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皇上,不好了,太子的病情……加重了!”

    清晨,一道惊慌的女声突然闯破清政殿的殿门。丽才人一路小跑,刚一进殿,就立刻垂着泪跪了下去。

    辰宇帝倏然起身:“太医呢?!”

    “已经过去了,芹妃娘娘守着太子,命臣妾前来禀报。”丽才人哽咽道:“但是太医说,太子的情况,不太乐观……”

    辰宇帝:“摆驾东宫。”

    ……

    辰宇第四年的最后一月,继惠宁皇后崩逝后,太子身染恶疾,太医院倾全力救治,依然不得好转。

    天子震怒,关键之时,太师发妻柳氏自外寻得一位名医,由太师引荐入宫为太子诊治。这才保住太子性命,只可惜却落下病根,畏寒、畏风、忌劳累、忌多思,且不可逆。

    其他太医陆续查探过,均是同样的答复。

    天子大失所望,于三日后下令废除太子,择其移居位处偏远的清幽宫,再不愿多问。许是皇后和太子的事太过让天子神伤,惠宁皇后孝期一满,便下令不准任何人再提及惠宁皇后的名号,太子之位也就此悬空多年。

    芹妃却因为一直积极照看太子,为皇上分忧解难,其所出四皇子屡屡表现出众,于二年的生辰宴上,晋升为皇贵妃。

    同年,丽才人晋升丽妃,却又在一年后意外溺亡于浴池之内。

    其所出的七皇子尚且年幼,便被天子指给了当时的贤妃抚养,只可惜其性情过于顽劣,成绩一直都只能算中规中矩,且沉迷酒色,不受训教。

    这都是后话。

    那夜顾止羽回到寝宫,便快速写了封信,交给梧桐让其带给白夫人。

    柳氏同母妃是多年好友,感情深厚,母妃出事以后,他曾在母妃入殓时和白夫人见过一面。那时他刚逢巨变,慌乱失措之余,把太师府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将自己所知全部告诉了白夫人。

    白夫人让他不要声张,因场合不对,只来得及叮嘱了几句,之后,便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

    他的很多决断,其实都有着太师府的一部分指引。只是他在宫中可信任之人不多,又要提防芹妃和丽才人的耳目,传递消息的效率一直很低。

    今夜难得宫宴,他虽然没能和太师府说上话,但若要传递书信却是会比其他时间更有机会。他急需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算正确,不可否认,芹妃给了他很大的精神压力。

    十二岁的少年再如何稳住心性,在身陷囹圄、援木难支的情况下,依然不可能比得上一个成年人。否则他便会意识到,今夜他的表现已经让芹妃意识到他的反抗之心,轻举妄动并不是一个好决定。

    尤其是这样一个人多眼杂的夜晚。

    ……

    “太师府、柳秋婉。”永华宫内,芹妃欣赏着自己方涂抹上的朱红丹蔻,冷笑出声:“好一个姐妹情深,本宫倒要看看,你怎么帮那个贱人!”

    “娘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身侧的老嬷嬷低声问道。

    若是顾止羽在此,便会发现那个老嬷嬷正是东宫里负责管理膳房的人。

    芹妃递给她一个荷包,嘴角的弧度狠戾至极:“当然是给他来剂猛药了。”

    翌日,太子在早膳后突然陷入昏迷,并且呼吸渐弱。

    太医院从上至下,尽皆无力。最后却是靠的太师府自外寻得的一位名叫许望言的大夫,才勉强保住太子一命。

    辰宇帝惊其医术高深,邀其入太医院,却被对方婉言相拒。最后在京城里办起了药堂,只定时会入宫为太子把脉治病。

    “罢了。”芹妃在听到废太子的消息后挑眉笑了笑:“太子被废,我的目的也算是间接达成了,这俩母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命好,这样都能让他保住一条命。”

    “左右已经威胁不到我的延儿了,随他去吧。料想太师府也该是个识时务的,一个不可逆的废人,呵……”

    ……

    废太子消息一出,举朝皆惊。

    太师府内,七八岁的小姑娘窝在娘亲的怀里,正睡的香甜。

    白亦年走近屋内,对上妻子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柳氏轻抚女儿头顶,叹气道:“我知道,就怕那孩子……会想不开。”

    白亦年道:“若是如此,便是他的命数了。”

    同一夜里,顾止羽自梦魇中乍然惊醒。

    他茫然看着陌生的布置,喘了好久的气,才慢慢反应过来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东宫,而是刚移居的清幽宫。

