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楚云岚一招调虎离山之计，断魂门元气大伤，与黑丰息一同前往雍京，路途中遇到洛城难民。

    楚云岚打开车门跳下车，黑丰息与钟离也跟着下了车。

    秋风微凉，洛城难民扶老携幼、三两结对各自奔命，他们的脸上有对战乱的惊惶、对前途的迷茫、对流离失所的悲戚。

    楚云岚眼尖，一眼看到有一年迈的老者腿脚不便，差点被绊倒在地，她忙赶上前去扶住，“老伯，当心。”

    “爷爷，您没事吧？”七八岁的小姑娘，年纪小力气不够，帮不上忙急得眼中蓄满了泪，怕爷爷担心，偷偷抹了。

    “爷爷没事，”老人家一面安抚孙女，一面向楚云岚道谢，“多谢姑娘。”

    “老伯，怎么不见孩子的爹娘？”

    老人家叹了口气，“九娘这孩子，是老朽五年前的九月在田埂边捡到的，世道艰难，左右乡邻都不愿收养，老朽看这孩子可怜，又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就把孩子带回了家中，”老人家缓了缓，“这几日，听说商州要来攻打洛城，为了躲避战争，老头子只能带着九娘离开洛城逃命去。”

    楚云岚四处望了望，飞身掠向就近的一棵树，劈下粗壮的枝干，用匕首快速将尖刺处削除，又用随身带的巾帕裹住一端作为手柄，将处理好的枝干交给老伯，取出些许银钱偷偷塞到老伯手中，“老丈，休要推辞，把银钱收好，莫被他人看了去，就当是为了九娘，这根木棍简陋了些，您拿着做拐杖，路也好走些。”楚云岚取出自己仅剩的两块薄饼，弯下腰递给九娘，“小姑娘，等你长大了，要好好孝顺爷爷。”

    “谢谢大姐姐，九娘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爷爷的，等我有能力了，也要像爷爷还有大姐姐一样帮助别人。”

    九娘眼神坚定，没有拒绝楚云岚的帮助，楚云岚相信她会有所成，摸了摸九娘的头，又去寻下一个帮助对象了。

    “钟离，学着文姑娘的做法，把银叶分给那些迫切需要的人。”黑丰息吩咐下去。

    很快，楚云岚回来了，她举目四望，“洛城的难民不知还有多少在路上，可惜我所能救助的有限。”

    “尽力而为吧。”

    “这天下尚缺一位明君。”楚云岚状似无意地感叹。

    黑丰息侧目，并没有发表意见，直到钟离返回才道：“上车吧。”

    马车再度启程，钟离备好茶，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楚云岚端着茶盏，“钟离小兄弟，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钟离挠了挠头，“我只是不明白，方才文女侠何不将银钱一一分发给流民，反而要偷偷给部分流民呢？”

    楚云岚无奈地摊手，“首先，我这次行程仓促，身上所带银钱不多，所以只能分给一些老弱病残，那些青壮年有手有脚，他们足以养活自己。其次，人心难测，”她撩起窗帘，似是想起什么，“我曾经在一本书中看到易子而食的故事，虽然并未切身经历过那样的惨境，却不难想象，人在身处绝境时，会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我无法判断那些流民之中是否有贪财之辈，见钱眼开，反而会给得到帮助的苦难百姓带去灾祸。”楚云岚放下车帘，看向钟离，“小兄弟就当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是钟离还需多历练历练。”黑丰息拍了拍钟离的脑袋。

    “哈，不过，我现在可真的是身无分文了，之后还要仰仗丰息公子照拂一二了。”楚云岚慵懒地斜倚靠枕，好不惬意。

    “姑娘只管放心就是。”

    马车继续沿着官道前行，途中又遇到了几波流民，每次钟离都会下车救助，行进速度慢了些。

    钟离观察着车外的情形，大致估算了一下，询问黑丰息道： “公子，前面就是洛城界了，这一路上，我们遇到了不少流民，洛城战局愈演愈烈，我们是否要绕道而行？”

