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尽管还在下着雨,郁金香已经感到天空多少有些变化了。

    天色不再是漆黑如墨,白色的窗帘外天色渐渐蒙蒙亮,泛着一丝冷调的深蓝。她翻了个身子,背对着窗户钻进了德拉科的怀里。

    德拉科和她一样,他们都没有就这样睡过去。狂热平息,他安静地呼吸着,并且正紧紧贴着她。

    他们早已赤诚相待,没有任何隔阂,她轻而易举地,就用耳朵听到了德拉科胸膛下有力的心跳。

    郁金香的脸颊微红,脸颊边缘泛着被那一丝微光与烛灯照映时反射的细小光晕,她还真就像一片土地,皮肤上的光芒皆是她的四散的湖泊。

    她还带着被汗水沾湿的模样,黑发像蜿蜒的牵牛花的花枝那样蜿蜒贴在她的额头与鬓角边。

    她抬起手,她的手掌与指尖也正是因为被另一个人体温浸染过后而出现的玫瑰红色。

    “真不想送你回家。”德拉科的声音十分沙哑,他睁开了双眼,毫无办法却只能不情愿地接受这非凡雨夜的结束。

    郁金香小声笑着,她挪了挪脑袋,把手搭在德拉科同样还残余汗水的肩膀边。

    “我也不想回家。”德拉科又说。

    他闭上了眼睛,把额头努力地蹭在郁金香的头顶。

    “但是几小时后,我妈妈会希望我出现在餐桌上,并且——”郁金香抬起头,“纳西莎夫人一定也希望这样。”

    “哼。”德拉科哼出了一声低沉的笑声。

    他撇了撇嘴,抿紧了嘴巴,然后摇了摇头。

    每个人能准时出现在餐桌上,大概是为了确认彼此还活着。只不过,现在的马尔福庄园的餐桌上大概有太多人了。

    或许妈妈不会希望餐桌上会出现太多人,德拉科沉沉呼吸着。

    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想坐在那条长长的餐桌上。

    她没法坐在她最喜欢的位置,和最喜欢的那张绿玫瑰底色的椅子。她也没法好好用她最喜欢的那套中国青瓷盘子,来吃她早上最喜欢吃的烤小番茄和煎蛋。

    她很久都没有让家养小精灵为她做下午时她总是会吃的柠檬糖霜切片蛋糕了,庄园中的仆人都被遣散了,只剩下几个家养小精灵一边战战兢兢躲着那些没礼貌的家伙会突然踹它们一脚的脚,一边勤劳地维护着蒙了一层暗色的庄园。

    “你还疼吗?”德拉科突然问,他的手掌按着郁金香的后背。

    他感受着她如山脊一般的脊骨,三心二意地慢慢向下滑了一段。德拉科的手掌比烧红的铁还烫,郁金香顿时头脑再次发热。

    “不要问。”她支支吾吾的,扭着身子咽下她差点脱口而出的嘤咛。

    她又狠狠地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德拉科的胸膛,“我总不会一直疼着——”

    “干得不错。”德拉科轻佻一笑。

    也不知道这是在夸他自己,还是在赞美郁金香。

    郁金香抿起了嘴巴,过了一秒,她还是愤愤的不甘心自己因为害羞而什么都不说。

    “笨蛋。”她曲起了膝盖,想把自己彻底蜷缩。

    可是德拉科刚刚还软绵绵的情绪,因为被她的膝盖蹭了一下,一下子在她的膝盖边迅速全副武装了起来。

    “F**k——”德拉科长叹一口气,他的脑袋在枕头上试图带着他转向别的方向。

    不过他的身子更沉,他只好继续与郁金香面对面地躺着。

    德拉科拍拍手掌心下的郁金香的肩膀:“干得漂亮。”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任由郁金香面对那好似魔杖,又好似击剑,或许什么都可以被称为棍枝的——

