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欢鹂】

    “为什么怀孕的人总是吐呢?”

    人人都说头三个月是最难熬的,原来是这么个难熬法。欢鹂从小胃口就好,什么都吃的进去,如今是什么都吃不进去了,吃什么吐什么,有些干脆就是闻了味道都会反胃。

    世子吩咐好生照料欢鹂,厨房不敢怠慢,每天变着花样的菜色往屋里送,阿茴看着都眼馋的不行,欢鹂却看一眼的功夫就趴在痰盂跟前干呕起来。

    阿茴拍着欢鹂日渐消瘦的脊背,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好受些,欢鹂憋出了眼泪摇了摇头也不知道。

    阿茴看欢鹂老这样吐有些害怕,她倒不是怕欢鹂身子受不住,她害怕的事李嬷嬷手底下的几位得力娘子每每进来收拾秽物时的眼神。

    那眼神嫌弃的恨不得要把欢鹂的肚子剜出来。

    “李嬷嬷更不喜欢我们了。”

    入了夜,趁世子还在前院会客,阿茴有空抱着欢鹂微微隆起的小腹说些悄悄话。

    这段时间可把她憋死了,整天提心吊胆的不说,唯一的依靠欢鹂又身子不舒服,没力气说话。今晚欢鹂难得能咽下去些清粥有了些力气,能听阿茴说说这段时间的情况。

    “有次我去李嬷嬷那里领布料,她没有理我,让我站了半日,才把布料衣裳拨下来。”

    欢鹂半躺在榻上听着,其实她心里清楚李嬷嬷是不会喜欢自己的,上次给李嬷嬷奉茶有意服软躲过一劫,这次竟然怀上了孩子才是真真碍了大家的眼。

    欢鹂摸着肚子只能叹口气让阿茴少说多做,日子才能过的安生。

    这些日子欢鹂自己被孕吐折磨的精疲力尽,世子又时刻陪在左右,倒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正好今天世子不在,屋里就欢鹂和阿茴两个人,正好问问。

    “阿茴,你还记得上次被李嬷嬷罚在湖心亭的事吗?”

    “当然记得!”

    阿茴赶忙点头,上次把她吓得冷汗都下来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忘的。

    欢鹂见阿茴点头,先张望了下门外确定没人后,又让阿茴把窗子关上,这才压低了声音十分焦急地问,“好阿茴,你跟我说实话,那天你到底有没有看见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有没有看见什么……欢鹂问出这句话时让阿茴仿佛都有了幻听,只感觉是李嬷嬷冰冷的询问,让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

    欢鹂握住阿茴的手叫她不要害怕,看见什么就尽管说出来,如果憋在心里以后一旦出事都不能提前做打算。

    阿茴懵懵懂懂听着,她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但欢鹂是她的依靠,任何事情都可以与她讲,小丫头顿了顿,扭头又检查了一遍窗子有没有关好,然后才凑到欢鹂身边,几乎是附在耳边才说了出来。

    “我看见,咱们梅州的沈知府和鲁团练了。”

    沈知府阿茴自然认识,那位新到的团练上任铺张,排场极大阿茴也见过一次,正因为她认得这两个人才不敢说出来,被李嬷嬷那么一吓唬她更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知府和团练?”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世子府?

    前些天还听笼馆那边说鲁团练专点烛鸳,明里暗里地排挤曹忌,不知道跟世子府有没有关系。那沈知府又是怎么回事?

    欢鹂放在肚子上的手都有些冰凉了,阿茴暖了个汤婆子塞到欢鹂的手里,见她这幅表情也有些紧张了,焦急问是不是自己真的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

    “欢鹂姐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些啊?跟咱们有关系吗?”