    黑丰息不假思索道：“若要绕道，非得耽搁一日，为了避免家里有什么变数，还是经洛城走的好。”

    钟离笑着说道：“公子为的不是耽误行程吧，这一路上我们救助了不少难民，公子的目的是想救助更多的人吧。”

    “小兄弟还少说了一点，你家公子是想解洛城之围吧。”楚云岚换了一侧靠着。

    “如今洛城之局，想要守城怕是难了，若洛城被商州攻破，天下也会随之大乱，虽处乱局，但现在还不到大乱之时，”黑丰息神色凝重，显然对商州此举甚为不满，“商王那个草木愚夫，现在试探皇室的底线，真是愚不可及，我定不会让这样的蠢人，坏天下大计。”

    楚云岚深以为然，“如今六州处在平衡之中，一旦战火燃起，必定打破平衡，六州混战，受苦的只有百姓，不过，有丰息公子在，洛城之围不难解。”

    “文姑娘不一起吗？”

    楚云岚笑道：“这种出风头的事就交给丰息公子了。”

    商州兵临洛城城门外，正在持续叫阵，洛城守军弯弓迎敌，这一战，洛城胜算渺茫，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一人英姿飒踏如入无人之境，飞身掠过千军万马直取商州主帅，正是隐泉水榭黑丰息。

    果然，这段场景，无论看多少遍都很帅啊，楚云岚在心里默默赞叹，眼看着黑丰息跟玉无缘说完话，往马车位置过来，楚云岚放下车帘，重新坐好。

    “我约了天下第一公子玉无缘在落日楼一会，文姑娘可要同往见见那位玉公子？”

    “丰息公子不会忘了，我可是抢了韩家药方四处躲避追杀的，万一这洛城有断魂门的据点，那不是把公子也拉下水，成为众矢之的？”楚云岚眼珠一转，“我躲在暗处看几眼就是了，他日有缘，自是有机会再认识。”

    “姑娘说的是，为了避免让断魂门知道姑娘的行踪，还是谨慎些为妙。”

    是夜，楚云岚换了一身夜行衣，果然来到落日楼，潜在暗处，当然，她的目光一直在黑丰息身上，她对剧情了如指掌，此行不过是装装样子，还能看着黑丰息赏心悦目的身姿，等他们谈到白风夕时，楚云岚在藏身处给黑丰息留了一张字条，就回客栈休息了。

    马车渐渐远离洛城。

    “姑娘昨晚见了玉无缘，觉得此人如何？”

    楚云岚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公子与之相谈许久，以为如何？”

    “止战洛城，心忧天下，这玉公子也算是人如其名，皇朝得了玉无缘，其野心昭然若揭。”黑丰息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

    “哈。”楚云岚故意面露不屑。

    黑丰息一时好奇， “姑娘似乎有不同看法。”

    “我听闻天下四公子，玉和、皇傲、兰雅、息隐，公子以为玉无缘心忧天下是人如其名，当得起玉和二字，我却觉得此人名不副实。”

    “哦？息愿闻其详。”

    楚云岚喝了一口茶润喉，“这玉无缘若真的心忧天下，何故选择助冀州皇朝而不是大东帝室？即便帝室势微，以玉无缘天下第一公子的声名，难道不能吸引有识之士往赴帝京吗？可他偏偏选择了冀州皇朝，公子也说皇朝有野心，冀州有争天下之心，争天下免不了会引发战火，必然会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又怎么能说是心忧天下呢？”

    “可是，玉无缘确实是来帮助洛城度过危机的呀。”

    楚云岚摇摇头，“小兄弟，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要用长远的目光看待，你家公子都说了现在还不到大乱之时，冀州自然也没做好应对之策，冀州助洛城退兵既能缓和局势，又能让天下看到商州不敌冀州，另外还能收获人心，一举多得，这个玉无缘心机深得很。”

    “姑娘看人一针见血，息昨夜未曾细想，今日受教了。”

    楚云岚暗中吐槽道，哪是不及细想啊，分明是被白风夕的消息扰乱了思绪，又听得钟离一脸好奇地问：“那文女侠觉得我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呢？”楚云岚摸着鼻子，思考着要不要点破黑丰息的身份，反正到了雍京黑丰息也会掉马，与其让对方亮身份，不如趁机挑明。

