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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桂嬷嬷再好的修养听见冬葵这话也不免气血上涌,顾不得王妃在前冷道:“冬葵姑娘慎言,昌王殿下请得是圣旨,学得是咱们齐王殿下。您这一番话如若传到外人耳朵里,可不是你一个人能担待得起的。”

    冬葵只觉气息一滞,原本不服的心一对上桂嬷嬷冰冷目光 ,只觉得自己掉入腊月寒池,周身不可动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平时里那不起身笑咪咪的老太婆此时竟如大庙里的怒目金金刚一般。她只觉得脚步虚浮,似是站不住般忙抓住旁边的小丫头才感觉稳当些,但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好低下头。

    齐王妃见桂嬷嬷竟敢当着她面批驳冬葵,原觉得脸上挂不住,可听到圣旨两个字,只好强忍着把心头火压下来,勉强道:“冬葵,还不给嬷嬷赔个不是。”

    冬葵咬了咬嘴唇,走到桂嬷嬷身前伏身道:“嬷嬷,冬葵言语冲撞无礼,请嬷嬷雅量海涵。”

    桂嬷嬷面色未动,起身让开只转向着王妃道:“昌王府的给您的请贴已经放好了,这是回贺得的礼单请您过目。”一边的小丫鬟忙呈上礼单。

    齐王妃接过礼单,又见冬葵在那里尴尬站着,桂嬷嬷面上没有丝毫动摇,只冷笑了一下又把礼单推回给桂嬷嬷道:“既已拟好了便按此行事吧。嬷嬷,本宫想着也不必拘于什么好日子,咱们就借着昌王大喜日子的福气,把赏菊宴安排跟着后面便好。我在北陈时便听过,咱们大秦有一种特有的墨染天青及是菊中魁首,不如我们的这赏菊宴便把此花请来压阵。也务必叫着昌王妃,好让我们妯娌近乎近乎。”

    桂嬷嬷面色未变道:“回王妃,墨染天青及御用之花,非有圣旨便是三公九卿使用亦是愈矩了。”

    齐王妃面色一僵,扫了桂嬷嬷一眼道:“原来如此,那便不劳烦嬷嬷了,明天我便入宫见了娘娘,求赐些其它名贵花种吧。”

    桂嬷嬷心无波澜道:“王妃可还有其它事情吩咐奴婢?若无事,奴婢便叫人去准备好进宫的马车。”

    齐王妃只觉得自己满身力气却撞上了棉花,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桂嬷嬷得了令便带着人退出了葳蕤轩。冬葵看着桂嬷嬷离去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她向着齐王妃跪下行礼道:“都怪奴婢,要不是奴婢失礼也不会让王妃面上无光,请王妃责罚。”

    齐王妃恨恨道:“和你有什么相干,都是那老妇不知礼数,左一个圣旨右一个愈矩,倒是会拿礼数压我。你跪着干嘛,还不起来,还要我去扶你嘛。”

    旁边的小丫鬟忙过去把冬葵扶起来,又递上手帕子为其擦洗脸面,冬葵本就是装出可怜相哪里有眼泪,拿过帕子假装擦了擦,看齐王妃脸色不好便趁机道:“王妃,您看今日桂嬷嬷的态度,哪里有半点尊重。”

    齐王妃点点头,她自嫁过来后一向是顺心顺意,不想今天竟被桂嬷嬷一而再再而三的逆了她的意,心头闷得极不舒服。只是桂嬷嬷所说无疏漏确实是圣上旨意,她便是再任意妄为也不敢张嘴反驳,真要是为一时意气开了口那可便如桂嬷嬷讲得,莫说她一个齐王妃,便是整个齐王府也担不起。她当公主时若心情不好时便会责罚下人,泄了怒气也便好了,如今在齐王府倒不好随意打骂,愈加觉得心情糟糕。

    冬葵自是了解自家王妃的脾气秉性,对于她此时正是最合适的机会,便敬上了茶道:“王妃,咱们入了府还是得有些自己人。要不然,今天桂嬷嬷说是圣令,明儿个张嬷嬷也说是圣令,再过段时间又有哪个能听您的。在这齐王府内,只有您才是主子,整个内院本就应该归您管。”

    齐王妃一脸烦躁道:“话是如此,人家桂嬷嬷终是夫君的乳娘,哪里轻意动得。再说了一想到管家,每天开门便是柴米油盐,你来我往人员浮动琐事缠身,想想都烦。未老先衰,夫君又怎么能珍惜。”

    冬葵安慰道:“王妃多虑了,哪里需要您事事亲历,咱们便在几个关键位置上找几个可信之人,小事任她们处理,每日只捡重要事情向您汇报得个令也就是了。再说了,咱们齐王府占尽地利人和,人间富贵,哪里会有什么琐事缠身。还有呀。”冬葵说到这,看了看左右无人才小声附着齐王妃耳边说:“如今大秦未定皇储,陛下几个王子都有机会,咱们齐王战功显赫,若定了太子,您便是太子妃,将来便是大秦皇后,现在管起事来,也是为将来做功课。您忘记了,咱们来之前王是如何和您说的了。”

