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难当

    “怎么,受委屈了?”江聆白眼疾手快,又给她续上茶水。

    “大人,您不知道,何止是委屈,简直是奇耻大辱!”顾灵越怒从胸起,手紧攥着茶杯,江聆白都怕她将茶杯给捏碎。

    “原说好了前日义金便批下来了,我去了户部问,却又说调度不开,我便蹲在户部等个说法,他们竟整整晾了我两日。无非便是看着我是个女官,觉着好欺负罢了!”

    “不仅如此,您说的这月要修葺南北两苑,上报三百二十两,他们却说最多只能给一百六十两,直接折了一半。天子脚下啊!他们怎么敢?!”顾灵越气急,狠狠将手中杯盏摔了个粉碎。

    江聆白一听也急了:“只给一百六十两?刨去请大夫请教书先生的钱,养活济慈堂上下两百单八号人都困难,还如何能修葺南北苑收容呢。”

    “是啊,我要说法,却直接被他们‘送客’了,哪里还像是为官之人,简直是群土匪!”

    江聆白道:“不行,我亲去问。”

    原就说好了是每月给二百二十两,若有修葺等事还可另外再批。

    但这下倒好,直接给砍了八十两。

    济慈堂原就是为安抚民心而设,而建成一月已过,下边官员怕是也觉着百姓们新鲜劲过去了。

    倘若这回不去要个说法,往后怕是每月都要受苛刻。

    顾灵越叹了口气:“我来便是来说这个的,只怪我官级不够,那群睁眼瞎的不将我放在眼里,只能请您亲去了一趟。”

    “你也尽力了。”江聆白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辛苦了。”

    “待来日,你定能加官进禄,届时狠狠踩在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头上。”

    “但愿吧。”顾灵越打了个哈欠,两眼一闭,仰着头就这么睡了过去。

    江聆白这么说也不是没有根据。

    原书中,顾灵越作为济慈堂计司,也是被江聆白欺压的不轻。

    但偏偏她又因缘际会与女主结为姐妹,最后靠女主顶替了江聆白的位置。

    可惜的是,顾灵越有很多机会可以升迁,却像个没有欲望的工具人一样,都因女主让出去了。

    但她眼前的顾灵越,眼见的有野心有欲望,工作能力也强大,若是一辈子待在济慈堂,太可惜了。

    只愿这一回,她能替自己多考虑考虑。

    江聆白叫人拿了个披风搭在顾灵越身上,便乘马车出了门去。

    京都户部公廨离得有些远,马车行了一个时辰才到。

    江聆白不是第一回来了,下马车整了整仪容,冲门守道:“劳烦通传侍郎李大人,就说济慈堂掌司江聆白求见。”

    “是。”

    门守一听,便进去通传,半晌后,才来说叫江聆白进去。

    果然狗眼看人低,瞧瞧,还没进门就给下马威了。

    她好歹也是个正五品,哪有叫在门口蹲守着的道理。

    江聆白跟着进去,转了九曲十八弯,终是到了偏殿会谈室,只见一满脸肥腻中年男子随意翻看面前厚厚一摞账簿,见她来了才抬起头。

    “来了。”

    “李大人忙着?我这时候来叨扰,实在失礼了。”

    “不失礼不失礼。”李侍郎一双肿胀眼微眯,含笑看她,眼中好似闪着精光,“多日不见,小江大人生的愈发俊俏了。”

    江聆白心里不痛快,但奈何求人,只能将怼人的话打碎牙咽下去,笑道:“李大人谬赞了。”

    李侍郎语重心长道:“小江啊,本官也知晓你今日来是来干什么的,但财政实在吃紧,这月皇后娘娘又要过寿。”

    钱?谁不知大晟国富民强,几十年都富得流油,便是打仗花费都只能算九牛一毛,最不缺的就是钱。

    江聆白也放低姿态,柔声道:“我自然知晓大人为难,但济慈堂上下几百张嘴等着吃饭呢,实在离不了钱,大人可否通融通融,再多给个几十两?”

    “哎,你也是不容易。”李侍郎滚珠大小的眼珠子转了转,“这年头,官难当,女官更难当啊。照我说,女孩家又是待字闺中,若是寻个好夫婿乖乖在家相夫教子,也不至于再这么抛头露面四处奔波。”

    “你若是真缺钱了,本官私库里也有些可供你救急,但……”

    李侍郎见私下无人,竟一把攥住了江聆白的手,在上面比划起来。

    李侍郎眼眯缝得更厉害了:“如何?”

    江聆白挣开,往后退了两步,欠了欠身,为难道:“李大人,这毕竟是终身大事,还须得家里同意。”

    “也是。”李侍郎接着道,“此事确是我想的不稳妥了,但郡公大人食禄两千石,江娘子怎的不去求,反倒来求我了?”

    江聆白答道:“家中两个嫡姐要出嫁,父亲素日又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抹不开面子去求。”

    原身家里别的不好说,就是老婆多,孩子也多,男男女女加在一起拢共二十余人,江聆白又是最不受宠的姨娘生的,她考上女官后日子才好过些。

    想来这李保也知晓她在家中不受宠又不受重视,否则也不敢明晃晃要威逼她委身。

    嫁给他,是决计不可能的,惹也惹不起,如今之计唯有先将他稳住了。

    “李大人说的事,我记下了,也请李大人多记挂着济慈堂。”江聆白言语恳切,拱手行了个官礼,“我还要去见过父亲,便先走了。”

    “诶,好好好,我送送你。”李保拖着满肚肥油,扶着桌案吭哧吭哧挣扎站起身。

    刚要行至江聆白身前,却被不知哪里来的一桶竹卷绊倒,咚的一声,后脑勺朝地重重摔了下去。

    “啊呀,李大人!”