    不管怎么说,它昂扬着脑袋,把她的大腿当作决斗俱乐部中必须要与它对决一把的对手一样。

    郁金香的后背越来越热,德拉科也好像没有就这么因为她一动不动而像消了气的河豚那样瘪下气去。

    他刚刚对她俯首称臣时卖力的力气,让她后知后觉记起他曾经是一名敢于面对任何天气的魁地奇球队的找球手。

    他太疯狂了——

    他们好像狂奔在末路上,任由风吹着,雨打的。

    吹垮了衣服,就这样顺势脱掉。淋湿了身体,就这样拉着手毫无顾忌的在雨中狂欢。

    闪电打亮天空,他们还在接吻。

    太疯狂了——

    她和德拉科一样。

    郁金香看着越来越亮的天光,她担心他们赶不及回家去了。

    如果继续的话——

    “我是有多该死,才会在你12岁时就逼着你赞同我的一切。”德拉科的喉咙一动,郁金香回过神来,她仰头看向德拉科说出这番话的嘴巴。

    他的语气,满是自责,他长长地呼吸着,带着一丝磕磕绊绊的颤抖。

    “如果有人能在我们在一起的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一件事该有多好。”德拉科感慨似的叹息,他挪了一下。

    像列车穿进一条峡谷。

    郁金香咬着嘴唇忍耐,她无法忽视峡谷下停靠的列车,还要分心思考德拉科说的一件事。

    它的煤炭烧得正旺,笔直滚烫。仿佛下一秒就会拉起笛声,无所畏惧地顺着一道铁轨翻山越岭。

    山谷会白烟滚滚,列车与铁轨会发出咔哒咔哒的撞击声。

    “什么事?”她假装镇静。

    德拉科笑了一声。

    他的身子随着他的笑声而微微震动。

    “我也不知道。”德拉科说,他似乎很享受他压抑了许久的破坏本能。

    他戏弄着郁金香,和她玩着他的恶作剧。

    可是郁金香又在咬着嘴唇,试图藏起能让他甘愿死在这里的赞赏。

    她越是安静,他就越想逼着她张开嘴巴。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时时刻刻都希望她能主动说点什么。

    「马尔福,你不应该——」

    不,不。

    不要教育他,不要指责他。就像今天这样,叫他的名字,因为他而尖叫。

    他得到了她对他的嘉奖,像加冕了他的忠诚。

    可他要的越来越多,哪怕是他最想要的那句——她不会离开他也填补不了他现在的不安。

    天呐——他又犯了错。

    “我想,应该是——”德拉科翻身而起,他的手掌按在郁金香的黑发边。

    他看着郁金香因为他而情不自禁张开的嘴巴,得意地用手指捏了一下她的下巴。

    “‘嘿——’”德拉科也在忍耐,他拿过郁金香攥住枕头边角的手,把她的手指与他五指紧握,“‘你这个,混蛋,马尔福。郁金香,不是你,的玩具。她,是,你的,妻子。是你的,挚友。是,你——’”

    德拉科的话和他一起戛然而止,他又把那个‘一见钟情’给咽了回去。

    “是我的爱人。”他轻声细语,低头用嘴巴磨了一下郁金香的头顶散开的头发。

    “啊——相信我,如果有人这样对你说话。你一定会勃然大怒,然后拿石头砸他的嘴巴。”郁金香嗤之以鼻德拉科的忏悔,“我在第一个圣诞节时就告诉过你我们是挚友了,可你并不认可。”

    “所以他是该死的混蛋。”德拉科认下了这个指控。

    郁金香终于得以喘口气:“可你总不能杀了他。”

    德拉科又笑了起来,他笑得声音能盖过窗外渐起的鸟鸣。

    他凑近了郁金香的耳朵:“那么你来惩罚他。”

    郁金香咯咯笑着,她躲着德拉科按住她脖子的手,她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掌,在德拉科吃痛捂着手掌一头栽在她的脑袋边哀嚎时,她转头看向了窗外。

