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

    混乱间,一把锋利的刀尖从车窗处砍进来,直逼卫云远耳后。电光石火间,明傅瑾眼疾手快将人扯进怀中,顺势往一旁躲开。

    近在咫尺的刀锋染上一层血锈,污垢斑驳散发恶臭,随后退了出去。透过破洞之后能看到缠斗的暗卫,他顿时松出一口气,惊魂未定的心跳缓缓平复下来。

    “明傅瑾,你伤口崩开了。”卫云远猝不及防撞进怀中,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右臂,摸到一手血。

    已经结痂的伤口突然崩开,痛感尖锐直传指尖,明傅瑾偏头看了一眼,淡然道,“无事。伤好得差不多了。”

    望他面色平静,也不像有大事的样子,卫云远不再多问,当即起身拉着明傅瑾朝车外走去,“此地不宜久留。”

    车外局势一触即发,众人推搡中,有眼尖的百姓见到她出来,趁机高呼道,“大官出来啦,抓住他!”  此言一出,藏在难民中的杀手伺机出动,拔出长剑刺过来。

    离马车最近的杀手趁乱绕开守在车边的暗卫,攀上车顶朝卫云远刺去,结果刀光剑影间,被卫云远斩于马下,血雾洒向半空。

    望见尸首坠落在地,周边难民百姓慌乱地往外退去,“杀人啦!”人潮拥挤,杀手从四面八方逆流而上,只为取马车里大官的性命。

    纷乱嘈杂,短兵相接,在两方争斗中惊了马,只见原本乖顺的马匹突然发狂跑起来,四处冲撞朝外奔去。

    卫云远当机立断,揽住明傅瑾的腰身,脚尖踩上马屁股借力,跃出车辕落在人群中,并顺手反杀了偷袭的杀手。

    这一出变故始料不及,随行保护的暗卫压根一人难敌四手,而卫云远出行一向不喜大张旗鼓,没有府兵的助力,眼下怕是难以突出重围。

    她在划开一个杀手的喉咙后,顺势抢过对方手里的长剑,强势地塞给明傅瑾,脸色凝重,“自保会吧?”

    那柄长剑还犹带杀手的体温,握在手里丝毫不冷,热血沸腾。明傅瑾怀中的红梅染血犹艳,花瓣飘零,“会。”

    “跟紧我。”卫云远叮嘱着,一边护住身后的明傅瑾,一边朝外边突围,“别怕。别走神。”她可没忘记上一次长街遇刺,明傅瑾那幅吓惨后愣神的样子。

    明傅瑾反应极快,随即持剑挡住刺向她的剑锋,配合对方干掉一人,“知道。”上次是意外,他可不会再掉以轻心。

    彼此配合默契,明傅瑾角度刁钻地挑开刺向她的剑锋,卫云远紧随其后将尖刀砍向杀手,两人硬是杀出来一条血路。

    另一边被缠斗的暗卫此时也脱困出来,五人好不容易聚首,却被蜂拥而至的杀手围在中间,四面楚歌。

    卫云远握紧刀柄,眉峰凌厉,沉声道,“是谁派你们来杀本侯的?放一条生路,本侯给万金。”如果是无刹楼派来的杀手,不过拿钱办事,只要利益给得够大,至少能换一条生路。

    而那些准备动手的杀手听到之后,纷纷停下来,左顾右盼间犹疑不定,冷漠的眼中流过困惑,怎么是位侯爷?

    肃杀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僵持中弥漫出一股诡异气息,正当卫云远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里打算再次出言时,只闻外围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宫里的禁军在赶人。

    局势突转,杀手们顿时收刀,逃窜般往流民处藏去,一瞬间消失在眼前,余留一地尸体和鲜血。

    性命之危骤然解除,明傅瑾右手脱力地丢下长剑,额头布满冷汗被风一吹,脑海清明。而那柄长剑砸在地上,发出一阵铮鸣,让卫云远顿然回过神来。

    她面色凝重,眉心紧蹙望向宫城禁军身着铁甲,清出一条躺满鲜血的官道。在官道之上,遥遥望见一辆华丽的明黄布帷马车,车帷裳撩起间,看见了四皇子赵凌的脸。

    宫城禁军持刀上前,正欲询问情况,结果被卫云远丢了一块令牌过来,上面刻有威远侯府的名号。当即拿起令牌,一路小跑回禀马车内的贵人。

    车内不止坐有四皇子赵凌,还有二皇子也在其中,看到令牌后,随即让车夫赶车上前去。

    赵凌从威远侯府的令牌上默默收回视线,忍不住心想:这威远侯府真是险象环生。

    父皇久病多日,加之帝京周遭灾情迟迟不见好,流民纷纷往帝京城内逃难,民不聊生。他心烦气闷,正巧二皇兄提议去京郊福鸿寺拜拜,给大铭祈福,求来年风调雨顺。

    他自小养在青灯古刹,二皇兄说或许能得机缘,让上苍怜悯。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今早便出宫去福鸿寺祈愿,父皇笑他难有此孝心,派了近百余禁军侍卫护送,没想到眼下就派上用场。早知如此,应该也替威远侯府拜拜,驱驱霉运。

    看到威远侯衣袍沾血,分外狼狈,赵凌关切的话语当即转了弯,“怎么回事?”

