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

    可当对方察觉到妙机的敌意,他竟一动不动,仿佛在给妙机当一个活靶子,妙机的剑就要戳进他的心窝,后者用扇子轻轻一挡,一股无形的波将张妙机掀翻在地。

    妙机没有感觉到有多疼,可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对上一双目露金光的双眼,他一下子就没了意识。

    而此刻,他体内的木灵子睁开了双眼——

    这人,是奔她而来,木灵子已无处可藏,她静待时机,伺机而动,时刻准备给对方一个致命的伏击。

    “我不知你有何目的,妙机自幼修习剑道,练得是浩然剑法,本应一身正气,今日与人魔一战,却见他头上三分冒得是妖气!”

    说来也快,木灵子刚想有所动作,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外拉扯她的身体,木灵子狼狈地与其拉锯,不惜动用刚刚吸食的魔力朝此人攻击,股股黑气如游丝般钻出妙机的身体,试图缠绕他身前的白衣男子,可这些游丝刚刚接触到男子的一瞬间,就散作了灰白烟雾。

    他冰冷道:“小妖,我本无意杀你,可你的确坏了我的事,他日入了轮回道,可与那孟姥提我道名,在下凌颉子。”

    此人眼中金光闪过,又自称凌颉子,木灵子反应过来,他的身份不一般。

    随着凌颉子的一声怒喝:“出来!”

    木灵子被哄然扯出张妙机的身体,她还未修出人形,只得以原身相见,她看到凌颉子泛着杀意的眼神,她极力蜷缩起大部分的藤蔓和根须,只留几根细嫩的藤蔓,攀附在妙机的肩膀上,她看着凌颉子,问他:“我做错了什么?”

    凌颉子却直接斩掉了她触碰妙机身体的藤蔓,木灵子惨叫一声,流出绿色的汁液,凌颉子问她:“你的目的是什么,是寄生在妙机体内吸食他的法力么?”

    木灵子却不再回答,她往后退,一点点缓慢后退,她的根须和藤蔓弯曲成弧。看到木灵子的退意,凌颉子收敛了敌意,他垂眸道:“你自知此举不善,现在收手还不晚。我不杀你,离他远一点,你们人妖殊途,不,是妖——”

    他的话还未说完,木灵子却猛地朝他扑了过去,她的后退并不是躲避的逃窜,而是蓄力猛攻!妙机都没有嫌弃她,这个人在这乱管闲事作甚!

    凌颉子咬牙,怒道:“你这顽妖。”

    木灵子扑到他的脸上,抱脸而食,她用口-器生生扯下了凌颉子的一块皮肉,凌颉子劈出一道掌风,将她的十几根藤蔓全部斩断,木灵子哀嚎一声,痛苦倒地,她修为尚浅,即便现在做了要跑的打算,她也跑不出几米。

    她看向地上的妙机,她和他存在契约关系,而且她只是个小小的木灵子,离开宿主以后只能在尸体或者土壤里寄存,她的移动范围是有限的。

    “妙机……”木灵子唤他。

    凌颉子步步紧逼,他双眸一眯,干脆用道法将妙机唤醒,他要让他看看,他的身体里窜出来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凌颉子看见了这样一幕,张妙机伸出双手对着四周的环境胡乱摸索,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木灵子”的名字,他的双眸黯淡无光,直到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凌颉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他,看不见。

    木灵子虚弱地叫他:“我在这。”

    “你在哪,你怎么了?”张妙机听出木灵子的不对劲,“你是不是受伤了,木灵子你不是答应我,会在我身体里好好藏着么?”

    凌颉子收手,垂首平静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度感受到木灵子柔软的枝蔓,张妙机流下了两行清泪,他愤然朝着凌颉子说话的方位抬头:“我们之间拥有血契。”

    木灵子缓慢缩进张妙机的身体里,妙机感受到她流血的藤蔓,已猜出凌颉子对她做了什么:“她虽是一只妖,却从未伤我分毫,我和她之间只有同生共死一条路可选!”

    “你……疯了。”

    张妙机的眼神恢复了清明:“我没有疯,我比谁都清醒。”

    凌颉子长叹一声,看向天边,而后他听见妙机发出颤巍巍却透露着几分珍视的嗓音:“她是我的眼睛,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至于你是谁,对我张妙机来言,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缪嵇,你当真不认得我了。”凌颉子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巧的方镜,他递给张妙机,示意他拿起来照镜一照。

    张妙机接过,眼睛看向方镜,那镜中空无一物,他道:“空空如也。”

    “怎么会?”凌颉子上前一步,察看,那镜中先是照出凌颉子的仙骨,金光转瞬而逝,须臾间方镜中又是一片白茫茫。

    凌颉子侧目看向妙机。

    他长着和千年老友一般的容貌,周身的气息,也是凌颉子最熟悉的感觉,然而这现形镜却照不出他的仙骨……凌颉子浑身一颤,瘪嘴就要掉眼泪,方镜不会出错,那这是不是意味着——缪嵇早已灰飞烟灭。