    提到了大秦皇后这四个字,齐王妃眼前一亮,如雨后天晴一般心头的阴霾皆被一扫而光。她想起临行前北陈王和她所讲:“女儿好眼光,大秦齐王人中之龙,现下又战功赫赫,必是大秦未来之皇,你将来就是大秦皇后,你所生之子就是大秦太子,这才是咱们北陈的龙脉所至。女儿啊,你一定要做好做稳这个皇后位置。”她想了想道:“你说得对,只是如今夫君不在府内,待他回来我问问他意见。你便趁着这段时间多留意些,看看哪些人和咱们一条心,到时便提拔上来。”

    冬葵连连称是,两人想到美好的未来也不再受方才之气困扰,只筹谋着哪些位置可以放放自己人。

    桂嬷嬷回到自己院内刚一坐下便不由得连连叹气,一旁的宝珠看到便先送上了茶水道:“嬷嬷,何必与冬葵那等人一般见识。 ”

    桂嬷嬷接过茶盏也不喝,只是看着杯中之水圈圈涟漪,明明是清透沁香桂嬷嬷却完全无法轻松起来,她放下茶向着宝珠,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不是因为冬葵无礼,我只是感叹王妃并不是咱们殿下的良配。王妃空有一身皮囊却没有任何心智,想来也是被北陈王宠坏了。”

    宝珠自小便跟着桂嬷嬷,从未看到嬷嬷如此愁容,便想着安慰道:“嬷嬷…”

    桂嬷嬷端起茶,浅浅喝了口笑着和宝珠道:“人老了,便是容易愁,这也愁那也愁,哪像年轻时候浑身力气,觉得哪有什么难事。娘娘常说桂娘整天见不到愁容,见了让人便觉得高兴,为此还赏了块金牌。你不用安慰我,日子还长着呢。待殿下回府,我便要和他好好商量下。”

    宝珠道:“嬷嬷,梧桐院的长平夫人如何呢?”

    桂嬷嬷摇摇头道:“那位内秀于中,可心却不在咱们殿下身上。”

    宝珠道:“您怎么知道。”

    桂嬷嬷道:“你看她自入了院中,除非殿下召见或者有事才会出院,平时哪能看见人影,倒像是不像让人见到一般。便是王妃那般对她,换了人早千百记般哭泣了,她倒能把梧桐院管得铁桶一般,几个女使别说抱怨个不字,连个表情都看不到。分明是没有争宠之心。你不知道,她还是处子之身呢。”

    宝珠想了想道:“许是夫人知道自己容貌寻常,不愿意争宠。”

    桂嬷嬷好奇道:“你这丫头,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叫起夫人来倒是尊重,叫王妃时倒是没有这种好态度。”

    宝珠道:“那倒没有,长平夫人行事谦和温厚,她院里的姐妹们待人处理皆不卑不亢。看翡翠她们仨个出落得多好,倒是珍珠行事让人讨厌。”

    桂嬷嬷点点头道:“夫人虽容貌不显,若是肯花功夫在殿下身上也不至于如此冷落,她不过是不想太过生事,闹得内宅不宁罢了。”

    宝珠好奇道:“若按您这么说,夫人倒是比王妃更适合做王妃。唉,若地夫人长得漂亮些便好了。殿下也是,什么时候变成那种见色起义的人了。”

    桂嬷嬷听到宝珠抱怨殿下,实在是忍不住笑,用手指点了她额头道:“胆子愈发大了,不许胡说。”说是说,她心里倒也是认同的宝珠所讲。只是她还是心疼齐王的,王妃倾城之貌不假,可脾气秉性实非大人气象,若不是背后有着北陈兵力助力,殿下怎么会迁就如此。只是她能看出来,别人也能看出来,这些话终究是会传到圣上耳朵了,这助力难保不会成为阻力。外面传来一声:“晚萤姑娘来了。”打断了她的念想,抬了头见满脸笑容的晚萤进来,如只欢快小鹿般上前施了礼道:“桂嬷嬷,昌王妃给夫人下了帖子,夫人想着趁着明天有空送绣礼过去,还得向您借了马车。”桂嬷嬷笑道:“不过是辆马车,夫人忒客气了,哪里有和我说。不知夫人想何时出门?”

    晚萤回道:“夫人说了要早去早回,想着辰时出发,巳时便回来了。”

    桂嬷嬷点点头道:“也好,晚萤姑娘告诉夫人放心,到时东南门出发。”

    晚萤再度谢了桂嬷嬷欢快走了,走到了门口猛地停住身拍了自己额头道:“差点忘记了,嬷嬷,夫人说了赏菊宴您若忙不过来,梧桐院的人随你调配。我们几个都准备着呢,上次忙着大礼也都熟悉了。您不要客气。”

    桂嬷嬷笑道:“夫人客气了,我可不和你们客气,到时你们几个必定会被我抓来。宝珠你替我送送姑娘。”

