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择温慢悠悠回到包间时，服务员已经在收拾桌面了，颇有种人走茶凉的味道。
“就结束了吗？”房间里只能听见打火机开合间“哒哒”的响声，空旷寂寥。
一起来的同伴终于等到他回来了，“林少又去哪里会佳人了？我们在这坐了半天。”
他扣上银色的打火机翻盖，不以为意：“怎么就剩下你们几个了？其他人呢？”
“尹柔被经纪公司喊回去了，大明星都走了哪还有人留下来看戏。”
“她现在可比大学好看多了，你可别后悔拒绝人家的一片真心啊。”
林择温没有理会起哄的人，想起电梯上的事情紧接着问道：“江芙什么时候走的？”
“走好一会了。”，正低头玩游戏的同伴话锋一转：“这两人见面每次都火药味十足，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被踢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本想回来找江芙算账，结果人已经走了。
“我先回去了。”林择温撂下一句话，不顾同伴的劝阻径自离开。
车内放着悠扬的美国乡土小调，酒红色的SUV在红绿灯前稳稳停下。
“笑死我了，她拍戏的时候脸上表情怎么没这么丰富啊。”宋筱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脸上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你都乐一路了，还吃不吃夜宵了？”
江芙调低座椅位置，像躺在柔软的抱枕上，忍不住喟叹:“还是在这里舒服，聚会上坐得浑身难受。”
“那当然，我前几天特意去挑的车，皮椅都换的最好的。”宋筱别过头，冲她骄傲地扬扬眉。
江芙一下来了兴致，“你又升职了？”
以她对宋筱的了解，升职加薪就会立刻开始挥霍。
绿灯倒计时，宋筱挺直身板说道:“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问柳设计的策划主管。”
“姐姐，菜菜，饭饭。”她一把环住闺蜜的腰，好抓住这张长期饭票。
“开车呢，禁止迷妹袭击。”宋筱斜瞟到她莹白透粉的面颊，犹豫一会后开口:“尹柔说霍朝言在相亲，他和你说了吗？”
江芙敛眸，怔怔看着裙摆上盘着的花瓣，“我们没熟到这种程度。”
“尹柔指桑骂槐半天，不就是不想让你和霍朝言复合。”
到底谁在传他们要复合了？！她和霍朝言目前见面的次数手指头都数的清，复合什么啊？
还没等到反驳，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是苏晨的电话，江芙立刻接了起来。
“小芙，我听台里的意思下次会把你安排到采访席。”
这消息恍若晴天霹雳，江芙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开，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手机。
那头传来工作人员的说话声，苏晨估计是在联盟中心临时得到的消息。
从解说席到采访席，无疑是把她下放了。
“那采访完这次还能回解说席吗？”她眉心蹙紧，试图驱散心中的焦躁。
伴随着苏晨的短暂沉默，她面色像窗户纸般煞白。
江芙意识到一时半会可能回不去解说席了。
旧人被雪藏，很快就会有新人接替上来，每个行业都是这样。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我已经提交了申请，后面几场和你同台。”
她喉咙发堵，整个人迅速下沉如同坠入枯井，连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我猜是因为上次比赛的舆论因素，我回去好好准备采访内容，争取早日和师父并肩作战。”
苏晨听出她语气中的哭腔，温声细语安慰道:“舆论争议都是暂时的，以你的实力回解说席是早晚的事情。”
江芙白着脸“嗯”了两声。
电话挂断后她眸中空洞无光，像人偶一般望着前方昏暗的道路。
“怎么了？跟丢了魂一样？”宋筱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江芙垂着眼睛告诉她事情的原委，双手木然地撑在座椅上。
时间静止了几秒，宋筱难以置信地说:“相当于你被贬到采访席了？”
贴切的比喻令她呛住，僵住的脸灵动起来，接着轻轻叹息:“是，而且这个被贬还是没有期限的。”
