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最后一天，沈欢妤和池琰没跟着画室同行回去。
镇上六点的天很宁静，大早的车不好打，两人是昨晚就预定了私家车进城。
这两天的写生工作的疲惫后劲儿终于在第三天赶了上来，早上的闹钟被沈欢妤在睡梦中摁掉，如果不是池琰打电话叫醒她，她就睡过头了。
两人吃完早餐，沈欢妤眼皮沉重站在路边等车，觉得自己能站着睡着。
池琰低头瞧她蔫蔫的，想到是为了他的事起这么早，心里有些愧疚：“要不我们晚点去城里?你先回宾馆补觉。”
“不要了，都退房了，一会儿我车上睡，”沈欢妤声线稍微沙哑，亟需旁边有支撑身体的柱子，没多想头就朝池琰手臂上靠住，“池琰，车怎么还没来，你借我靠一下…”
她这一靠，明显感受到身旁的人身体绷紧了下，她软声问：“我很重吗?”
“什么？”
他的声音在头顶传来，低沉、清润。
沈欢妤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微翘，说：“没什么。”
一坐上车，沈欢妤就戴上了自己的蓝牙耳机，随着阵阵音乐入眠。
进城的时间走高速只需要一个多小时，沈欢妤在车里睡得昏昏沉沉，似沉睡，又能感觉到自己其实很清醒。模模糊糊中似乎听见驾驶座的司机师傅和池琰在聊天……
司机：小伙子，你们水狸镇本地的撒?
池琰：不是。
司机：到城里念书还是工作?
池琰：找朋友。
司机：噢，小姑娘是你女朋友吧。
池琰：不是。
司机：噢…俊男靓女，挺般配的哈。
……
“欢妤?”
“我们到了。”
声音很近，温热的气流洒在她额前，沈欢妤眼皮跳了一下，缓缓睁开眼适应强光，抬手揉眼睛，发现自己的手是从池琰胳膊里面抽出来的，脑袋也是完全窝在池琰的肩上。
沈欢妤一激灵彻底清醒，从他身上弹开：“不好意……”思。
想说“不好意思”，可嗓子一扯，有些疼，刚醒哑得不成样子。
她、她怎么就抱着人家胳膊睡了？
下车的时候，沈欢妤就觉得自己脑袋沉沉，连看水泥地板都有些晃，她知道自己是不晕车的，可能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头晕。
她是在车上一路睡过来的，都是池琰在告诉司机师傅目的地。
沈欢妤抬起头一家花店映入眼帘，环顾四周，这里离墓园不远。
池琰拉着她的小行李箱过来：“去买点花吗？白菊。”
沈欢妤摸着自己的额头，真晕糊涂了差点忘记自己还有行李，好在画具什么的跟着画室的车回去了。
她去接过行李：“我自己来吧。”
池琰听见她无力的音色：“你是不是感冒了？”
沈欢妤现在脑子有点混乱，摇摇头：“只是睡眠不够，你在这等我吧，我去店里买花就好。”
“我和你一起进去。”池琰夺过她虚力捏住的行李箱手柄，“走吧。”
沈欢妤没在意太多，跟在他后面走，池琰出门只是背个运动包，比起她拿的行李简单太多。
购入一捧黄白菊的搭配，黑色装饰包裹。
墓园不算远，一公里多的路，沈欢说走路过去就好。
池琰对望城不熟悉，又见她脸色不佳，还是坚持打了网约车。
沈欢妤从小习惯了不反驳别人给她的安排，点点头听他的。
“阿嚏——”
“嚏！”
站在路边等车来，沈欢妤连打了两个喷嚏，抱着捧花裹紧了身上的针织外套。
池琰倏地说：“结束后，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要不要，不去医院。”听到医院这个词沈欢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回家补觉就行了，况且要给你找戒环，我们下午还要出门去玩。”
“你在车上睡着了就喊冷，现在说话声都沙哑，都已经来这里了还担心不能上你家找东西吗？”
池琰语气不容置疑，“没有什么比身体重要的，看你这样是昨晚着凉了。”
一辆白色绿牌的网约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沈欢妤看了眼池琰：“我们先上车吧，祭拜完之后再说，可以吗池琰？”
说完了她先开门上车。
池琰从她眼神中看出强烈的抵触情绪，不明所以，无奈先把去墓园的事情给完成了。
到了墓地，在爷爷墓碑前送上她买的花，蹲在地上，所有话都在心里默念。
说实话，她和爷爷的感情很淡漠，爷爷就是在她四岁那年病逝的，此前的时间都在疗养院养病，沈致凭极少带她去见他。
或许就是这样的原因，爷爷逝后沈致凭为了分散陈安岚的悲恸，就把她给送到老宅作为陈安岚的陪伴。