    清幽宫位处偏远,不是冷宫胜似冷宫,基本少有人路过。

    而此次废太子的消息一经传出,连愿意主动前来侍候的宫人都没有,谁都不愿意去跟着一个没有前途的主子。

    如今的清幽宫,除了梧桐,便只有三两负责日常打扫的老媪。

    从天上一瞬间跌落地下的感觉,大抵不过如此。

    顾止羽按着额头,只觉得头疼的要命。

    窗外黑夜沉沉,离天明尚远,但是他不敢睡了,他怕、怕再次见到梦里的场景。

    他甚至不敢去想,然而夜色弥漫,他缩在浓墨中,周围静匿地连外面掠过的每一丝风声都清晰入耳。脑中画面如同止不住的湍急河流,完全不由他掌控,最后定格在母妃死前哀怨含恨的双眸。

    ……

    “朕等你的解释。”

    “臣妾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好一个无话可说!你还忘不掉他!是不是?!”

    “臣妾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你不信我,我解释再多又有何用?”

    “那这些信是什么!你告诉朕!为什么这些信你还留着!”

    “臣妾说了不知道!臣妾从来没见过这些信,更不清楚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寝宫。”

    “你怎么会不清楚!”男人手中抓着一把泛黄的信纸,指节因用力泛白,他狠狠地甩在对面女子脸上:“他都死了十多年了!”

    “你也知道他死了十多年,那你更应该知道他是救你才死的!”女子的声音也开始尖锐起来。

    男人浑身都在剧烈颤抖,似是忍耐到了极限,他猛地一把掀翻桌案,指着女人双眸猩红:“你承认了是不是!朕的皇后,十几年了心里都在念着另一个男人!对啊,他是因为我死的,所以你恨我,你这么念着他,是不是还想一起下去陪他!”

    女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男人看着她,冷笑一声,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朕满足你,朕这就下令,挖、坟、翻、尸、让你见个够!”

    “你敢!你疯了!!!”

    ……

    画面一转,身着艳丽宫装的芹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榻上状若疯癫的女人,目光怜悯:“可怜啊,真是太可怜了。”

    榻上的女人目光呆滞,嘴里不停地低喃着什么。

    芹妃嗤笑一声:“皇后娘娘,你可别怪皇上,毕竟,这都是你的错呀。不管是皇上,还是你那个……嗯……早死的旧年情夫?这么说没错吧?”她丹蔻轻点下巴,俯身轻笑:“可都是为了你呀~”

    “你才是罪大恶极,最该死的那个呀。”

    “怪我……?”女人愣愣抬头。

    “是啊,怪你。”芹妃认同地颔首,然后笑得花枝乱颤地离开了。

    下一刻,躲在门外的少年猛地扑了进来,面色苍白地跑向榻上的女人。然而不管他怎么叫,都只能听到女人崩溃的哭声,和不断溢出唇齿的低喃。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不久后,宫中传出消息,惠宁皇后因急病亡故。

    天子大发雷霆,以侍候皇后不周之名,处死了坤宁宫所有宫人,一时间,宫中风声鹤唳。

    只有少数人知道,惠宁皇后不是死于急病,而是自缢而亡。

    比如,顾止羽。

    他是第一个发现皇后自缢的人。

    他进门的时候,惠宁皇后大张的双眼直直地对上了他,直到尸体放下,依然望着顾止羽。

    自此,少年睁眼闭眼,都是那双圆睁的、挥之不去的眼眸。

    顾止羽恍惚地捂紧衣领,手划过枕前,突然碰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他侧首,看到了一只小竹筒,安静地躺在床边。

    鼻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淡雅细腻的松墨香。顾止羽指尖蜷了下,将其拾起,他没有将画取出,只是打开了盖子。

    淡淡的味道散逸出来,小姑娘充满希冀的明亮双眸突然就跃然眼前,替换掉另一双死灰的眼睛。

    清幽宫的第一个夜晚,漫长而又清冷。

    此后的每个夜晚,当顾止羽不敢入睡之时,便会握紧那一截小小的竹筒,似乎握紧了他的希望。

    尽管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再也没有见过她。

    直到十八岁那年,辰宇帝提前让他立府出宫,他一面暗暗欣喜终于有机会见她了,一面安静回答着辰宇帝的问话。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儿臣听闻,楚郡的松墨工艺精巧,墨香久放不消。”

    “便……”他垂着眸子,嗓音清冷寡淡:“讨一块松烟墨吧。”

    再后来,他终于能找她时,听见的,全是太师之女对四皇子的追爱示好。

    他也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那双眼依旧明亮热忱,满是希冀,可惜,对象已经不再是他。

    他便收敛了所有心思,做起了名义上的惫懒废物王爷。

    直到,那双眼睛再次望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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