    鸟叫了,天要亮了。

    郁金香严格地算着黎明快要降临的时间。

    她不知道德拉科什么时候已经重整旗鼓,并且出其不意地把她再次拽上了决斗场。

    他已经开始进攻她了,她还傻乎乎的,面对他的剑毫无防备,只剩小声惊呼的份儿。

    郁金香总是想埋进枕头中的脑袋被德拉科扶正,让她只能看着眼前名为‘德拉科’牌的天花板。烛灯突然灭了,只剩窗外那一点昏暗的色调。

    在一片白茫茫的决斗场上,某个人抬不起手中的剑,她任由对手把剑端戳在她能被裁判宣布得分的点。

    德拉科发出了惬意的一声叹息。

    “我要惩罚你——”郁金香把德拉科在浓情蜜意时哄人的话当了真。

    “请你,出去——”她努力按捺自己快要变乱的音调。

    ‘天花板’不动了。

    德拉科抬起无辜又期盼的眼睛:“真的吗?”

    他可怜巴巴的,带着一丝乞求。

    郁金香仍固执地点头:“对。”

    或许,他们不是决斗场。

    是一把共生的小提琴,一个是琴弦,一个是琴弓。

    琴弦因为琴弓拉动时而波动着颤动,琴弓缓慢拉动琴弦,琴声就会悠长。

    琴弓急速,琴声就会紧张急促。

    德拉科跪在郁金香的面前傻看着她,郁金香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勾了勾食指,允许琴弓拉奏着她。

    琴弓立刻与琴弦融为了一体。

    指尖,在琴弦上做着揉弦,它揉捻着,琴声就会变得婉转,没那么单调。

    琴弓拉动,一音尚未结束,就又抬起了琴弓。

    刚刚那一声悠扬的琴声,在琴弓重新如暴风骤雨般的拉奏中,不可自拔地变成了激烈的乐曲。

    在这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刻。

    她再也不会直面惩罚德拉科了,郁金香发誓。

    拉文克劳从来不会教给她要如何才能变得阴险,或者睚眦必报。

    可是斯莱特林会教给德拉科如何拥有他的野心。

    像蛇一样,藏在沼泽边,静待时机。捕食,或者偷偷报复。

    他现在就在偷偷报复她。

    一次又一次,恨不得把剑直接戳到她的心脏。

    她还不能闭上嘴巴。

    否则那就成了他的错。

    她快要疯掉了。

    郁金香怎么都推不开德拉科按着她腰侧两边的手,他缴械了她的武器,把她的手按在她的头顶。

    那些弹簧咯噔咯噔的响,她真的要死在黎明前分的决斗场了!

    她仰着脖子,仿佛能看到她正攀到世界的高峰,她即将比天空还要高。

    她要踏上天空了。

    她上升着,上升着,她一跃而起,变成了白色的云。

    轻飘飘的,徘徊在天空的边缘。

    不——

    这太——

    云层中,有大雨瞬间倾泻而下。

    亚当带着夏娃疯狂奔跑,不顾一切,发誓要彻底远离这虚伪无趣的伊甸园。

    他们直奔天堂而去。

    夏娃不见亚当的踪影,才想起回头一瞧,缠着她的不是亚当的手,而是那条诱惑她咬一口智慧果的不怀好意的蛇。

    它死死跟着她,甩了讨厌的亚当,与她共赴天堂。

    讨厌的斯莱特林,百分之百的讨厌!

