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琰沉默半晌，他将水槽的碗筷都洗完，洗了手之后在布上擦干。
他转身神情已经无异，盯着她问道：“欢妤，你能告诉我戒环是怎么丢的吗？丢在哪儿？”
没想到他问这么突然，沈欢妤深吸了口气。
昨晚池琰在电话里都没问，只是和她像好友一样聊了几句。而且她那是受了情绪的影响，看见池琰发的妹妹的相片，她一下子就坦诚相告了。
从医院相遇那天开始，她就骗他戒环还在，后来多次想坦诚说出真相，却因为各种原因怕这怕那的。
池琰是个表面温润的人，可她见过他发怒，那控制不住自己的模样。
她承认不敢惹这种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她到现在的。
池琰以一种真诚的眸光睨着她，在等待一个答案。
“池琰，”沈欢妤舔了下唇，“我第一次骗你说戒环放在望城老家，是我以为我回家找我妈就能找到它。确实，你的戒环是我五岁的时候托我妈妈给你，可…可是她好像不记得了。”
池琰：“那我们去问沈伯母。”
“别。”沈欢妤蹙眉，“我已经问过她好多次了，她什么根本不记得。”
池琰默了两秒，语气明显的失落：“你可以早点和我说的。”
“我是想着肯定能找回来的才一拖再拖，我知道你在意的不是戒环本身，是在意你的妹妹。”沈欢妤敛眸，“不想让你失望。”
“欢妤，你最让我意外的就是当初奋不顾身替我取树上的东西，”池琰说，“你当时那么小，而我和你不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我看见一团白色在草丛里动很好奇，下去看了才发现是个人，”沈欢妤走到画架前的椅子坐下，淡然道，“我四岁前没有朋友，小学之前上的都是私教，没接触过什么小朋友，所以我看见你就很想认识。或许这很让人费解吧，怎么会有家长不让孩子去外面社交的。”
当初她就是想着，找到他要找的东西，再去跟他结交成为朋友。
但当意外来临，她从高处跌落进了医院，最后连爸妈那个家都没来得及回，她就被送回了望城老宅。
池琰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后面的话，他身后靠着台面，双手环胸，轻快说：“你那时候还把我错成了女生。”
氛围一下松缓许多，沈欢妤嘴角忍住笑意：“你那个时候长得很漂亮。”
“嗯？”池琰轻哼。
沈欢妤避开他的目光，喃喃说：“现在也长得好看…”
“什么？”池琰总觉得她的话有时很细弱，听得不真切。
“没什么。”沈欢妤讪讪笑道。
池琰：“戒环的事情，我改天再去问问沈伯母，你不用想太多。”
“你可以别去问她吗？交给我，我真的会尽力。”沈欢妤连忙制止他的想法，“否则我妈她会以为我和你又走得很近，你忘记了，他们都以为你是我姐的男朋友。”
池琰盯着她思忖会儿，无奈道：“好。”
话题就点到为止，沈欢妤不去晚自修，为的是留在他这里画画，但今天她不想碰素描和水粉，沈欢妤让池琰教她油画。
他答应了，拿来一板成品画布。
太长时间没有接触油画，沈欢妤只选了画一副红苹果和酒壶的写生照片。
让很多入门级美术生一定要经历，但又容易死在第一步的苹果加壶壶。
好在沈欢妤这几年来造型能力不断精进，面对这个分手多年的油画，单单稀释剂等材料就已经生疏不已。
沈欢妤拿着画板和画笔快速的单色起稿、确定抠图。
池琰坐在他身旁，主打的是一对一教学。
沈欢妤：“这个颜色可以吧？”
“有时候这么问，颜色会很刻板和无聊，”池琰，“一开始不妨自己先感受，再问我。”
沈欢妤用赞许的目光看他，冲他点点头。
她大笔铺色：“初三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等上了大学就报油画专业。”
池琰：“你造型能力很稳定。”
“上了元艺，我就是你的直系学妹了。”
“嗯。”
“但是……到时候你就毕业了。”
“嗯。”
“你以后想做什么？”
“嗯。”
连听三个‘嗯’，沈欢妤奇怪地扭头看他。
池琰捧着手机低头打字，一副眉头深锁。
她没再打扰，回过头闭上嘴巴安静画画。
沉浸下来，阳台外树上知了鸣响。
跑进虚拟的世界、冷与暖的碰撞，虚与实的交融。
沈欢妤专注每一个笔触的时候，身旁池琰一句话打破沉静：“猫丢了？！”
沈欢妤被吓了个激灵：“什么？”
池琰急忙起身，走到桌上捞起他的银框眼睛：“方明柒说，猫在路上跑了。”
