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琰告诉她晚上集体活动是参加当地的篝火晚会，听说明晚村里还会有从南方来的木偶戏。

    沈欢妤和池琰从面馆出来后刚好遇见苏老师和王轶旦，池琰被苏老师叫去谈公事，王轶旦说带她去抢晚上篝火晚会的前排。

    几个人就坐在青石板砖的地板上，等待人群中心的篝火被点燃。

    王轶旦就是画室里的“交际达人”，这次来采风三个班的人他都认识，两人抢了前排，王轶旦说去买水，让她帮忙先占着位置。

    因为王轶旦的缘故，隔壁班上的人和她主动搭话，大多都是问她画画上的事，越聊到后面还有人问她在南星私立高中上学怎么样，甚至还有人提起南星中学方明柒的“大名”。

    “小沈，你们学校那个方明柒是不是长很帅?我堂妹也在南星上学。”一女生问。

    “啊?”沈欢妤没想到这里还能听到方明柒的名字，南星中学和云里画室也就隔了两条街，在玉兰街出名就罢了，传到画室里太远了点。

    她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讨论方明柒这人，只好避重就轻：“那有机会的话，还能和你妹妹认识一下。”

    “那个方明柒和池助教认识，之前来过画室找他，还挺帅的。”另一女生姓谢，感叹道，“家世也就算好，长相又好，真是有人替我出生在罗马。”

    沈欢妤并不是很想和别人聊这些，她的视线一直都在周围的人潮里来回巡视，都没能看见池琰的身影。

    俩女生身后的女生听见这里的谈天，凑了过来：“方明柒不是和小沈认识吗？上次打架那视频，我看方明柒和小沈、池助教在一块啊。”

    有堂妹的那个女生兴奋起来：“什么视频?我没看过!”

    “小沈你是先认识的方明柒，还是池助教，他们说池助教认识你哥哥啊？”姓谢的女生问。

    他们说?他们是谁?

    沈欢妤诧异，她有“哥哥”这件事，传得也太快了。这些人私底下对她的关注这么多的吗…

    以后应该也不会和她们有太多交集，但她是沈家的小女儿，说不定哪天沈致凭会对外界公开，那么沈家当然没有哥哥。顺着这个说：“是一个远亲。”

    可能是她把“不想和你深交”之感表现太明显，跟她聊天的女孩悻悻而退：“噢这样啊…”

    “但有一说一，非要比的话，我还是更喜欢池助教的长相。”

    “我也是。”

    “你们看什么，让我也看看!”

    “……”

    沈欢妤耳边萦绕着这些声音，周边嘈杂。

    王轶旦拿着两瓶饮料回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空位，递给她一瓶冰橙汁：“给你。”

    沈欢妤接过道了声谢：“轶旦，你看到池琰了吗？”

    王轶旦：“在小卖部的时候碰见他，他刚好也去买水。”

    “他不过来吗？”沈欢妤漫不经心地拧瓶盖。

    “池助教他以前出来就不怎么和我们一起参加这些活动，在旁边抱着速写本记录，”王轶旦喝了口他的冰可乐，“他真是我见过最爱画画的人，在画室联欢会的时候，他也在旁边画画，不太爱跟我们混。”

    他这么一说，沈欢妤想起方明柒请客她和池琰吃饭那天，那次班长曲青露也在，就连在外面餐厅，池琰也都会拿出速写本画画。

    王轶旦又说：“虽然池助教不会和我们玩一起，但他这个人也不高冷，课外去问他问题他都很耐心跟你聊，甚至会画张图演示给你看。”

    沈欢妤有感而说：“他是个好老师，而且还…很特别。”

    王轶旦：“你也很特别。”

    “?”沈欢妤。

    “画室里的人都叫我铁蛋的外号，你从来不会，”王轶旦低下头抓着自己的耳朵，“而且我的名字连在一起念，轶字很容易变成第一声，你的声音念起来很好听…”

    人潮中心的篝火点燃，细碎的火星子追随逃亡天空的火焰。

    沈欢妤在第一排，热浪扑面而来，她闭起了眼。

    再次睁眼时，她看见在不远处微弱灯光下低头写着什么的白衣男生。

    池琰一抬头，和她的视线又一次重逢，沈欢妤这回没有立刻躲避，心脏咚咚直跳。

    会是在画她吗？

    第二日一早集中，老师带所有人去古城楼附近写生。

    一天下来人又疲了，尤其是大部分都是就要马上联考的学生。

    沈欢妤还好，权当出来放松，而且已经跟许竹竹和陈劝棠约好了明天见面。

    晚上学生自己选择去不去看镇上的木偶戏，去其他地方的必须报告去向和回来的时间，不能离开太久，苏老师才放行。

    沈欢妤选择去看戏，因为池琰也去。

    一行人到了戏场子，台前的位置都已经满人。广场沿路下去，人头攒动，路边摆满一眼望不到头的小摊位。

    白天就听当地人说今天不仅来了木偶戏，还赶上了一年一度的闹集市，两者一起，人自然多了。

    人太多，同学和老师一下散开了，沈欢妤望着池琰的背影一直紧跟在他身后，她本就不是特地和他约着来，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反正也不知道找谁去玩，好不如找池琰。