    钟离看楚云岚半天没说话，又凑到黑丰息身边小声道：“公子，文女侠不会是对公子也有不好的看法吧。”

    “小钟离，我听得见。”楚云岚笑吟吟地望着钟离。

    “咳咳。”钟离迅速坐好噤声，装模作样地喝茶，眼睛时不时来回看看文舒雁和黑丰息。

    楚云岚没有理会钟离的小动作，“我其实一直有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所以犹豫不决。”

    黑丰息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侍从在那儿耍宝，便随口接道：“姑娘但说无妨。”他从不在意外界对他的看法，哪怕白风夕一直叫他黑狐狸，他也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哪会在乎自己在文舒雁那里的评价是好是坏。

    “我在江湖游历，经常在茶馆、酒楼听到天下四公子的事迹，那时就觉得兰雅、息隐，一个叫丰兰息，一个叫丰息，两者仅一字之差，这天下真有如此巧合？或许丰息、丰兰息有着莫大的联系。”楚云岚注视着黑丰息，想看对方有何反应。

    “公子，这……”

    黑丰息如老僧入定不为所动，倒是钟离有些措手不及，黑丰息安抚钟离，“钟离，你这反应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啊，不过姑娘是怎么猜出来的？”

    “本来不确定，现在证实了，”楚云岚笑得狡黠，“除了名字相似，在韩家初见公子，举止从容，浑身上下无一不透露着雅，而这天下以雅闻名的，我只听过有兰雅之称的丰兰息，公子此行又是雍京，也就不难联想了。”

    丰兰息被人一语道破身份，也不恼，“姑娘慧眼，猜的不错，黑丰息是我，丰兰息也是我。”

    “公子以一人之力独占四公子中的两个席位，不得不说，能力卓著。不过，公子以黑丰息的身份行走江湖，其中恐怕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吧，文某自然不会多言。”楚云岚也是借此表明态度，要想让丰兰息降低可能会有的警戒心，还需费这功夫，“我既已知晓公子的秘密，礼尚往来，也告诉公子我的秘密。”

    “诶？文女侠也有秘密？”钟离瞪大眼睛，身体前倾，好像在说怎么可能，“公子先前还说，姑娘是坦荡磊落之人，没想到也会有秘密。”

    “没想到公子对我的评价如此高，云岚受宠若惊啊。”楚云岚一手拂过脸颊，抹去易容，露出本来面貌，比之先前精致了些许，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倒也眉目如画。

    钟离已是看得呆了，半天只说出个“你是谁”。

    丰兰息也很意外，眼前的人分明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脸，不由惊叹道：“这世上竟有如此高明之术！”

    “此法名为易容术，可改变容貌，甚至可以易容成他人的模样，只是难度较高，不易成功。”当然主要是从系统那儿要来的外挂，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这种技能。

    “这倒有趣！那文舒雁这个名字……”

    “自然是真名，公子也可以唤我楚云岚，”见钟离犹自发懵，楚云岚解释道：“家母姓文，家父姓楚，所以我便有了两个名字，在家中，都以云岚相称，对外则以舒雁相称，我自己更喜欢云岚这个名字。”

    “公子，还是文，额，楚女侠更厉害啊，不但更名改姓，还会改变容貌，太神奇了。”

    “还是称我楚云岚吧，我之所以恢复真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楚云岚顿了顿，“就是可以躲避断魂门的追踪，从此江湖上只有楚云岚，没有文舒雁。”

    “原来姑娘在入韩家前，早就做了万全之策，将文舒雁的身份抛出来，待计划成功后，以楚云岚的身份金蝉脱壳，这份心思，令人佩服。”丰兰息转动茶盏，“所以，断魂门二次袭击韩家时，韩玄龄早就被掉包了吧，难怪断魂门没找到药方。”

    “兰息公子见微知著，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二人相视一笑。

    楚云岚与丰兰息互明身份，她能取得丰兰息的信任吗？且待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