    郁金香在黎明时回到了庄园,她偷偷摸摸地,关上庄园的小门往宅邸中走去。

    下了一整夜的雨,四周弥漫着沉甸甸的雾气。绿色的草地与灰色的石板路上也蔓延了一层雨水,郁金香的每一步都得踩在凉凉的水里。

    四处静悄悄的,她想,现在估计只有守夜的家养小精灵才不会闭上眼睛。

    郁金香熟练地打开宅邸的后门,沿着一丝小小的门缝钻了进去。

    很好,现在宅邸中也是一副静悄悄的模样,十分安全——她只需要快点跑回她的房间,然后躺在她的床上,几个小时后,她就可以假装她整晚都睡在房间里,自己独自一个人,没有那些疯狂的事情——

    静悄悄的——

    静悄悄的——

    “郁金香小姐?”从管家房间中走出来的卡罗发现了正要走上楼梯的郁金香。

    她停下了整理领口纽扣的手,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郁金香现在的模样,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您去了哪里?”卡罗抬脚迈了一步。

    这个年轻的女孩只穿着长长的银蓝色睡裙,赤着双脚,她垂着长发,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她的脸上还泛着一丝红晕。

    “你好,卡罗!”郁金香瞬间吓得将后背靠在了楼梯的扶手上。

    她突然想起,她并没有为自己是否会碰见某个人而提前准备好借口。

    “我有些失眠——”郁金香结结巴巴的。

    她打算理直气壮一些,扶着扶手继续上走。她忍着酸涩的双腿,尽量走得轻轻松松。

    郁金香绞尽脑汁地找着借口:“我趁着雨停了,所以出去走了一会儿。”

    “真是清新的空气啊——不是吗?”郁金香转回头来,她冲着卡罗假装满足地深深呼吸。

    卡罗站在水晶灯下,她和她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发髻一样,一起严格地看向郁金香。

    “您没穿鞋子。”她的视线向下。

    “呃——我想感受一下雨水。”郁金香顺着卡罗的视线低头看了看她的双脚。

    而两双眼睛的主角——她的双脚正无辜地踩在楼梯上铺着的地毯上。

    “早安,卡罗,我得回去继续睡一个回笼觉了。”郁金香说完就要逃走。

    “下次最好穿上您的鞋子。”卡罗追了几步,她在一楼的楼梯扶手边伸着脖子向上,望着郁金香出现在楼梯边缘的裙角:“现在还不是夏天呢!郁金香小姐。”

    “它马上就是了!”

    郁金香回到了房间,她直奔了浴室,她打开淋浴头,那些冒着热气的热水缓解了她浑身的疲惫。

    她是得好好补上一觉了。

    她从凌晨到现在根本没睡。

    不管怎么说,夏日是不会迟到的,它在原定的暑假时间之前就给庄园带来了属于夏日的绿意与缤纷。

    庄园中每天都十分平和,安静。除了仆人们修剪花枝和围着厨房忙活时的聊天声,就是赫尔墨斯的那匹每天都会在庄园中跑得酣畅淋漓的黑马。

    每个人都守着这座百年的宅邸,这座宅邸每天都能见到这番忙碌又充实的场景。

    只有早上的报纸来到庄园时,郁金香才会想起一些庄园外正愈发严峻的情形。

    霍格沃茨也是这样。

    邓布利多的去世,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湖面。湖面荡开了一些涟漪,随即继续保持着平静。

    郁金香走进霍格沃茨时,那些夏日该长出的花朵依然漂漂亮亮地在绿色的灌木丛中挤出脑袋争奇斗艳。

    苔藓绿油油的,树也长出了繁盛的叶子,长廊上的紫藤花成了一条紫色的通道。

    连砖块的缝里也能长出一朵小花。

    天空也并没有从此彻底变黑,相反,阳光正好。

    金灿灿的阳光照耀着绿色的草地,照耀着熬过漫长冬季与阴冷的城堡,魁地奇球场的旗帜随着微风飘动着,连黑湖都荡漾着仿佛撒了一大把钻石似的闪耀的清波。

    “真是一个美丽的日子——”郁金香站在罗勒的身边看着头顶茂密的绿树。

    他们在黑湖边遇到了,趁着时间还早,所以一起来到了护树罗锅岛。

    这里依然也像霍格沃茨其他的地方那样,迎接了夏日。风吹着枝叶,把湖水一次一次地吹在土地的边缘。

    树叶沙沙作响,湖水轻快地荡漾。

    罗勒背对着郁金香,他蹲在那一颗粗壮的绿树下,把一个瓶子埋进了土坑里。

    他一直沉默不语,一点一点地把泥土严严实实地盖了回去。

    罗勒忙完了,他抬头望了一眼那些趴在树干上偷偷看他的护树罗锅们。

    “我要走了。”他说。

    护树罗锅们纷纷害怕地躲回了叶子里。

    郁金香正望着湖水,她转回头:“什么?”

