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平水县,陈家村。

    天色刚蒙蒙亮,一个身形单薄的妇人挑着一担水放下,正在往院子的水缸中倒水。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院子,正房三间屋子,东厢是厨房,西厢则放了一些杂物。

    正房中间是堂屋,东屋住着陈家老两口,西屋原本是妇人随着丈夫在住。只是在一年前丈夫去府城考秀才失踪后,老两口觉得是儿媳克夫,加上儿媳只生育了一个女孩,对她愈发看不顺眼,早将妇人和孙女赶去了杂物房住。

    妇人名叫沈禾,今年刚刚二十岁,是陈家独子陈鸣四年前娶的媳妇。

    水缸很大,一担水显然装不满,沈禾只得又去挑了几旦,好在水井和陈家都在村子东头,省了好些力气。

    挑到第四回时,沈禾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沈禾正在水缸边喘粗气时,陈母起来了,从屋内走出来。

    她穿着一身青褐色的粗布衣裳,头发也是用布条挽着,脸上沟沟壑壑,眉心皱着八字纹,一双眼皮向下耸,嘴角也是往下掉

    着,一看便知不是一个慈善的人物。

    陈母走到院中一看,水缸只有七八分满,顿时大声斥责:“昨日就跟你说了,后日去李家,今天早起担水,偏你犯懒,也不知你是干什么吃的,成日偷奸耍滑,好吃懒做。”

    沈禾自知辩解也无用,干脆低着头不言语。

    陈母见了沈禾这副木头样,心中越发不满:“跟个哑巴一样,我家是少你吃穿了?整日做这副丧气样,活脱脱一个丧门星,要不是你,我可怜的鸣哥儿也不会一去不见人!”

    陈鸣是老两口的独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八岁时陈父将儿子送去学堂念书,竟也念出了些名堂。

    刚开始是在镇上的学堂,学堂教授的知识粗浅,读了三四年陈鸣就不愿再去,想去县里的私塾念书。

    陈家祖上富裕过,传到陈父这里还有二十亩良田,境况比普通农家好些,只是这念书向来花费颇大,送陈鸣去镇上的学堂只是想让儿子略识得些字,将来能去镇上找份工,便是找工不行,认字也总是件好事。

    陈家如此打算,不料陈鸣在念书上却有些天分。经不住儿子的要求,陈父还是咬牙将陈鸣送去县里的私塾。

    如此刚过十四岁,陈鸣过了县里的童生试。

    村中人纷纷夸赞陈鸣是个才子,恭维陈家这是要出个状元郎。

    陈父陈母见状,也不心疼送儿子去私塾的花费了。只是眼见儿子一年大似一年,到了十七岁还是没有考中秀才,老两口就想先给儿子成家,便相中了十六岁的沈禾。

    沈禾刚过十四就出落的亭亭玉立,虽是农家女,站在同龄人中间却别有一番温婉俏丽。

    因着模样生的好,加上是家里的长女,从小替家里干活,贤惠持家的名声传了出去。陈家也有所耳闻,见状就动了念头,想托人将沈禾聘回家。

    陈鸣刚开始还有些不情愿,只是相看过后,见了相貌姣好的沈禾,这三分不愿就变成了十分情愿。

    两人刚成亲时,因着沈禾生的好,脾性又温柔,陈鸣对妻子还十分喜爱,在母亲出言训斥沈禾时还多有维护。

    过得两年,也许是新鲜感过了,陈鸣便觉得沈禾只会操持家务,又大字不识,还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渐渐对妻子也没了初始那份耐心,母亲再找沈禾的茬时也故作不知。

    陈母一口一个丧门星的骂着,沈禾还是受不了了,忍不住与婆母吵起来。

    陈母见沈禾居然敢反驳,言语之间更加过分,甚至动手推搡沈禾。

    沈禾本就身子虚弱,一早起来挑了几担水,现在已是筋疲力尽,怎么是常年干农活身强体壮的陈母的对手。

    一个不慎,陈母失手将沈禾推到在地上,沈禾的额角撞到了陶土做的水缸上,顿时鲜血直流。

    一直躲在西厢门口的小女孩见娘亲倒在地上,额头冒出红色的血迹,被吓的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这时在屋内装聋作哑的陈父无法再装下去了,皱着眉毛走了出来,对陈母呵斥道:“看你做的好事,平时打骂也就算了,现在可怎么办!”

    陈母在看到血迹那刻就惊住了,再是刻薄,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人,平日与村里邻里妇女对骂的泼妇行径不少做,见血却是头一回。

    陈母慌了手脚,忍不住后退几步,她求救似的看向丈夫:“是她自己没站稳,可不是我推倒的。”

    陈父恼怒道:“还不快去找王婆婆,你想背上打死儿媳的恶名么!”

