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门

    楼行遥指甲紧紧掐着掌心,脑中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她被押入流云大牢时的场景了。

    一秒后,萧舜之又如无事发生般接上了刚才的动作。

    楼行遥屏息,他这是什么意思?

    萧舜之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紧张,轻轻开口:“知道了。”

    什么???

    他知道什么了?

    楼行遥还在思索他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时,手腕处忽然一松,桎梏她许久的抚仙锁总算被解开了。楼行遥这才终于能揉揉自己被勒得有些疼的手腕。

    手腕上又忽然一轻松,刚才手腕处的酸痛一扫而散,楼行遥抬头,就看见萧舜之坦然收回右手的那幕。

    “谢谢。”

    萧舜之微微点了点头。

    楼行遥满脑子萧舜之那句“知道了”,下意识就要开口问,“你怎么......”

    萧舜之打断她:“一会儿。”

    楼行遥瞬间噤了声。

    “好了没?”西门竹关切的声音传来。

    他的视线被萧舜之的身躯挡住,并不知他们二人间的动静。

    “嗯。”楼行遥点点头。

    “快进去吧。”谢云起也一直关注着他们这边的情况,见锁已成功解开,转身带她进门。

    进门入座还是一件头疼事,楼行遥惴惴不安了一路,好在他们都入座后只剩下一个座位,她也就安然地坐了下来。

    楼行遥装作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偌大的空间,竟只安排了这几个位子,看来他们是知道自己要来啊......

    她将眼神放到其他几人身上,心道,他们应当清楚原主犯的罪过。

    楼行遥端起身侧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盏后开口道:“师父、师兄师姐们,不知聚逸宫给我安的罪名是什么?”

    西门竹看着她欲言又止道:“这,有点多......比如使用邪术、制造人彘什么的......不过我们都相信你是无辜的。”

    “啊......还有其他的?”楼行遥好奇道。

    “呃,还有什么炼化活人、偷窃六大尊物、创立□□......”

    西门竹说着一件又一件离谱的事情,每说一件,楼行遥的脸色就更凝固一分。

    老天,怎么这么多?!

    这时,前方突然插出一个冷淡的声音:“聚逸宫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楼行遥看去,萧舜之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眼神望着地毯放空,俨然一副非常放松的姿态。

    她怔怔地看着萧舜之,下一瞬,萧舜之忽然抬眸,幽深的眸子定定看向她,四目猝不及防地对视,楼行遥慌乱移开眼神。

    那双眼神里,有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舜之,”尚慈呵斥他,“这话不要再说了。”

    萧舜之无所谓地笑笑,不再言语。

    “不过,舜之说的也没错,”西门竹说,“否则,行遥的这些莫须有罪名是怎么来的,谁不知道她这十几年来一直在闭关?”

    楼行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心里又记下一个点:她十几年来一直在闭关。

    “那我是怎么被抓到的呢?”楼行遥说完,屋内的人全看向她。

    她眨眨眼:“......我可能,有点记不清?”

    西门竹淡笑道,“不是你失忆,”他停顿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是流云里进了叛徒,内外呼应把你给劫走了,还不要脸地对外说是正当途径押解。”

    西门竹转头问道:“那个叛徒抓到了吗?”

    方才在外面他们谈话时消失不见的云平又倏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回宗主,已经抓进大牢了,只待宗主审问。”

    西门竹点头,“我现在就去。”

    楼行遥赶忙道:“师父,我也去。”

    西门竹起身,边整理衣摆边往外走:“嗯,没事情要处理的话就一起去吧?”

    直至一行人抵达大牢门口时,楼行遥看了看身边“盛气凌人”的几人,心里仍旧有点复杂:审两个犯人,是不是有点大动干戈了?

    尚慈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还对她笑笑,又拍拍她的肩膀。

    楼行遥一怔,师姐以为她有些抗拒?

    她回以微笑,没多言语。

    她跟着一行人一直往前走,直到阳光彻底消失殆尽,直到昏暗的氛围笼罩身边,一转角,眼前骤然出现两个被绑缚的人影。

    楼行遥认出来了,这就是在船上的那两个聚逸宫弟子。

    他们身上乍一看去没有任何伤痕,只有两人趋于昏迷的模样才能显现出他们的状态有多么虚弱。

    只是在他们侧颈的同一处,都有着一个明显的红点。

    楼行遥心道,这就是从古至今常用的审讯手法之一“虫蚀”了。

    一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叒虫,却能缓慢吞噬修士的修为,还能在其丹田内繁殖,吞噬得越快,越痛苦,被叒虫吞噬一天后,其痛苦程度就可堪比万箭穿心。

    虫蚀的解药其实很好找,只是必须是新鲜的、现采的才可解,因此审讯时,犯人自己解不了,只能清楚地感受到痛楚,以及自己的修为一点点被吞掉。

    眼前的两人似是虚弱得要昏迷过去,可冷汗流得越来越多,疼痛把他们从昏迷的边缘拉回,再清醒地痛苦。

    楼行遥安静地站在外围,看着审讯他们的人一句接着一句询问。

    那两名弟子刚开始还嘴硬不肯开口,随着剧痛袭来,最终还是招架不住,断断续续开口道:“我们是......是混进来的......原先的两个弟子被我们扔......扔山下了。”

    “潜进来半月了......除了这个没干什么了......”

    “有个黑衣人,带我们进楼座阁内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我们,真不知道更多了,我们只负责办事......”

