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妤吓愣了。
眼眶的晶莹模糊她的视线，下一秒从脸颊滑过、掉落。
“你姐姐，沈星柔…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我去医院看她，你呢？”颜蓉的眼眶也红了，涩声说，“你去玩了。”
“你不让我去的……”沈欢妤委屈极了。之前她提要去医院的时候，颜蓉不肯。
现在反过来责怪她没去。
“你看看你，喜欢顶嘴。”颜蓉说，“你姐姐就不会。”
颜蓉哽咽：“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你这么爱玩，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你？”
沈欢妤顿时大脑空白：……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雷雨之夕，电光照透乌云。
回这个家之后，沈欢妤每次都把颜蓉对自己的不太好，当做是她因为沈星柔的车祸伤心过度而情绪不稳定。
但她说出这样的话…相当是把她的自我安慰撕开，告诉她：可怜的讨好鬼，你是在找虐。
在医院是这种态度，在公司那次也是，在家更是。
“你说沈星柔不会顶嘴？”沈欢妤抹掉脸上没有价值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轻讽道，“对。她不仅不会顶嘴，还不爱说话，她是奶奶眼里不会笑的闷葫芦。所以奶奶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
“啪——”
颜蓉扬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沈欢妤左脸上。
她偏过头去，刺痛感扩散开，生理性眼泪猛然浸湿眼眶。
“你有什么资格说她。”颜蓉的声音在颤抖。
沈欢妤说出的话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只是颜蓉拿事刺痛她，她心里实在气郁至极。
从小，挨过沈致凭和陈安岚的手板、罚过站。
却从没被像今天一样被罚一万字检讨，被扇巴掌。
“我讨厌你…”
沈欢妤这声很小，不知道是嗓子发堵话说不清晰，还是失去了说这句话的底气。
颜蓉：“沈欢妤……”
沈欢妤转身就跑。
从黑色的金属大门跑出去，头也不回。
身后没有颜蓉挽回她的声音，她步伐更快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往地什么方向。
周围越来越黑。
累得她喘.气，她改为慢走。
已经过了泰云园的居住区，路灯渐少，周遭都是树木黑压压的一片，似是随时都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窜出来。
这里不是市区，风更冰冷，沈欢妤缩了缩脑袋，抱起自己的胳膊。
心里闷着气，步子只想继续散去。
蓦地，一阵轰鸣声在身后响起，伴随着强光照过来，光芒让她的影子轮廓锐利。
她听出来了，是池琰的机车声。
但她没理，脚上的步子快走，好像就能甩掉后面的机车似的。
池琰很快追了上来，直接把车横在面前，挡去她的路。
他摘下头盔：“这么走下去，不安全。”
沈欢妤依旧没理会，绕开他继续走下去。
池琰开着车，跟在她身后缓缓慢慢，为她前方的路打光。
两个人一前一后也不说话。
他这么做，沈欢妤猜到他是看见颜蓉扇她巴掌的场面了。
她停下脚步，转身。
“别跟着我。”沈欢妤轻轻呜咽，“你不用可怜我、同情我。”
射灯太亮，沈欢妤抬手遮挡眼睛。
见状，池琰关了射灯开雾灯。
但沈欢妤还是扭头就走。
池琰上前拦在她前面：“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要去哪儿?上车。”
“呜…”第二次被拦，沈欢妤捂住自己的嘴控制不住呜了一声，“要不是认识你…池琰，你就是个夜晚的拦路流氓！”
这话多是带着任性和玩笑的成分，委屈感却从语气里面冒出。
“……”池琰见她这模样忍俊不禁，声音柔软道，“好，拦路的流氓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还当梗接，沈欢妤气都气不起来。
她湿润的眼睛眨巴，说：“可是我穿的是短裙。”
池琰把车头边上的一块蓝色布解下，是一件牛仔长外套。
递给她：“系腰上，我开慢点。”
沈欢妤盯着他，心底想：刚刚他的薄衬衫是短袖款的系不了，这下拿了件长袖外套，他这是有备而来？
但最后她还是听他的话，系上他的衣服在腰上，带上头盔，扶着池琰的肩上了车。
“我第一次坐这个摩托，你慢一点开。”她嗓音里拖着轻微的哭腔。
“好。”池琰轻声保证。
“我想去找我朋友。”她说。
“好。”池琰确实把车开得缓慢，这还是他开的最慢的一次，快步走都能赶上的那种。
车速慢，沈欢妤坐在后面就不用去搂他的腰，只是扶着他的肩。
“咕咕…”沈欢妤肚子‘喊冤’。