    木灵子于虚无之中再度睁开双眼,她看到天际的尽头有一只身披真火的凤凰向她飞来,木灵子睁大了双眸,不敢眨眼,可下一瞬息凤凰贴面而来,它的眼瞳里有着世间最牢固的囹圄,血泪伴随着滔天的怒气从它的眼瞳泄出,木灵子看到了一片血海……

    凤凰的一只眼睛仿佛印在方镜中,凌颉子瞥过一眼便惊得摔倒在地,妙机看着它露出苦涩的笑容,木灵子颤抖着钻出妙机的身体贴向铜镜,她仿佛在乞求凤凰的宽恕,凤凰垂眸蔑视她,木灵子却猛地抬头,向凤凰展示自己狰狞的口-器,凤凰想捏碎她,却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选择了收手,那一刻,木灵子看见凤凰的眼睛蓄满了无尽的泪水。

    方镜之中再度变成了一片白茫茫,木灵子缩回张妙机的身体,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察觉一道附着魔气的剑就要插-进妙机的肋间,她来不及出声制止,就看到一道白影闪过——

    那是一把扇子,凌颉子!

    木灵子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妙机猛地回头,看向那白衣男子,喃喃道:“我从未见过他。”

    最后一个人魔被白影收拾干净,他收回扇子,来到妙机身前行礼,他脸生的白净,身上的白衣用料讲究,腰佩一块上等羊脂玉,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书生气,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妙机,叫他:“二哥。”

    妙机一愣,眼前这少年却主动挽起他的袖子,看着他腕间的七颗朱砂痣,欣喜道:“没错,是你!”

    木灵子端详着少年的模样,大抵明白了十之八九,这人是凌颉子投胎至凡间的肉身,他们如出一辙,只是眉眼间却差了几分。用木灵子的话来讲就是——天上的仙看人是在看垃圾,地上的人看人是真在看人。

    “宫中密保,有人要在月圆之夜将你置于死地,好在我赶来的不晚。”少年拍了拍胸口,“二哥,我名聆诘,排行老七。生母是蜀州司户幺女,曾与静娴皇后交好,也是皇后生死相托之人。”

    “等等,你是说,你的母亲……”

    “此地不宜交谈,”聆诘眉眼弯弯道,却凑到妙机身旁小声道,“你在蜀中的十八年,我母亲都有暗中关照。当年,我娘就是将兄长你,秘密藏于蜀中。”

    木灵子心道:“这聆诘和他娘是好人。只是,是只有我凭空多了一段记忆么?”

    妙机搞不懂这小妖的小心思,木灵子偷偷用枝丫一下一下敲着妙机的锁骨,妙机抓痒,木灵子便又缩回去,小声地叹了口气。

    ……

    “那人今日行刺失败,明日朝堂之上还会有所动作。”聆诘转动茶杯,烛火之下,他一副少年老成、深思熟虑的模样。

    妙机端坐席上,他手臂的伤口已被处理得当,木灵子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不知不觉就倦了,妙机吃了一口桌上的桂花糕,替木灵子尝一尝。

    “京城凶险,”聆诘叹了口气,“兄长,你怕不怕?”

    妙机的睫毛垂下,烛光中如薄薄的羽翼,他又看向聆诘,轻道:“能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哪怕粉身碎骨,我都不怕。”

    木灵子,这可能是一笔亏本买卖。

    聆诘笑声清脆,他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好!”

    “如若聆诘所求与我相同,妙机愿长报令慈之恩。”妙机叩首,我不要皇位,我只要天下太平。

    次日,宣政殿前,上朝的钟声响彻前殿后宫,七皇子手持笏板蹬阶而上,他的身侧伴有一位清瘦的少年郎,少年眉眼俊逸,芝兰玉树,一脸慈悲相。

    走过殿前露台,聆诘踏入殿中,而妙机则在门口站定,他是不是遗失多年的皇子,还得由他的父亲皇上定夺,倘若皇上不认他,他今日怕是要首级分家。

    数十朝官从他身旁经过,木灵子都看不过来了,她不停地在妙机耳畔说:“啊这个一看就是油水很足,这个老头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啊,这个人,看着很狡诈,你得离他远一点……”

    妙机听着木灵子的碎碎念,心情颇好,即便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他终于要于那人见面了。他抬起头,看向朝堂里,那大殿之上放着两张宝座,一张属于皇帝,一张属于国师司煜。

    聆诘本以为司煜会从屏风后大摇大摆地走出,放荡地坐在宝座上,吹吹指甲,懒懒地说:“昨日本座夜观天象,发现天有异变,今日恰逢皇帝身体不适,国政要紧,诸位有事请宣,本座定会竭尽所能的处理好所有事。”

    “诸位可有异议?”

    “太子,你觉得呢?”

    “学生愿与老师共赴也。”

    台下众臣皆不敢言,只垂首听这师徒二人一唱一和演的一出越俎代庖。

    钟声再敲,众臣皆及于堂下,宝座之上空无一人,聆诘迟迟回首,却看那大殿门外,头戴玄色兜帽的司煜已经站在了妙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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