    欢鹂还是摇了摇头,她捋不清当中弯弯绕绕的关系,但现在不知怎的,总感觉自己知道的多些会好一点。

    纵使欢鹂以前再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如今也有了自己的直觉,她隐约能感觉到自从老皇帝来巡视了一圈,放了很多官员在这里后,梅州城已经不是她小时候住的梅州城了。

    周老板的死,团练折磨烛鸳,还有赵明熙拒绝了世子。这些事缠在一起好像迟早会把人拖进去。

    她把这些话同阿茴讲,阿茴没有分析出来什么,只是看着欢鹂,觉得她变了好多。

    以前她们两个人高高兴兴手拉手进世子别院时,欢鹂可没想那么多。

    才过去了几个月而已,欢鹂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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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鹭】

    距离黄慎之夺得探花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

    梅州城百姓也在出了个探花的喜悦中慢慢脱离出来,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再没有人提起。

    很少有人提黄慎之,而黄慎之给珍鹭的来信竟然也越来越少。

    到今天,珍鹭已经连续半月都不曾收到新的信件。往日黄慎之寄回的信件都会被珍鹭细心留存好,装到匣子里封起来。常常上一封信件还没捂热乎下一封就来了,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珍鹭的信件摊了一桌,纸张把她的首饰掩埋,她每天都看以前的一封,都没盼来黄慎之新的来信。

    她心里有些不踏实了。

    珍鹭想找梧桐说,可梧桐最近总躲着走,不然就是闷在房里刻苦用功,她实在不好打扰。

    烛鸳倒是来找过她一次,问黄慎之的近况,可珍鹭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她怕自己心里的没底变成真的没底,越多人知道她就越不踏实。

    所以旁的人问起来,珍鹭也只是打个幌子糊弄过去。可这也骗不了她自己,总是心不在焉的,就连陪哪位客人说话时,那位书生念了首诗的上半句让珍鹭接下半句,她也因为晃神,突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唉,既然今晚珍鹭姑娘心不在焉,张兄,还是咱俩说说话吧。”

    珍鹭听见有些不好意思,可奈何她状态不对,只能报以致歉微笑。

    “珍鹭姑娘怕是想探花郎想的紧吧,不要担心,科考过后一般都会在京中逗留些时日被权贵吃请,更何况还是黄兄这样的才俊少不了应酬。耐心些珍鹭姑娘。”

    就连客人都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珍鹭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觉心中的担忧竟然已经写到了明面上。她一边懊恼又一边自责,她不该怀疑黄慎之,就是半个月没来信而已自己就慌成这样,实在是丢人。还是因为娼妓的身份在那儿摆着,让珍鹭下意识就会没有安全感,一种会被抛弃的自觉总是能缠绕进她的脑袋里。假如她是个清白姑娘,就不会这么没底气了。

    珍鹭喝了杯冰凉的苦茶让自己清醒些,不要让这些无端地猜想影响判断。

    她这边刚灌了苦茶,那边李书生他们就聊上了,这群人也是来年应试的考生,对京中科举的风向十分关注,说起黄慎之来不由地说些其他的流言。

    “其实黄兄这次也算是捡着便宜了。”

    “怎么说?李兄又听到什么风声了?”

    “我哪里听到什么风声?只是我家远房表亲去京中走生意听来的,说是本来黄兄该是第四,是原定的榜眼在殿试触了霉头,直接削了排名,这才让黄兄中了探花。”

    李姓书生一说这话,其他几桌的客人也竖了耳朵凑过来听听,嘴上说着什么别说扫兴的话,探花就探花,可一个个都想知道个中缘由。

    书生灌了口清酒润嗓,咳嗽了两声才道,“我也只是听表亲说的,说是那榜眼本来也是满腹诗书,答卷写的也颇有见地,只是这人品实在是不入流,跟那京中的名妓勾勾搭搭闹的沸沸扬扬,结果不凑巧传到了宫里,咱们当今圣上年纪大了,向来讨厌这类不端庄的事情,殿试随便问了几句,扭头就把人踢出了局。”

    “还有这等事?殿试竟这般严苛?”