这几天江芙关掉了微博通知，不知道舆论风向，此刻才打开自己的微博后台。
99+的评论基本都是恶评，甚至她几个月前发的微博都有人在下面骂。
“大姐，选手轮换不是正常的吗？你带什么节奏呢？”
“是从没见过轮换的花瓶小姐姐一枚呀~”
“小画没惹，你最好是道歉！”
越往后面翻，私信骂得越难听，有几条甚至人身攻击。
次级联赛比赛没什么水花，一直都是小透明存在，她第一次被这样大规模辱骂。
江芙感到一阵迷茫，两年多的职业生涯就这样被观众全盘否定，她像是一片枯叶，被暴风雨肆意吹打。
宋筱担忧的视线时不时落在旁边的人身上，见她笼罩在低气压里，放柔语气:“你以前能从次级联赛让上去，现在更可以！下次再去吃夜宵，今天早点回家睡觉。”
江芙的肩膀耷拉下来，微微点点头。
到家后，外婆和弟弟正在看电视剧，正好是尹柔热播的偶像剧。
“桌子上给你留了汤，趁热喝。”
外婆还没说完，江菘小马达似地小跑着端给她。
温烫的胡萝卜排骨汤，暖流涌遍全身，所有的难过委屈似乎烟消云散。
剩下的几天她一直在准备采访词，相比于解说，采访专业性更弱，主要考验控场能力。
江芙采访的那场刚好是苏晨解说，因此她早早就去了现场，顺便还能给自己师父捧个场。
在入场口领到了苏晨的应援牌，场馆人还不太多，她找到工作人员的位置坐下。
“霍总，三楼这个场馆面积确实不大，这边请。”项目接待人伸手为他指路，十分谦卑。
霍朝言一言不发，沉默地迈着步子。
接待人眼角抽了抽，愈发不安。
桐城联盟中心是在旧楼的基础上翻新的，当时国内对王者荣耀赛事并不看好，获得的启动资金不够支撑太豪华的装修。
“有考虑过另外的场馆选址吗？”霍朝言环视四周，眉头紧了几分。
太简陋了。
相比于之前去的京江场馆，这里不仅面积更小，光线也像蒙了雾一样黯淡，完全不能烘托电竞赛事的热血激昂。
接待人闻言双眼一亮，赔笑道:“以前有提过选址方案，但要考虑到的因素太多了，一直拖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把方案发给霍氏这边看看吧。”不紧不慢的声音里，带着从容不迫的沉稳。
“诶诶诶，我稍后就发到贵司邮箱。”接待人激动地附和，只差没把这个金主供起来。
霍朝言不可置否，依旧径直往前。
B区最右边座位上的倩影闯进他的目光。
“你先去忙吧。”
前方的人脚步一顿，接待人以为是哪里说错话了，但看他神色未变，只得讪讪离开。
江芙在交谈中，大致知晓了采访流程，低着头熟悉手卡上的采访问题。
“今天有工作吗？”
低低的嗓音清润悦耳，让人无端觉得安心。
她扭头对上霍朝言的眼睛，他的眼窝很深，深邃沉冷的眸子里流转着幽幽的暗光。
“你怎么来了？”江芙还是头一回见他来桐城联盟中心。
虽说是赞助商，但霍朝言神出鬼没的，没几个人见过他。
霍朝言每次迎上她懵懵的眼神，就像被小猫挠了一下，无法控制地想逗她，“想看看能不能见到，某个人。”
她感觉一阵热浪直冲脸颊，在他眼睛里都能看到自己羞赧的样子。
江芙手指来回绞着卡片，等想到是上场要用的，又急匆匆把纸片的褶皱抹平。
“逗你的，我来看下你们这边的场馆。”霍朝言轻笑两声，解释道。
他一本正经地抢过江芙的手卡，继续提问:“今天不解说了？”
她呼吸一滞，直觉告诉她不能说实情，就算要回解说台，也应该凭自己的实力。
“正常的轮岗，今天去采访席。”江芙面不改色扯谎，末了还心虚地轻咳了一下。
霍朝言定定看着她，眼神清明，好像要看到江芙心里去。
她假装不在意地移开视线，“你什么时候回去？”
“晚点。”他张开手臂，有一下没一下轻叩江芙的椅背，从正面看仿佛把她搂进怀里。
反正他也不会正面回答，江芙索性闭嘴。
安静的氛围像冬日里围在火炉旁取暖，惬意安详。
等待间收到采访通知，霍朝言靠在椅子上浅寐，她唇角微扬，收起视线静悄悄上台。
“欢迎来到赛后采访席，我是主持人江芙。站在我旁边的是来自KT的选手，初心。”她把另外一个话筒递给选手，莞尔一笑:“初心，来和现场的朋友打个招呼吧。”
霍朝言掀开眼皮，双眸微眯。
台上的女孩脊背挺直，面对镜头时永远带着自信的微笑，一双杏眼水雾缭绕，顾盼生情。
“谢谢初心选手接受我的采访，今天队伍表现很棒，也祝你们在未来朝着目标一步步前行。”
江芙找准镜头位置，无意中瞥到台下的霍朝言。
淡然的目光中混杂着欣赏和炙热，两人目光相接，她朝那边微微点头。
江芙恍惚中好像看到他嘴唇动了一下。
“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