除了这个说法，沈欢妤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不爱她吗，怎么会呢，那四岁之前那些疼爱又怎么解释。
寄养在老宅之后，沈致凭和颜蓉又很少来看望她，她也只能归咎于是他们太忙了，而且他们还要时刻对沈星柔这个继承人上心，自然而然她就是成了“被牺牲”的那一个。
她不是一定非要索取父母之爱，只是从小望着别人有，她都在羡慕，别人的嘲笑不好受，都在加重渴望。
何况…沈致凭和颜蓉都不知道，她在奶奶身边的生活也并不如意，老宅里的小姑沈致妍是个噩梦，是她始终都不想回答的过去，能避则避。
来墓园是沈致凭的要求。
就这么简单的祭拜完之后，沈欢妤和池琰出了墓园大门。
一路上池琰见她神色忧郁，便没有主动说话，到了墓园门口，沈欢妤低声叫住他：“池琰…”
池琰见她步子也停下来，她抬头睨着自己，明亮的眸子此刻盛着水雾。
他错愣地眉头微蹙，刚想询问，沈欢妤先开了口，声线嵌了委屈：“我好像是发烧了，眼睛好热。但我不想去医院，我想回家，马上回家…现在。”
见她这幅模样，池琰抬手覆在她的额前，烫得吓人，他呼吸微窒说：“不去医院，那上诊所看医生，拿些药，我们就回去。”
望城比元江的气温还要冷，已经完全入秋。池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见夹克外套让她穿上，打车去了最近的街边诊所。
诊所处，有两位女医生，她给沈欢妤测了体温，开病历单，池琰就在一旁的木质沙发等待。
测量结果是快烧到三十九度了，医生问她要不要打针，退烧快。
沈欢妤闻言立刻直摇头表示不打。
“吊针呢？”医生问。
这有什么区别，沈欢妤想。
但又考虑到今天总不能拖着一身病去玩，打针快好得快，忍一下，就、就可以了。
“还是打针吧……”沈欢妤对着医生妥协。
“行。”医生手写药单，问道，“十六岁还在上高中吧，明天假期就结束了，像你这样不想生病影响上课的学生不多见。”
沈欢妤闻言愣了两秒，其实她就是想让病情好得快然后去玩。
没想到医生给她想得那么积极，沈欢妤干笑两声算是回应。
医生写完药单撕下，递向沙发上池琰的方向：“哥哥去帮她前台拿药，小妹妹跟我进来打针。”
“？”沈欢妤和池琰都被医生自以为的关系弄怔了。
“不对呀？”医生举着单子不见池琰起身，“难不成你们是情侣啊？”
“他是哥哥的朋友，医生姐姐。”沈欢妤瞬感自己似乎哪里更烫了。
在外的身份果然是自己给的。
池琰起身接过药单没回医生的话，无意或者某种欲念使然，他竟然顺然地揉了下沈欢妤的脑袋：“去打针吧。”
离开她，朝前台走去。
秋风寒凉，打针室窗外的枝丫秃噜皮了。
看着医生备药的背影，沈欢妤坐在软床上摸了下自己的脑袋瓜，在想刚刚池琰居然破天荒揉了她脑袋，边界感战士最终还是败给了她多次的主动进击了是么。
医生拉上窗帘，手上拿着针管走过来：“反躺着打针，小姑娘，我喊你两声了你怎么没听见呢。”
打完针拿了药，医生嘱咐沈欢妤回去好好休息，付完医药费就和池琰离开。
两人坐上出租车，回老宅。
老宅在东郊区，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准备上车后再睡会儿，沈欢妤手机上弹出许竹竹的微信。
许：【宝我和陈劝棠已经到你家门口了，你还没到吗？】
紧接着是老宅大门的照片。
沈欢妤对着聊天框喃喃：“不退烧怎么去玩，什么时候退烧…”
池琰：“今天先别想着玩了，就算退烧之后立刻去玩也很容易复发。”
沈欢妤朝他摇了摇手机，不甘心道：“我想和朋友的，和他们平时见面的时间太少了。”
池琰盯着她半晌，敛眸说：“我也是出于朋友的建议希望你好，如果你执意要去可以不必听我的，你自己决定就行。”
他所有语气都温润平和，没半点凌驾她之上的命令感，一下子让沈欢妤有点无措，随后又有种安心：“池琰，那如果下次回望城，你还能陪我吗？当然，选在你刚好也有时间的情况。”
池琰：“好。”
沈欢妤笑道：“那我今天就不出门了，免得发烧更严重。”
“可你不还约了朋友？”池琰眉头微挑，眼眸含光。
“那两个家伙会理解的，没事没事。”沈欢妤摆摆手道，感觉现在精神都舒畅许多，肯定是药效起了作用！
“不是平时很少见到朋友么？”池琰难得戏谑道，“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动机不纯’，是故意让我答应下次还来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