    她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明白。

    他们一共来到这里没几次,却在这里告别了两次。

    她发现,自从罗勒回到霍格沃茨之后,他就总是说他要去往别处。

    “邓布利多希望我能帮助哈利。”罗勒回答。

    他没有为依然没能和那些护树罗锅打招呼而伤心了,他笔挺地站在这里,自己也像一颗高大的树。

    哈利——

    郁金香点了点头。

    她吐出一口空气:“你要怎么帮他。”

    她以为,罗勒会说:他要帮助哈利活着。又或者:他帮助哈利藏起来之类的话。

    毕竟她记得占卜的预言——年长者熄灭星光,英雄破土而出。他将行走于土地,或藏于洞穴。天空与土地皆是战场。

    总而言之,世界各处都是他的藏身之处,世界各处又都可能是他的坟墓。

    罗勒转过身子,他走下了小土坡,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巴,继续望着那颗巨大无比的树。

    “我要等哈利死去。”他如实相告。

    他收回视线,低着头看向正一脸错愕的郁金香。

    更明确的话,他没有再说。

    他不是不信任郁金香,而是他仍要靠自己去想。

    斯卡曼德家好像从上一代开始,就一直都是邓布利多最忠诚的伙伴。

    他可以不这样做,可他想这样做。

    “那你也得好好活着。”过了很久,郁金香才说出这句话。

    罗勒只是笑了笑,他拍了拍郁金香的肩膀,为这段持续至今的友谊又画了一个句号。

    “回去吧。”罗勒掏出魔杖,“马上就是他的葬礼了。”

    几乎每个人都来了,是崇敬邓布利多的人们。他们早早就赶来了这里,霍格莫德的床铺一票难求。

    葬礼还没开始,有很多人已经开始抹着眼泪。郁金香和范妮拥抱后,她拘谨地拍了拍伊莎贝尔的手臂。

    吉娜也从家里匆匆赶来了,她们四个人站在一起,往礼堂中拉文克劳的队伍走去,谁都没再说些什么。

    平日里吵闹的礼堂现在安静地甚至能听到门外那座钟表的咔哒声,郁金香看向了斯莱特林的方向。

    德拉科不在那里,赫尔墨斯也没有来到这里,现在斯莱特林的人少了很多,她认识的人,只有西奥多和雅各布出现在了队伍的末尾。

    西奥多看向了她。

    他冲她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过了身子,孤身一人走出了礼堂。

    其实,她也是偷偷来的。

    葬礼,在这最美丽的一天最美丽的时分开始了,郁金香看到那些人鱼突然出现在黑湖中安安静静地聆听着对邓布利多的悼词。

    它们等到它们要等着掉落下来的东西了吗?