    “那可不,我朝向来不是只注重才学的,要我说那位榜眼也是太不小心了。”

    “李兄说的是,咱们几个明年也要多多注意才是。”

    几人三言两语唏嘘了一番立马又高歌饮酒,听着莺莺燕燕的小曲儿,梅园人来人往,姑娘的水袖纠缠在身上香气四溢。晚间一阵秋风袭来抖落一树杏花,只是花瓣落地的声音太小,都埋没在嬉笑怒骂里,却唯独落在了珍鹭心里。

    她双手猛地发麻,刚才吹过的秋风好像吹进了她的心里,冒着凉意怎么遮都遮不住。

    那位榜眼如此,那黄慎之会不会也如此?他还尚在京中根基不稳,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事也被削去了名额?

    李书生恐怕说的是真的,不然黄慎之的来信里为何会透露出一丝的不甘和失落?他的探花是榜眼刷下去才得来的。

    珍鹭自知自己没有京中名妓那么有来头能让流言纷纷,可毕竟人言可畏,不能让娼妓的身份砸掉了探花郎的位置。

    寒窗数载珍鹭再理解不过,就算她不是黄慎之,但真等到那一天,珍鹭可能会比黄慎之本人都自责!

    “珍鹭姑娘?珍鹭姑娘,金露酒没有了,劳烦再叫一壶吧。”

    又是一阵稀疏的晚风,珍鹭接过酒壶腾地坐起来,心神不宁。

    周遭那些欢歌笑语此时她是全听不见了,她只能听见风声,冷飕飕地,好像席卷着京中的寒意打在她后背那只笼中雀的纹样上。

    “这是怎么了?横冲直撞的?”

    华雀刚从后厨出来,就险些撞上了神色慌张的珍鹭,杏花落了满头都不知道拨拨。

    她替珍鹭摘去了发髻上的杏花,又问了一遍怎么了才算把珍鹭叫醒。

    可人醒了,话却不多说。

    “没怎么,我去拿壶酒。”

    珍鹭抬头看见是华雀,本能地紧张,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不光什么都没说,还不愿意多逗留,提着酒壶就去了厨房。

    华雀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连后领都乱了。

    她看了眼依旧热闹的前院,想叫住珍鹭,最后欲言又止还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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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雀&烛鸳】

    曹忌递来的纸条夹在赵明熙的账本里已有多日。

    赵明熙清楚自己的性格而且非常明确将来要做的事,踏踏实实做生意,真诚做人这是小盐老板的基本准则。

    他对曹忌的身份有天生的反感,不光是来到梅州后他才那么讨厌官场商场混作一谈,自小时候开始,看着那些络绎不绝的官员被赵府宴请,他就习惯地躲在哥哥们身后,那些觥筹交错中的言不由衷让他招架不住,久而久之他便渐渐成了赵家永远养在温室里的幺儿。

    前有世子府,后有指挥使,如果可以赵明熙两个都不想见。

    但赵明熙能听得进去华雀说的话,消息灵通些,在梅州这个地界总不是坏处。

    更何况曹忌抛却身份,单就这个人也曾照顾过赵明熙,小盐老板抹不开面也只得思虑再三将夹在账本里的纸条拿出来看。

    “笼馆小叙?”

    怎么能定在了笼馆?

    “为什么不是您的府邸,或者我家盐行,都可以啊?”

    曹忌晚上是亲自派了马车来接赵明熙,这马车前后左右封的严实,而且颜色黯淡,走在梅州傍晚的街道上很少有人注意。

    赵明熙坐在里面,隐隐约约就能听见笼馆越来越近的嬉笑声,他扭头去问曹忌,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才道,“隔墙有耳,你我的府邸都有人盯着。”

    都有人盯着?赵明熙不自觉摸了摸发凉的后脖颈,他天天住在盐行他怎么不知道?

