
杜一舟冷淡地看他一眼：“谁说要回去了。”
“那你回来干嘛？”闻卓谨慎地盯着他。
杜一舟拎起车钥匙：“我车还停在地下车库里，取车。”然后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闻卓。
闻卓也不生气，嘻嘻一笑：“我车停这边了，就不跟你回去了。”说着转身就往停车的地方走。
杜一舟一拉，扯住了他。
“诶？你拽我干什么！”
“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
“……”闻卓面无表情，僵硬地转头看向身边一本正经的男人，艰涩开口：“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杜一舟点头，看不出丝毫敷衍：“我觉得你说的对，最近我忙着自己的事都没时间和她见面，的确应该创造点惊喜。”
闻卓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抖着手指，指着满地刚送过来的鲜花：“杜一舟，呵呵，你不要说你要送花。”他瞬间跳脚：“谁他妈一送送这么多花！”
杜一舟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打开车后备箱：“我是让你帮我用花把后备箱装饰一下。”
闻卓愣住，然后愤怒地将手腕怼到他眼前：“你自己看看！十点半了！十点半！正常这个时间老子该回家睡美容觉了！美容觉你懂吗！”
杜一舟不为所动，率先走过去整理着后备箱。
闻卓觉得他脑子有病，转身就走。
“你今天帮我，以后有机会我把你介绍给我表姐。”
闻卓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深呼吸，良久，认命地走了回来。
“你说的，不能反悔。”自从一次偶然他见了杜一舟表姐一面，便一直念念不忘。当他知道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和杜一舟之间的关系后，更是缠着他让他帮忙引荐。
他叹气，顶着地下车库冷白的光帮杜一舟收拾着后备箱，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他拿捏自己的手段。
两个人一通忙活，闻卓擦擦汗，看着又是粉色彩带，又是花团锦簇的后备箱，觉得辣眼睛地扭过了头：“我觉得不会有女孩子喜欢这个。”
杜一舟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耳朵有点泛红，语气斩钉截铁：“不，她一定会喜欢的。”毕竟这么好看。
闻卓面无表情看向自我感动的男人，冷笑。
没有审美的直男，真可怕。
……
最后尹非买了一套顶配的游戏机，还有几十款店家推荐的游戏，和秦湘离开了商场。
“我送你。”
秦湘没拒绝。
之前尹非便跟着她来过一次她现在租住的小区，秦湘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地址，直接将她送到了家楼下。
“谢谢你了，明天见。”秦湘拉开车门下车，不料尹非也跟着下来。
秦湘停在原地看着不断走近的男人，奇怪问道：“怎么了？”
尹非在她面前停住，他微微俯身，轻轻抱了一下她，随后快速松手：“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能陪我买礼物，不是你我也选不出这么合适的……其实不光是今天，一直以来，都谢谢你。”
他的动作太快，秦湘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松手。
“或许你还不想恋爱，或者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我。但是我还是想为了自己再争取一下。”他笑容纯粹动人：“我喜欢你，秦湘，能看看我吗？”
暖黄色的路灯照亮他英挺的五官。
这是一个和杜一舟截然不同的男人，高大，沉稳，温柔，可靠。
秦湘叹气，怪可惜的。
“谢谢。”她微笑，说不出别的。
“早点休息，再见。”
她目送着尹非的车离去，站在原地一时没动。
“啪啪”鼓掌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区里格外明显。
秦湘寻声朝旁边看去，果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杜一舟沉着脸走过来，语气生硬：“真感人，换我我都要心动了。”
秦湘淡淡道：“我拒绝他了。”
“是啊，你拒绝他了。”杜一舟低低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安……你告诉我你在加班。”
秦湘刚想开口，杜一舟打断了她：“可是他说，你陪他买了礼物，你们去了尚品城新开的商场了对吗？”
秦湘抿了抿唇，杜一舟见她的反应，心中了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我当时的不是错觉啊。”
秦湘觉得他状态很不对，及时解释：“加完班他让我帮个忙，帮一个亲属选生日礼物。其实当时我也感觉好像碰到你了，只是回头找的时候没找到人。”
杜一舟心里清楚她什么错都没有，但是他心里就是一直过不去。
只要他想到有另外一个人，与她朝夕相处还对她有所图谋、她放了他的鸽子却和那个人一起选礼物，他就觉得难受。
第一次恋爱完全没有经验的男人根本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他调整不好预期和现实出现差距后的失落。
“一舟……”
杜一舟扭头，打开后备箱。
满满的粉色朝着秦湘扑面而来，将她直接定在了原地。
“我原本，”杜一舟失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秦湘将眼睛艰难从那团粉色里拔出来，认真地看着杜一舟，努力维持脸上欣喜的表情，只感觉生平没这么虚伪过。
“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