    江聆白像是受了惊,捂住了嘴,胡乱要去扶,却不小心又碰到桌案,墨砚滑着摔下来,正正好好摔到李保腹部以下,墨渍溅了他一身。

    江聆白忙跑到门口,喊道:“快来人呐,李大人摔了!”

    这么一喊,户部一众人等急匆匆从门口冲了进去,江聆白也顺着人群贴出去,站在门口往里喊了声:“李大人,待往后我再来找您!”

    江聆白顺着来时路出了门,终于笑出声来。

    她果然有双神脚,一踢一个准。整天陪班里那群小兔崽子踢球也不是一点用没有。

    户部这边是不成,只能回家一趟了。

    但愿便宜爹能有点良心,能顾念着点她这个亲闺女。

    ——

    “父亲,女儿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来求父亲的。”江聆白站于厅堂,受着江郡公,蒋大娘子等人的审视。

    “此事,不可。”江郡公正襟危坐,板着一张脸,果决道。

    蒋大夫人也婉言劝道:“小九,你也晓得你父亲的脾性,傲气半辈子了,从不愿求人,又与那户部尚书是对头,你叫你父亲如何能张得开这口。”

    “当初我就不愿你去做女官,好好一个姑娘家,整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江郡公冷哼一声,“当初说的怪是好,往后如何,断不会与江家扯上关系,这下呢,还未及一月便巴巴得回家来求了。”

    “原还以为能有多大本事呢,考了个女官眼都长头顶了上去了,还不是得回家要钱。”站于蒋夫人身侧的大公子嘟嘟囔囔道。

    蒋夫人听着,小声怒叱道:“闭嘴。若你也能有她的本事,还至于落榜三次还未考中。”

    江郡公扶额问道:“沅白,我只问你一句,这济慈堂掌司,你干是不干了?”

    “郎君,这是聆白,沅白是十七姑娘。”

    蒋夫人小声提醒,江郡公却更是恼怒:“我管它沅白聆白的!只要是江家的女儿,就不能在外边干丢江家脸的事儿!”

    “什么狗屁女官,往来这几百年,哪有女人当官的!”江郡公怒声道,“也不知圣人是被什么人蒙了心,连这都能允了。”

    “哎,夫君慎言。”蒋夫人听得胆颤,赶忙捂住江郡公的嘴。

    江聆白挨了这半天的训,腰板依旧挺得板直:“父亲,我不辞官,而且我不觉着做女官是有碍门楣的事儿。我是家中从祖上至今唯一一个女官,反而,父亲该以我为荣才是。”

    “你!好大的胆子!”江郡公气得眉毛胡子直跳,顺手抄了本书卷便朝江聆白扔过去,她也不躲,胸口直直受了一下子。

    这时,江聆白的生母季小娘也匆匆到了,正好看见这一幕,赶忙进了门,握住江聆白的肩,按着她跪下。

    季小娘原就是戏班子里唱戏的,眼泪来得极快,哭的梨花带雨:“郎君,聆白这孩子自小就犟,若是认定了什么,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聆白,快给你父亲道歉。”

    江聆白也顺势软了声音,挤出几滴泪来:“父亲,今日是女儿忤逆了。但女儿是多少日子昼夜苦读,才终于得的这个机会,实在是舍不下。”

    季小娘原生得冰肌玉骨,又娇艳柔弱,久过经年也保养得极好,这些年受足了江郡公的恩宠,而她独生的这九姑娘也是随了亲娘的模样,生的冰肌玉骨。

    江郡公见这母女二人哭得可怜,也不忍心再斥责了:“聆白,也不是为父故意难为你,实在是陈家那边不好交代。”

    江聆白一听陈家,脑中警钟瞬间鸣起。

    陈家,陈元绮。

    小说里,是她的未婚夫,也是女主的三号舔狗。

    “聆白已及笄两年,陈家也等着呢。女儿家,再天大的事,还能有择一好夫婿重要?”

    江郡公好言劝道:“陈家与咱们家是世交,元绮那小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不是嫡子,却有的一身本事,如今在朝廷也混的风生水起,嫁了他谁还能说你个不是。”

    “那,那便先将成亲的事儿定下来,其余的都好说啊。”季小娘擦了擦眼泪,急切道。

    “陈家那边发话了,说不要在外边做女官的媳妇,要将这亲退了,换其他丫头。”

    “不行!”季小娘惊呼一声,拉拽着江聆白,“聆丫头,你说句话呀,这亲若是真退了,你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夫郎啊。”

    “听爹一句话,先去将官辞了,爹再带你上门见了他家大娘子,道个歉卖个好,也不是没有转机。”

    “为何我要道歉?”

    江聆白丝毫不急,缓缓道:“父亲,此事明明错不在我。”

新书推荐: 谁说箭修不能天下第一 孽海倾天下 仙尊他年纪大但俊俏会疼人 驯服一只战斗鸡 我靠制烟花成为国匠 爱你如昨 经久不愈 从异世界拐了个男朋友 暗恋你 求太子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