    郁金香走了神。

    她越听那些悼念词,越感觉心烦意乱。

    或许是那火辣辣的阳光,照得她的头发都在发烫。

    郁金香再次看向了在她斜前方的哈利·波特,他看起来十分平静,没有因为他们都有的那头会吸收热量的黑发,而对太阳发出抱怨。

    郁金香又看向了斯莱特林。

    西奥多一直没有回到队伍。

    于是,她就一直盯着波特。

    葬礼,就这么结束了,伴随着一些人的啜泣声。郁金香看到哈利·波特在葬礼结束的第一秒时就火速起身离开了这里,他往城堡的方向走去了。

    郁金香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她仰着头看着那座天文塔。

    它也不会变,不会因为有人接二连三从上面跳下,就把自己变得矮一点——

    它静静伫立着,沉默地参加了从它之上一跃而下的某个人的葬礼。

    郁金香站了起来,她和范妮告别,她绕开聚集在草地上还在伤感的人们,急步追去了哈利·波特的方向。

    她刚刚穿过外庭走到长廊下,就看到魔法部部长斯克·林杰一脸愠色地从长廊走了出来。

    长廊上,哈利正和金妮·韦斯莱站在一起,他们拉着手,似乎正在用对视的双眼互诉悲伤。

    郁金香慢慢走上了台阶。

    “哈利。”她小声叫了一声。

    哈利立刻回过了头,同样的,金妮也看向了她。

    金妮刚刚还一副温柔的模样,在看到她时,瞬间变成了持剑的战士一样。

    “什么?”哈利用一种如一潭死水的眼神看着郁金香。

    郁金香为此暂停了一秒要走到他面前的脚步。

    可是她还是得走过去。

    和哈利和解,和他说点什么。

    “我——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郁金香慢吞吞地说。

    她走到了哈利的面前。

    “他现在可用不着你来告诉他你要他滚出霍格沃茨了!”金妮不客气地瞪起眼睛。

    她护着哈利,甚至掏出了魔杖对准了郁金香。

    “离我们远一点,莱斯特兰奇。”

    郁金香没有理会金妮,她理解金妮的感受,她们都想保护自己爱的人。

    郁金香只看着哈利:“我想,我要说的话,邓布利多肯定想到过我会来告诉你。”

    “什么?”哈利机械地重复。

    “每个人都在帮你。”郁金香说,她迟疑了一下,继续说:“包括我。”

    “哈!”金妮发出了一声短促地嘲笑。

    哈利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却觉得郁金香十分好笑的表情。

    “帮我。”他还真听进去了。

    他打量一番郁金香,脸上挂上了一副古怪地笑容。

    “怎么帮?”他的语气极尽嘲讽,“把我直接拎到你的主人面前?”

    “我不是食死徒。”郁金香平和地说。

    “你爸爸是。”哈利的语气和眼神顿时变得凌厉。

    “我不是。”

    “马尔福是。”哈利说,“他是食死徒,他告诉你这件事了吗?”

    他就这样说出了德拉科的秘密,郁金香心中一慌,她紧张地瞥了一眼金妮,金妮并没有露出感到惊讶的表情。

    “是的。”郁金香点头,“我知道。”

    “所以你也是帮凶!”哈利突然大喊一声,他用食指指着郁金香,眼睛好像要喷出怒火。

    “他没别的办法。”郁金香解释。

    哈利仍然抵触她:“你和马尔福是一伙的,我凭什么会相信一个帮凶的话。”

    “不管你信不信!”郁金香焦躁地向前一步制止哈利。

    她差点就被他烦到掉头就走,好在她记起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听着。”郁金香边说边扫视一眼四周,“我没多少时间,我必须来告诉你,我会帮你活下去,你去过图书馆——”

    禁书区吗?

    哈利一挥手打断她:“你走吧,趁我没力气为这些事情生气。”

    他们话不投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当一个一直与你立场相反的人出现在你的面前对你说‘我希望能帮助你’,谁会就这样傻里傻气地相信她呢。

    郁金香也明白这一点。

    她不再解释,卯足劲儿把手中一直攥着的陨石塞进哈利的手里。

    她一碰哈利的手,哈利就好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推开了她。

    陨石掉在地上,哈利瞪向了郁金香。

    “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没有捡起它。”郁金香忍住脾气说。

    “它可是陨石。”她也固执地不肯捡起它。

    她来偷偷地成为救世主这一派已经是她下了很大的决心了,他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给面子。

    哈利呆立了几秒,他不耐烦地动了一下脖子之后,他还是弯下身子捡起了它。

    “给我这个有什么用?”