    卫云远低着头,报剑行礼道,“回禀殿下,臣从京郊庄上回府,突遇贼人刺杀,冲撞了二位殿下,还望二位殿下恕罪。”

    “既是突遇刺客,威远侯又何罪之有?”二皇子摁住赵凌的手,在车窗内说:“光天化日之下,刺客公然行杀朝廷重臣,是为目无王法。来人,报刑部查案。”

    随行的禁军得了指令,拿上四皇子令牌,快马加鞭朝城内赶去。而许久未开的东城门,骤然打开,负责巡防的城门侍卫井然有序跑过来,为首的校尉被拦在了外围,面色急切。

    明傅瑾冷漠地看了一会,转开视线盯住脚下血,忍不住嗤笑:都是一群尸位素餐的滥官污吏,倘若刚才城门洞开,流民不围困在城外,那些杀手又怎会得手。

    前方的问话还在继续,片刻之后,卫云远拿着令牌回来,俯首行礼等那辆华丽的马车悠然往城中驶去,而被留下来的禁军护卫将一路护送威远侯等人回府。

    没被搭理的城门校尉绷紧头皮,领着侍卫打扫官道上的尸体,忙忙碌碌也顾不上还站在原地的威远侯。

    卫云远扫过负伤的几人,当即决定去城门守卫处歇一歇,然后让禁军去告知威远侯府,派人送了一辆马车过来。

    威远侯府仅剩一辆马车,是她爹生前打造的,年久失修看着破旧不堪,但好在还能上路,摇摇晃晃地接走狼狈不堪的一行人。

    回到府上时,下人难掩震惊,纷纷有序行动起来,后院连忙烧起两大锅的热水,只等主子一声吩咐。

    明傅瑾脸色苍白,精神还算不错,右臂上的伤虽然崩开了,但胜在并无大碍。于是,将怀里的红梅小心翼翼地交给碧竹后,才转身去找戚老大夫包扎伤口,“仔细清理好,放到我的卧房去。”

    碧竹心有不解,依旧应了一声,目送明傅瑾离去后才转身去清理红梅上的血迹。看到花朵凋零的梅枝,忍不住嘀咕,“这梅花都这般败落了,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药庐很安静,戚老大夫正准备去前厅看看情况,没想到迎来了衣袖染血的明傅瑾,顿时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

    “伤口崩开了。”明傅瑾轻轻褪去衣袖,将伤口露出来。

    原本大好的刀伤此时已经裂开,从结痂处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中衣,极为刺目,外袍沾染的血更添了一分惨烈之景。

    戚老大夫看过之后,认真清理伤口,一手拿着药粉,一边说:“裂得不深,再养一段时间就见好。这药粉刺痛,你忍一忍。”

    止血药粉直接撒在伤口上,激起一阵刺痛,明傅瑾闷声忍出一头的虚汗,脸色更加惨白,“无事,戚老医治便是。”忍痛而已,他早已习惯。

    “你们出了何事?那小子呢?”戚老大夫给明傅瑾包扎伤处,询问道,“她没受伤?”

    明傅瑾呼出一口气,勉强露出一抹笑,“在东城门遇袭,侯爷很厉害。”她身上沾有刺客的血,估计此时已经去沐浴换衣了。

    戚老大夫了然,“那小子就是命大。”

    而命大的卫云远草草沐浴,换好衣裳后自己拿上药,钻进书房独自包扎去了。

    从药庐回房后,碧竹已经把清理好的红梅摆上了案桌,靠着窗柩,和院中的皑皑霜雪遥相呼应,自然和洽。

    凑近时能闻到丝丝缕缕的梅香,丝毫没有血腥气息,估计是被碧竹拿了香料清洗才会有淡雅的花香。

    明傅瑾一时辨不出那是何种花,只是觉得眼下甚好,让心里顿然通畅。

    碧竹端着热水进来,瞧见她家公子唇边宛如春风和煦的笑意,不由一愣,将手里的木桶递给一旁的侍仆,走上去问:“夫人今日很开心?”

    “唔,”明傅瑾用指尖拨了拨一朵小巧玲珑的梅朵,想了想道,“确实心情愉悦。”

    都染血了还能心情愉悦,碧竹猜不出明傅瑾的想法,可看到他笑得如此开怀,也忍不住开心道,“开心就好,阿娘在天看到夫人这般开心,心里定会高兴。”

    “阿娘”唤的是碧竹养母,是他自幼时的奶娘,当初在明府荷花池救下明傅瑾的人,后来也因他而死。

    这话由心而发,也是无心之失,碧竹后知后觉地闭了嘴,内疚道,“夫人,我,”

    “无事,下次不要再说了。”明傅瑾打断她的话头,唇边笑意淡漠下来,望着那枝零散绽放的梅朵,手中无意识地拨弄着,失神间不小心扯下来一朵,落在手心。

    梅朵还未绽开,红嫩的一点宛如掌心砂痣,拢上手指后便看不到了。

    他愣神地望了一会,从妆奁里取出那柄匕首,截断一小枝梅花插入白净瓷瓶中,淡然指向另一瓶开得极好的梅瓶,吩咐道,“把这些都拿去给侯爷放书房。”

    原初开得极好的梅枝尽管历经波折,零落几朵也不负美色,可如今明傅瑾只留下极少的一只梅枝,上面有两三朵还未绽开的梅朵苞,看起来十分凄落。

    碧竹不明所以,面色不解,“可是,这一瓶梅枝更好看啊,放在卧房不是更好?”

    明傅瑾平静地看去,摈弃一抹不舍之意,语气淡然,“书房更合适。去吧。”

    见他不再多言,碧竹只好捧着那瓶更好的梅枝走了。

    房中顿然安静下来,明傅瑾将那瓶未开的梅朵苞放到妆奁边,映着铜镜尚好,“如此甚好。”

    他不贪求,便也不会再舍去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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