    晚萤性子活泼拉住宝珠的手便向外走,边走边道:“你可是有口福了,前两天暮雪姐姐说了想着我们南陈的点心菊心凝,被公主记在心上,特意起来采了露水取了花蜜自己动手做的,刚出炉还热着呢,随我来尝尝,回去晚了便没了。”

    宝珠和晚萤两人说说笑笑,手拉手越走越快,哪想到有人突地从旁边树从走出来。还是宝珠眼急手快一下拉住晚萤,才免于相撞。定睛一看原是葳蕤轩的坠儿和倩影,坠儿嘴巴一撇向着倩影笑道:“我就说吧,小门小户的哪里知道什么礼数,走路是不会看的,像是没头的苍蝇乱窜。”

    倩影也捂着嘴笑道:“可不是嘛。要我说,还是你头上簪得芙蓉花太香惹得祸,这没头的苍蝇也能闻着味的过来。”

    晚萤听了她们俩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苍蝇闻不闻到花香不知道,但通常都是奔着那阿堵物去的。若我们是苍蝇,那两位姐姐可是…”宝珠也忍不住,两人一起笑出声来。

    坠儿本想讽刺晚萤,不想却被辱及自身,大怒道:“你敢说我是,是,是”,终究是太过污秽,没敢说出口。

    倩影怒道:“敢辱骂我们,你也配,算什么东西。”

    晚萤可不管她眼眉一挑道:“说你是什么,你说别人是什么自己便是什么。若不是,你自也不是。都在府里行事,谁比谁尊贵些。路这么宽,我们走得好好的,是你们突地窜出来,反倒说别人无礼。”说罢也不管她们拉起宝珠只向前走去。

    坠儿和倩影不敢拦着,忙侧身闪开望着她们背影恨道:“你给我等着。”

    晚萤头都不回只拉着宝珠向前,两人刚进了梧桐院,晚萤便喊着:“可给我留了,我请了宝珠姐姐过来,谁要吃得多,可得给我受罚。”

    暮雪推开门迎出来道:“满院就你吵,留了留了,看你吃不完。”又向着宝珠道:“宝珠姐姐别笑话我们,都是夫人好脾气,把她们一个个惯的。”

    宝珠笑道:“我可没听到,我不过是过来蹭吃喝的。”

    三人进了内室正见桌上只见白玉圆盘上摆着若干点心,宛如琥珀般质地晶莹透凉,走近去却见黄色晶膏内里又嵌着小小菊花,闻之清香。宝珠见长平坐在旁边全神贯注绣着什么,忙过去施礼问安。

    长平听着声音才抬起头来,先眯了一下才睁开道:“宝珠姑娘,你怎么来了。”

    晚萤早拿起一块塞到嘴里吱吱唔唔道:“吾(我)请过来吃东西的。”

    长平晃了晃头道:“慢点吃,绣得久了,眼睛都有点花了。不过是些点心配些茶,附庸风雅罢了。你也尝尝。”

    宝珠刚坐下,晚萤早拿过一块要塞她嘴里,还是暮雪看不过去用力的拍了晚萤的手让她老实些才做罢。宝珠轻轻咬了口,只觉得满嘴清香,甜而不腻配有冰凉感,到嘴里却慢慢化开,实是好吃,不自觉便咽了一块下去,又喝了口茶,顿觉秋意丰盈爽朗。她点头道:“真是好吃,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翡翠道:“是夫人照着南华的食物谱子做的,又采了露水,费了好大功夫呢。还说定要配上我泡得茶才有君臣之味呢。”因着长平说自己做的点心才配上她的茶,翡翠又露得出得意之色。

    宝珠道:“确实好吃,清雅香甜而又不沉腻,也不像盛和福的点心那么干。”

    暮雪拿出包好的一盒递给她道:“这么好吃,这还有一盒你拿去送了嬷嬷吧。”

    宝珠也不客气便接过来道:“我可不客气。”说完她又把刚路上和坠儿口角的事和长平说了说道:“夫人,倒是要小心这些恶奴口角。”

    长平笑道:“都是些小姑娘们的玩笑话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宝珠点头称是,又回道:“夫人,嬷嬷说您放心去便好了,不必顾着时辰。左右这府里没事,您便和昌王妃多叙叙旧。”

    长平道:“终是麻烦你们。”

    宝珠回道:“夫人您客气,奴婢这些都是应做的。奴婢吃到了美食不敢再打扰您,这便回去了。”

    长平点点头:“也好,代我向嬷嬷问好。晚萤替我送吧。”

    宝珠按住晚萤笑道:“送来送去都停不下来了,奴婢领了礼物就好。”说罢拿了礼盒告别众人出了梧桐院。

    暮雪遂对着长平道:“公主,那坠儿的话。”

    长平专心绣着道:“别担心,真得就是小姑娘们的玩笑话。她便是添油加醋也带着桂嬷嬷那边呢,说多了,倒是把咱们聚到一起去。你看,我们什么也不做,她们都会推着咱们心往一块起。”

    待到金乌西沉,晚霞映得梧桐院内大叶子金灿灿的,长平才起身伸了个懒腰长长吐了一口气道:“终是完成了。明天拿给宝仪姐姐,也算是了一件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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