    “笼馆热闹,就算隔墙有耳,也听不清楚。”

    赵明熙似懂非懂,也只能跟着点头,他们这些当官的讲究谨慎,跟着他们的习惯走便是。

    因为赵明熙提前通知了华雀,所以是华雀给备好的厢房,按照曹忌吩咐的找了个四楼拐角不起眼的小房间,没人在外面走动,上了酒菜便再不会有人进来。

    这厢房因为太过偏僻确实有些旧了,软塌上还有些灰尘没有来得及擦,里面的陈设也十分简单,一张桌子两把红木方椅再无其他。曹忌站在门口打量一番,确定是很久没用过的厢房后,才示意赵明熙随他一块进来。

    屋里的酒菜已经备好,其中就有赵明熙最爱吃的栗子鸡,小赵公子可没这么多讲究,忙了一天早饿坏了,赶紧坐下收拾碗碟就要动筷。

    曹忌倒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他还站在四楼的回廊处向底下望了望,趁着人还不多的时候赶紧交代交代。

    “等等。”

    他叫住马上要离开的华雀,挥了挥手让对方走近些。

    华雀不似笼馆里的其他姑娘那么害怕曹忌,不卑不亢的弯了弯身让指挥使大人有话直说。

    曹忌把赵明熙约到笼馆,华雀也没有想到,她本来是不想接的,因为这种官商政事放在她们这种窑子里,难免会惹祸上身。但拗不过赵明熙最后只能赶紧找一间要多隐蔽有多隐蔽的厢房,让他们有事快说。

    “大人,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

    “今晚鲁团练会来?”

    华雀抬头看了眼曹忌,点头说会来,估摸着人也快到了。

    曹忌深吸一口气看着笼馆顶层,好像是在看烛鸳的厢房。

    “请你给烛鸳带句话,叫她今晚务必看牢团练。”

    华雀顺着曹忌的目光看向烛鸳的厢房,又回头看了眼里面已经开始吃饭的赵明熙,心中一紧。

    “指挥使大人,我们笼馆本是伺候客人的地方,实在不是给你们插眼行方便的府衙。”

    曹忌收回目光颔首瞥了华雀一眼,他的手伸进领口里作势要拿银票,不料又被华雀按住,“大人,我说过,笼馆本是伺候客人。若牵扯政事,你给再多的银子我都不会应。”

    看来华雀不是徐阿嬷,她如此强硬的态度让曹忌没有想到。

    今天的银票算是白带了,曹忌只得把手放下,还是他那副冰冷的模样,不打算说软话,“我想你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劝赵老板来见我。”

    “指挥使想说什么?”

    曹忌是个实话实说的人,如果银子不好使他就根本不打算跟他人废话。

    “梅州如今形势混乱,你不想笼馆牵涉其中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见华雀眉眼有些松动,曹忌接着道,“这根本没有办法阻拦,我们能做的就是把眼睛擦亮些。”

    曹忌那句眼睛擦亮些说的尤为低沉,是特意说给华雀听的。

    眼睛擦亮些……说的简单,她们这群小小娼妓成天被关在笼里,还怎么把眼睛擦亮?

    华雀不关心曹忌说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只在乎一点。

    “烛鸳会不会有事?”

    刚刚还态度强硬的曹忌在听到烛鸳的名字时,竟然开口有一瞬的磕绊。

    “我会尽力保证她没事。”

    这话说出来也不知道在场仅有的两个人能信几分。

    里面的赵明熙已经开始招呼曹忌进屋,华雀只能弯身告退,把话带给烛鸳。

    月上杏花,今晚没有风,安静的厉害,连那么轻的杏花瓣也老老实实地挂在树梢,就算是皎洁银辉洒下去也没有生气。

    梅园客人散尽,顶层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华雀抬头看见是烛鸳披着外褂走出来。

    可算是完事了,鲁团练每每来不折腾到最后一刻是不会罢休,烛鸳也习惯了,现在伺候完已经不需要旁人收拾,能自己举着一盏灯烛出来透透气。

    笼馆顶层的厢房很少,剩下的地界空了出来成了一片露台,姑娘们五彩斑斓的裙子有时候洗好了就会挂在这里,走在笼馆外的人远远看见就像是有很多姑娘站在馆顶挥着手绢。

    风一吹,那颜色各样的轻纱就会随着清风如同杨柳枝摆动,看着妖艳娇媚,叫人见了就心痒痒想钻进来看个究竟。

    尤其还带着没洗掉的脂粉味道,就更撩拨人了。

    烛鸳自从搬到馆顶,就时不时地到这里来坐坐,不是因为这里高看得远,而是那些长袖金纱能架着风把她包裹起来让旁人寻不到。

    “已经睡下了吗?”