“池琰，你饿了吗？”沈欢妤问。
“饿了。”池琰顺着她说。
“我们去大学城吃夜宵，好吗？”沈欢妤说，“元艺的大学城。”
“好。”池琰。
沈欢妤：“你只会说‘好’吗？”
“行。”池琰。
“……”沈欢妤。
抵达元艺南门外的学生街。
不夜城，不夜的大学城。
各种灯牌通亮，声音喧闹，行人各处，情侣颇多。
沈欢妤想撸串。
池琰带她去了家熟悉又味道不错的烧烤店。
这家烧烤店也不例外。
店内人挤人，池琰让沈欢妤在店外的位置占座，问她喜欢吃什么，她说不挑。
池琰便一个人进去选食材。
十几分钟后池琰结完账才出来，坐到沈欢妤的对面，桌上多了一瓶冰饮。
“刚趁没人去买的。”沈欢妤指了指饮料。
池琰看见她眼睛的红还没完全消退：“谢谢。”
沈欢妤四周看去，是第一次来这里，元江艺术学院南门就在不远处，那是她想上的学校。
也是池琰就读的学校。
突然想到：“你为什么没住在校舍？网上看元艺的住宿条件很好啊。”
听说还在国内最佳宿舍环境榜上的前排。
“是不错，但更想一个人住。”池琰喝了口饮料回答。
“噢。”沈欢妤回过头来，手肘抵在桌上撑着下巴，垂下眸皱眉，手掌打开抚着刺痛的左脸。
“等我一下。”池琰起身离开。
“你去哪儿……”沈欢妤目光追上去。
眼见池琰进了一家奶茶店。
他不喜欢她选的饮料吗？
叹口气，回过头不去管他。
看了眼时间，凌晨快两点了……
沈欢妤双手搭在长桌上，下巴磕着，眼皮重，却饿得睡不着。
闭上眼想小憩一会儿，可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颜蓉发怒的脸。
‘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你这么爱玩，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你？’
弄得她的心里不断揪紧，咬住下唇，泪意从眼皮缝沁出。
一个冷硬带着毛绒感的东西触碰到她的左脸，沈欢妤吓得弹开。
睁开眼，是池琰坐在她身旁，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毛巾包裹着…应该是冰块。
“用冰块敷一会儿，就不疼了。”池琰见她一直捂着左脸难受。
白皙的脸颊上，都留下巴掌印了，但他没说。
就这一瞬间，沈欢妤眼泪夺眶而出。
颜蓉打她，真的被看见了……呜呜。
他一声不吭去奶茶店原来是为了要冰块。
心底的委屈、无辜彻底掀翻了她的防线。
她不想再大庭广众下哭泣。
那样显得很没用。
但是…但是她真的憋不住了。
她是个会忍哭的人，却在这下绷不住了。
她低下头，泪水已经决堤。
蚊子细地声音哽咽，豆大的眼泪啪啪往下掉。
没出息啊…
心里越骂自己，越想哭怎么办。
池琰慌地扯过纸巾递给她，生怕惹她哭出声似的，声音柔和：“你姐姐就快醒了，等她回来，会护着你。”
没想到，沈欢妤呜咽声更大，她抽着纸巾拭泪：“你、你会不会安慰人……”
池琰如实回答：“或许不太会。但我说的是真的。”
沈欢妤抬起挂着泪珠的脸，可怜兮兮：“你是我姐姐的男朋友，今天晚上我妈怪我打我，说我不怀好意接近你。她的意思是，说我觊觎我姐的男人。”
池琰眉头皱起，沉默着认真听。
沈欢妤不满地抱怨起来：“我跟我姐姐都没什么感情，她和我妈的感情最好了，我妈都这么扭曲地想我，我姐姐醒来也一定会这么做。”
“等姐姐一醒，我…我可能就会被赶回望城，家里根本不需要我。”
“也好，反正我也不要在这里受委屈了。”
池琰默了片刻，沉缓道：“欢妤，我和你姐姐只是朋友。”
“哦…”沈欢妤，“啊？？”
她眼泪止住。
“什么朋友，你们不是情侣关系吗？”沈欢妤警惕地望向他，“还是你看我姐姐受伤，你就要提分手？”
“真不是。”池琰摇摇头，“有些事情得等你姐醒了向长辈们解释清楚。”
“我和她约定好，在长辈面前假扮情侣。”
“为什么？”沈欢妤信了他的话，却找不到能确定的理由。
“相信我，等你姐姐醒了。她会解释清楚，她也，”池琰稍顿，“她主动对我提过你，说想念你。”
“……”沈欢妤诧异地说不出话。
池琰抬了抬手中的冰块：“要不要敷一下。”
沈欢妤拿过来自己握着，薄的毛巾包裹的冰块贴在脸上，疼痛感被消解许多。
“谢谢。”沈欢妤垂眸，思考他说的话。
她和沈星柔根本没什么感情，沈星柔怎么会说想念她。
对此她半信半疑。
“哦对了，”沈欢妤又抬起头，“晚上你说，我姐姐出车祸那天不是为了回望城看我吗？可我爸告诉诉我，她是为了回老宅来看望我和奶奶，所以才……”路上出了车祸。
“你姐姐是去找她喜欢的一个人。”池琰说，神色有些避讳，“你还小，别打听这么多了。”
沈欢妤：“我都高二了。”
“你未成年。”池琰回。
“未成年就不能听听爱情故事吗？”沈欢妤问，“我姐姐喜欢的人是谁？”
他并非不跟她讲，只是涉及到沈星柔的私事，得她醒了自己说。
池琰没有作答，伸手去扶她手中的冰块包：“冰块快融化了吧，还疼吗？”
沈欢妤看出他在转移话题：“所以你和我姐姐，真不是男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