沈欢妤看着他神色焦急，在鞋架前换鞋，她放下笔和调色盘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二人急匆匆跑下楼，池琰跑在前头，朝离这不远的宠物店的方向。
附近有个公园，他们路过的时候就看见有人在小树林里开着手电寻寻觅觅：“白小黑你人呢、不是，你猫呢？喵~喵喵——”
闻声断定是方明柒。
池琰赶过去，带着急切地质问：“猫呢？哪儿丢的？”
方明柒没一下适应这样的问候，回答上也冲了些：“你没给它绝育？发情了，拦都拦不住！”
池琰看见他手上拉开的太空猫包：“谁让你把它从包里放出来的？”
方明柒：“我想让他在路上活动活动。”
“活动你大爷！”池琰脸黑下来，转身开始寻猫。
他突然暴怒，身后的沈欢妤身体一个微颤。
方明柒也是暴脾气，追了上去：“猫丢了全怪我？我能亲自出来接它就不错了。”
“是，真是太麻烦你了，方大少爷。”池琰平静讥讽一句，打开手机灯光，“白小黑，白小黑出来！”
“你他妈在这跟我阴阳什么？”方明柒的手刚碰上他的肩膀，“池……”
“别碰我！”池琰一转身猛地甩开，微弱的灯光下他的脸庞掠过厌恶。
方明柒：“你他妈……”
“你们干什么，”沈欢妤见状不对，箭步上去拦在他们即将干架的场面。
方明柒是一脸怒色，回头看向池琰的脸色，火气真是不输方明柒，沈欢妤将两人拉回正途：“找猫啊，吵架做什么。”
声音都不敢有这两人大声，生怕待会儿被吼的人就是她。
“我们三个人分开找吧，谁找到了互相发个信息。”沈欢妤建议下，三人分开寻找。
池琰把白小黑的照片发到群里，沈欢妤一摸自己的口袋，手机居然没带出来。
方明柒见状把钥匙给她：“你先回去拿手机，或者你回去等着就行。”
沈欢妤接过钥匙：“那我回去的路上找找，如果没有，我拿到手机了再出来。”
一句白小黑，三声两声喵喵喵。
沈欢妤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边找。
看刚刚他们两个着急上火的样子，肯定都没让这猫单独出门过。
沈欢妤朝马路旁的草丛又喊了声：“白小黑。”
“喵~”
“！”沈欢妤脚步顿住，寻声往旁边的花圃去，一只白多黑少的奶牛猫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圆润的块状草丛后边拐了出来。
沈欢妤被眼前的小猫惊艳到，开口就问：“你是白小黑？”
“喵。”
一问一喵，没相见过。沈欢妤缓步过去，看了眼池琰居住小区的方向：“你主人在找你，要不你先跟我回家？我有钥匙。”
沈欢妤把钥匙亮在这个阿喵面前。
方明柒说着猫人精人精的，不知道她说的话它懂了没。
“喵~”
白小黑意外的好相处，跑到她脚边转了一圈。
“你是同意了？”沈欢妤，“走。”
说罢，白小黑比她快几步往前走，走几步回一下头，给她带路似的。
走到斑马线前，有一两个人在等待红灯。白小黑居然坐了下来，尾巴卷起。
马路上没什么车辆。
它是知道红灯停？
沈欢妤眼前浮出一句：建国后不许成精！
沈欢妤没去抱猫，毕竟不熟。
白小黑也成功吸引了身边的两位行人，低声夸赞了几句，还拿处手机拍它。
喵星人的魅力，大抵如此吧。
绿灯亮起，白小黑走在前头，沈欢妤跟在它后头。
轻快的步伐踩在马路琴键，人和猫一起上台。
一路跟着白小黑，它一步三回头。
临近小区门口，沈欢妤嘴上哼着小调，视线才从白小黑的身上抬起。
蓦地，沈欢妤声音停下，脚步滞在原地。
不远处，沈致凭的车停在一家药店门口，一位穿着白衣黑裙的长发女人从店里走出来，打开黑色手提包，几个白色的小方盒子放进包里。
一个男人立刻从驾驶位下车。
正是沈致凭。
沈欢妤躲到一棵大树后面，眼看着沈致凭一身银色西装，搂过长发女人的腰说了几句话后二人上车，那女人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沈欢妤滞在原地。脑子白了几秒，记起颜蓉生病那天她在沈致凭的通话里听到的一道女声。
她的父亲……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喵。”白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她脚下。
沈欢妤回过神，低头看它一眼，抬步没往小区里面走，进了药店。
她在前台询问刚刚的长发女人在这买了什么药，被告知这属于个人隐私。
作罢离开药店，沈欢妤和白小黑回了池琰的公寓。
她拍了张白小黑的照片发到群里，并附上一句：【安全到家，猫领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