    沈欢妤一不小心踩到了别人的脚，连连道歉，接着走下面的路她又时不时看看脚下，生怕被人踩了或再踩到别人。

    想着赶紧走出人群，找个空旷的地方。突然有人碰到了她胳肢窝下的地方，她吓得用手摆开，一个激灵转头去看，人太多了无法确认是谁，只是刚刚那一下就像是要往她胸的地方去。

    不能多停留，沈欢妤扭头，池琰的身形几乎淹没在人群中，影影绰绰。

    他走得也太快了。

    “池琰!”沈欢妤试图喊住他，继续走，慌张中又撞到了人。

    沈欢妤见到他回了头，他停下等她，她下意识朝他的方向伸出手，“等等我。”

    没有看错，池琰也向她伸出了手，她急切地靠近他，手掌终于和他搭上，她的手经常性冰凉，扣住他大掌的那一刻，温热感经络般从手臂蔓延而上。

    池琰握住她手，没有说话，牵着她寻找出路。

    她望着他的后背，医院见他那天还是乌黑寸头，现在已经长了不少。

    沈欢妤有一刻恍惚，倏地生出如果时间再慢一点的想法，不想松开这只手。

    在人潮中流淌了几分钟，找到了出口，小摊也恰好从这边掐断了，难怪人少。

    “你和王轶旦走散了？”池琰站定问她，手一松。

    而她还紧紧扣住人家，愣神片刻，反应过来面颊一热，她才松开：“王轶旦?我没和他一起，我是跟着你的。”

    “跟着我?”池琰说，“你刚刚很着急，找我什么事?”

    沈欢妤惊魂未定：“没有，是刚有人趁乱摸我……吓死了，我就着急喊你。”

    池琰总不能细问摸的哪里，只好说：“有哪受伤吗？”

    沈欢妤摇摇头：“我没事，一回头那个人就不见了。我是想问你去哪儿玩，能一起吗？”

    池琰：“我是看这里人太多找个店坐坐，顺便通知你们所有人玩够了过来集合，好一起回宾馆。”

    “那我也想去，找个奶茶店休息吧，”沈欢妤说，“没想到这里人这么多。”

    两个人沿着马路走，在附近找到一家供闲坐的奶茶店，可能是人流都在集市，这里的门店就显得冷清。

    点了两杯果茶就坐。

    沈欢妤见他手上真的时刻都揣着硬壳的本子，还挂着一只低重心的自动铅笔。

    她目光锁在本子上，这本子她在画室里、在他公寓的桌上都见过，沈欢妤还是明知故问：“是你的速写本吗，我可以看看吗？”

    池琰刚要打开，听见她这么说，直接把本子推给她：“平时的记录而已。”

    沈欢妤饶有兴致地翻看，路上的行人、树下的猫狗、还有梯形教室的人儿，充满生活气息，线条洒脱，无形似有形，前部分都是些场景速写。

    越往后翻，出现一些人像速写，半身或全身，还有人体骨骼的默写。

    沈欢妤：“你画得好勤快，上哪儿都带它。”

    池琰：“你考上了元艺之后，如果遇到一个姓裴的老教授，那他一定会在第一堂课就告诉你，随身携带画本方便记录灵感是应该的。”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一定能考上元艺的。”沈欢妤沉在画里，没有抬头。

    池琰：“你可以的。”

    沈欢妤心里乐了，继续问他：“所以随身携带画本是一定要的做的吗，裴教授的规定?”

    “不是，”池琰失笑，“我不是认为这是必要的，而且我在学画之初就习惯了随身携带画本。”

    她翻看池琰的速写本，偶尔会翻到空白页，但下一张又有了内容，向来是基于记录的时候随意翻开一页画的。

    池琰盯着她翻看：“这本是新的，后面快没有了。”

    沈欢妤翻到了连着几页都是空白，但心里好像不信邪一般直接把速写本翻了个面，打开看——

    “后面没了!!”池琰惊地手伸了过来想要抢画本，可沈欢妤已经摊开页面。

    是她的素描肖像画……

    画上的动作是在跟旁边的什么人说话，但画上没画出来，看得出衣领是校服。

    沈欢妤呆在画面前。

    池琰手慢了一步，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地手指弯了弯，最后手收了回去，池琰缓缓开口：“抱歉，擅自画了你。”

    沈欢妤惊诧之余，心里雀跃：“这个画面是什么时候?”

    池琰：“你开学第一天，和方明柒去面馆，最后打架那天。”

    “所以说这个画面里我的动作，其实是跟方明柒在说话?”沈欢妤看着池琰，噗嗤笑出了声，“方明柒好逊!都没资格出现在你的画本上。”

    她一直翻看是想找找看，昨晚篝火晚会，池琰会不会画她。

    但昨晚有没有画已经无所谓了，池琰真的有画过她。

    她…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