    王婆婆是村里的孤寡老妇,年轻时跟着在镇上医馆里做大夫的丈夫,不料到了四十多岁丈夫生了大病,医者不自医,花光家里的银钱也还是没有治好。

    丈夫早逝,两人膝下又没有子女,王婆婆独居在村西头的草屋内,家中仅有二亩薄田。

    多年来,王婆婆跟着丈夫也算是耳濡目染,学了些治病救人的本事。平日里,就靠着给村里人看些头疼脑热的小病,村邻之间给些粮食鸡蛋,日子也能这么凑活过。

    其实早在陈母叱骂沈禾时,左邻右舍就都听见了。

    虽然鄙夷陈家的刻薄,可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也不好掺和进去。

    一听平日素来沉默的小女孩大声哭泣,就有人意识到出事了。

    陈家左边住着的是陈父的三堂叔家,平日与陈家交往颇多。

    陈三叔听出堂侄子家出事了,立马叫儿子跑腿:“快去找王婆婆来!”

    陈母这边尚在慌张的推卸责任,陈父连忙走出门去叫人。

    等到王婆婆跑过来,陈家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有调皮的小孩子呼喊道:“陈家把儿媳妇打死啦!”

    王婆婆一听,心里直犯怵,她毕竟也只是个半吊子,要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她可治不好。

    这么想着,王婆婆就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正在这时,原本躺在地上的沈禾缓缓睁开了眼。沈禾睁开眼后,只觉得头很疼,一时还搞不清现在的情况。

    小女孩的哭声传到沈禾这里,她耳中嗡的一声,脑子也清明了起来,这是她女儿苗苗的声音!

    沈禾一下子坐了起来,目光快速而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着。

    苗苗本来躲在西厢房的门后,见娘亲摔倒急着跑过去。只是她人小小的,一下子就被门槛绊倒了,整个人趴在地上起不来。

    她人小小的,现在情况又太混乱,一时也没有人顾得上去扶她。

    沈禾见女儿摔在地上,忍着头疼站了起来,急急地跑了过去将苗苗抱起来。

    苗苗今年三岁,成亲一年后沈禾生女时伤了身子,后面两年也没有再开怀。

    苗苗是沈禾和陈鸣的独女,因沈禾生她时伤了身子,加上不是男孩,从小不受爷爷奶奶和父亲的重视,唯一疼爱她的母亲沈禾又没有什么话语权,养成了怯懦胆小的性子。

    沈禾紧紧的抱着女儿,这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虽然还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沈禾只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女儿了。

    苗苗在沈禾怀里,慢慢的哭声小了很多,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只是声音依旧呜咽。

    女孩伸出手指,想碰一下还在流血的额角,又怕弄痛了娘亲,她糯糯的开口:“娘,你痛不痛啊?我给你呼呼。”

    沈禾把脸埋在女儿肩膀旁,忍住了要脱离眼眶的泪水,尽量声音平稳的道:“娘不痛。”

    苗苗听到娘亲的声音,顿时安心了下来,窝在娘亲的怀里不动了。

    沈禾抬起头看了下周围,认出这里是陈家村的小院。

    周围的人大多陌生,毕竟她只在陈家村生活了四年,离开却是十几年了。

    沈禾把目光转向公公婆婆,二人比她记忆中年轻了很多,跋扈刻薄却是只多不少。

    陈母见沈禾醒了,不看对方脑袋上的血迹,视线放在沈禾的下半张脸,壮着胆气斥道:“看什么看!就知道你是装的!”

    旁边围观的邻里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陈家婶子,你儿媳妇头上还在流血呢,赶紧让王婆婆看看吧,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陈父咳了一声,瞪向陈母:“先让王婆婆给沈氏看看。”

    王婆婆这时才走了过来,她看了看沈禾,忍不住哎呦了一声:“这口子可不小呢,先找点草药止血,流了这么多血,可得多养养。”

    陈母一听着急了:“那明天李家来要人,可不能耽误。”

    周围人听了,小声的议论更加纷纷:“谁不知她把儿媳卖给人家了,都这会了还怕耽误,真是刻薄,可真是没见过她这样的

    人…”

    陈父面上挂不住,让陈母赶紧闭嘴。

    陈鸣失踪后,老两口先是伤心,可时间长了,怕以后膝下无人奉养,他们动了过继的心思,人选就是陈三叔的小孙子。

    过继一事还要慢慢商宥,可沈禾这个没用的、只生了个女儿的儿媳,就显得碍眼起来。

    听了陈三叔的撺掇,他们打算把沈禾卖给城里的大户。可又担心名声不好,四处打听后,找到了媒婆,名义上说是给儿媳找个好去处,实际上私下和媒婆说只想要多多的聘金。

    媒婆四处打听后,找到了二十来岁娶不到媳妇,愿意出十两银子的李屠户。

    沈禾正坐在好心邻里搬来的小板凳上,等着王婆婆包扎,苗苗则依偎在娘亲身旁。

    听到这里,沈禾忽然想起来了,这是她要改嫁的前一天。

    只是在明天,也就是改嫁的当天,陈鸣穿着绫罗绸缎,坐着高头大马拉的马车,风光无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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