    一段鹅黄色轻纱被素手掀开,露出了烛鸳的脸庞。华雀手里捏着这衣裳,她记得这是欢鹂的衣裙,好久都没来穿过了,记得她上一次穿还是刚被赐了鹂字的时候。

    笼馆是越来越冷清了,没有欢鹂叽叽喳喳,珍鹭又是心事重重,只剩下华雀和烛鸳面面相觑数着日子过。

    烛鸳知道华雀问的是鲁团练,她点了点头,团练向来一觉睡到大清早,没有大动静是不会醒的。

    华雀搬了矮凳来坐在烛鸳身边,欢鹂长长的衣裙裹在她俩的身上,若有似无的月光有时洒下来,有时又被遮挡住。

    “其实咱们几个中,我最不担心的就是你。”

    终于有晚风向馆顶袭来,吹鼓了鹅黄色的水袖,让烛鸳侧过头去都看不见华雀的表情,只能在一片雏菊纹样后隐隐约约看到华雀收紧的下巴。

    “可不担心你,不代表你有什么事可以不与我来说。”

    晚风变得强劲了,忽地把好多衣裳都吹了起来,那些颜色鲜艳的袖子揉在一起重叠在一起仿佛都变成了一种颜色,盛着盈盈月光,像无数手臂伸向笼馆的上空。

    烛鸳抬头看着,伸出手臂也想探一探,看看能不能扯下一抹月色,可无论怎么用力也只是徒劳,那些带着脂粉气的衣袖会把月亮吞噬。

    就像她要与华雀说的话,就算华雀怎么有办法,也只是徒劳。

    不过烛鸳还是感激华雀的,这么多年一直为她们这些妹妹们着想,即使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穿过欢鹂的衣袖拍了拍华雀的手背让她放松些,开玩笑地比划着问她,那谁是让她最担心的?

    “是珍鹭。”

    华雀几乎脱口而出。

    但说完珍鹭的名字,华雀也不想往下细说了。

    任由晚风骚动,撩拨一件件绫罗绸缎,她们坐在里面相顾无言。

    也就坐了一柱香的功夫,华雀听见楼下有了动静,她拨开绸缎看见是曹忌和赵明熙悄悄从四楼的厢房走了出来。

    先出来的是曹忌,他几乎是本能地又看向了馆顶,只是一眼,就找到了藏在轻纱里的烛鸳。

    晚风刚好拂过,吹起了烛鸳眼前鹅黄色的衣袖,绸缎在她的视线里忽隐忽现,曹忌的身影也在乘着皎月的轻纱后若隐若现。

    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就各自挪开了目光,烛鸳抬头看天空的星星,曹忌低头整衣衫下楼。

    华雀在旁看着,她问烛鸳,恨不恨曹忌。

    “有没有失望?”

    没有。

    烛鸳摇了摇头。

    她从来没在曹忌身上寄托过什么希望,又有什么失望呢?

    哪怕曹忌给她带了那么多的药,从没像其他人那般伤害过她,烛鸳也不会,更不敢对曹忌抱有任何的希望。

    再出来的是赵明熙,他也抬头看了眼,眯缝着眼找到了华雀,甚是爽朗开心地挥了挥手,才蹑手蹑脚地跟在曹忌后面下楼,边下边仰头跟华雀摆手,还差点绊了个跟头撞到前面的曹忌。

    烛鸳看着不自禁乐出了声,如果身边时时刻刻有赵明熙陪着,不管是希望还是失望,总归还是开心的。

    她觉得华雀需要赵明熙这样的人,因为华雀是她们当中最不开心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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