    “给你保命用的。”郁金香缓和了一些语气,“它——比福灵剂还要好用,当它里面的粉末爆炸时,你就换个角度去思考你的答案,好吗?”

    哈利只是拿着陨石看着郁金香,郁金香急切地又向前一步:“哈利,你得活着!”

    她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立场。

    她看到金妮惊讶的表情,尴尬地挽了挽头发。

    “邓布利多的死是必然的。”郁金香看向旁边的长凳,“他不死,战争不会开始。”

    她又因为这句话,把原本平静下来的哈利惹怒了。

    “我不会想要开启战争就害死他!”哈利的手握着陨石攥成了拳头,他压着声音愤怒地说:“谁盼着战争开始?总归我发誓那一定不会是我。我不怕死,但我绝对不会让别人因为我而死。”

    “这是必然的!这是不会改变的!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呢!”郁金香仰着头急着满脸通红,“哈利,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邓布利多也知道。他绝不会怪你,我能感受到。”

    “哦。”哈利点头冷笑,“你会读死人的心。”

    “年长者熄灭星光,英雄破土而出。他将行走于土地,或藏身于洞穴。天空与土地皆是战场。”郁金香低声快速地说出占卜,“邓布利多早就知道这一切,我以为他告诉过你。”

    他没有。

    哈利沉默了。

    郁金香从未被一双绿色的眼睛这样长久的盯着瞧。

    “哈利。”郁金香说,“我会帮你,你得活着。”

    他是救世主,她无比相信这一点了。

    他开启战争,结束战争。

    让她讨厌的,恐惧的一切消失,让黑暗消散,这样德拉科能有一条回头的路。

    “哈利——”郁金香几近央求。

    “你最好离哈利远一点。”金妮轻声说,“从一开始我就在说这句话。”

    “你没法帮我。”哈利终于张开了嘴巴,“我要走了。”

    走?

    他也要走?

    郁金香问:“你要去哪里?”

    哈利又盯了一会儿郁金香的眼睛:“去——找汤姆。”

    “汤姆?”

    等等,谁是汤姆?

    郁金香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很耳熟。

    哈利攥紧了陨石,他挪了一下脚步,准备离开这里。

    “我不相信你的立场,莱斯特兰奇。”他抛下这句,“但我肯定会活着。”

    然后哈利拉着金妮就走了。

    长廊上,只留下了郁金香自己。

    “好吧——”郁金香摇摇头,“不管怎么说,我不喜欢这一切。”

    阳光把长廊外的草地照得闪闪发光,在长廊柱子后的阴影处,西奥多走了出来。他站在郁金香的身后,拉起了她的手。

    “他说了什么?”西奥多看着哈利离开的方向问。

    “他不相信我。”郁金香疲惫地说。

    西奥多没有说话,他拉着郁金香,穿过长廊往霍格沃茨的前门走去。

    他们两个一路没有多言,只有脚步踩着草地的沙沙声。

    学生们都去霍格莫德坐上归程的列车了,前门已经空无一人,整座城堡变得空空荡荡。

    走在廊桥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明亮的鸟鸣。

    它的声音哀伤,像湖水一样在空中层层荡漾。

    郁金香停下了脚步,她转回头,仰头望着那只凤凰绕着城堡上空久久盘旋不肯离去。

    那是邓布利多的凤凰——

    她看向了拉着她的那只手。

    苍白的,有力的,带着一只银色的戒指。

    德拉科也在望着那只福克斯。

    复方汤剂已经失去了效果,他的模样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的嘴巴,似乎正在颤抖,他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灰色的眼睛透露着一股恐惧与悲凉。

    凤凰在天空上悲伤的哀悼着,德拉科低下头,他凝视着郁金香。

    他们又一次确定了他们总是会徘徊在少人之地的路上。

    “走吧。”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郁金香点点头,她看着他们正紧握的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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