    再后面,无论如何逼训,两人都不吐出点其他东西了,一行人静默片刻,转身离去。

    西门竹沉声:“云起,你派人去检查一下通道,他们二人就这么正大光明混进来了,怕是有什么人动了手脚。”

    “是。”

    谢云起正欲点书传信,西门竹又突然开口:“不,你亲自去检查,现在就去。”

    “是。”

    “尚慈,你接着盯着审讯室。”

    “是。”

    “舜之,你......”说到这,西门竹明显迟疑住了。

    楼行遥本担心着假设西门宗主派她去办事,结果自己却不知道地点而暴露身份,正思索着对策。

    没想到身边的萧舜之直接地说:“师父,我先带师妹去百江。”

    “咦?”/“行。”

    楼行遥瞬间乖乖闭嘴,装作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然后就在西门竹正眼皮下,萧舜之泰然自若地把她拉走了,她往后扭头,还能看见西门竹一脸慈爱的神色。

    楼行遥:“......”

    一路上,楼行遥几欲开口,但瞥了瞥萧舜之冷峻的侧脸,完全言语都被重新吞回肚子里了。

    在楼行遥瞥了第一百八十眼时,萧舜之终于忍不住看向这个扰了他一路的罪魁祸首,“到地方再说。”

    楼行遥一惊,脚步一慌,差点一个踉跄被自己绊倒,稳住身子后只得低头道:“哦。”

    她不再将视线放在身侧的萧舜之身上,往前看去,才注意到,眼前早已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了。

    云层起伏如海,在山峰间画出浓墨重彩的一笔;数种树木交错在峰头峰角,颜色各异但又异常和谐;山间的风轻柔和煦,带着丝丝凉意。

    最为明显的是,以“百江”两字为型的巨石堆。直直地映入了她眼底。

    “百江......”楼行遥呢喃。

    她怎么会不心颤呢?

    以往的她极少下山,经过百江峰峰口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经过峰口,已经不知是几年前了。

    如今她再次来到这里,却不是以她原本的身份。她没了以往清闲的日子,陷入谣言,还要面对藏在暗处的、想至她于死地的阴谋。

    此时她的身体里虽然蕴藏了极高的修为,可她却不知如何善用,毕竟上辈子的她,与这具身体所处的阶段相差甚远。

    “走了。”萧舜之淡淡道。

    楼行遥这才缓过来神,“嗯”了一声,跟上已经走到她前面数丈处的萧舜之。

    直到确认视线中再无他人,楼行遥才斟酌着开口:“你方才说,你知道了?”

    萧舜之走在前面,连头都没回,“字面意思。”

    “嗯?”楼行遥又问道:“何时知道的?”

    “之前。”

    走在前方的萧舜之连脚步都没有异常,楼行遥心道,看来是真话。

    步履如常之人,所讲之事要么是事实,要么就是谎话在心中演练无数遍。

    她以往是萧舜之座下弟子,虽然是边缘的那位,可对萧舜之也算是了解。

    萧舜之此人,外表冷酷至极,实则纯良诚实的很,要么不说,要么真话。

    “多久之前?”

    萧舜之停顿转身,无奈地看向一脸探究的楼行遥,“……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而且师父不让我们说。”

    “我们?”楼行遥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词。

    “除了你,师父,还有谁知道?”

    萧舜之回道:“师兄师姐,再没了。”

    “哦。”楼行遥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样。

    直到他们走到百江跟前,楼行遥才想起第二迫在眉睫的事情:“到百江做甚?”

    她看萧舜之应是熟人,还是同伙,于是放松下来。

    “你知道百江因何得名吗?”萧舜之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楼行遥一愣,她以往在流云待得也不短,对于流云大部分地名物名的由来,也能说之一二,唯有这百江,她从未翻阅到相关史料。

    “不知道。”

    “镇压百妖,是为百江。”

    “就这样?”楼行遥诧异,按说如果仅是这种情况,似乎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萧舜之思忖片刻,略带迟疑答道,“百江地处流云正中,恐是长老们和师父担忧引起恐慌吧。”显而易见,他也不太清楚。

    “行。”楼行遥接上之前的话题,“所以,我们来这干什么?什么妖兽出来了需要我们打?”

    她观察着萧舜之的神色,说道:“提前说好,我很弱。”

    萧舜之摇头道:“应该不需要打架,只是寻常的封印罢了。”

    还好,只是封印。她无法使出这副躯体的全力,但封印这种小事,她还是擅长的。

    天下封印之术六派数流云最强,西门宗主更是将其传承发扬。以最少之仙力使出封印最大之效果,流云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楼行遥在烟波浩渺的百江前盯视片刻,百江之大,江上情形瞬息万变,哪是她在岸边就能估摸准的。她转而看向身旁的人:“该用什么封印术?”

    萧舜之:“每一寸都有不同的封印术式,待会儿你看我便是。”

    楼行遥双手抱胸,皱起眉头:“那带我有何用,你自己不就能做完?”

    萧舜之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下,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约莫是师父怕你无聊吧。”

    楼行遥无言,待萧舜之转身,才嘟囔一句:“好没意思的玩笑话。”

    他转身是因为方才他们所站之处封印不那么紧急,相比之下,百江东南处的封印已经十分松动。

    可他却在玩笑话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里正是百江的西南方位。

    奇门遁甲中,西南方位,是死门。

    在楼行遥嘟囔完的下一秒,被隐约封印住的百江水面中凭空而起一条巨龙,前爪之锋利,瞬息便抓住了楼行遥,将她的衣摆碎在空中。

    此时,萧舜之的淡笑还挂在嘴角。

    天空中的碎布正好掉在刚刚转回身的他身上。

    “萧舜之!”楼行遥只觉着眼前忽然一花,下一秒就飞到了空中,她被抓得难受,又不知该怎么挣脱,只好去质问她刚确认不到半天的盟友:“说好的这里不急着封印呢?妖兽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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