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煊同手同脚的走了进去，修长白皙的手指用力戳在关门键上，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门关上了。

    门又打开了。

    按着上楼按钮的孟褚打了个哈欠，走进电梯，身后又走进来了两个高中生，穿着校服，背着大书包。

    江煊拦了拦，高大的男生面色不虞，"还有这么大地方，怎么不让进？"

    江煊张了张口，心道你看不见的地方说不定挤满了人。

    但他闭上了嘴，两个学生走了进来，电梯里安静了下来。

    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出现了，江煊余光看了看。

    他拿出手机，没有信号。

    运行中的电梯晃动了一下，江煊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他有些忍不住了，想起都市传说里，鬼和人的区别，悄悄地打开了录像，对着孟褚。

    还没等看见孟褚的身影，就被一只稍显瘦弱的手抓住了手臂。

    "你干什么？偷拍？"女学生年纪不大，嗓音还脆生生的，中气十足，指着后面道，"这里可有摄像头，都拍着呢！"

    孟褚的目光扫了过来，不着痕迹的靠近了女生一步，半挡在他身前，"你在拍我吗？"

    "没，没有。"

    江煊的手没拿稳，女学生伸手去接，用力过度，又将那手机抛了起来。江煊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摊开接住了手机。

    孟褚笑了笑，从他的摊开的手掌中拿起来那个手机，"谢谢。"

    相册里最新视频，竟然是从下午四点就开始录制了。

    江煊自己都吓了一跳，"是下午签实习合同的时候，我以防万一，开了录像录音。但我记得我关了，不知道为什么……"

    孟褚停掉了录像，"先看看。"

    身为磁场不正常的人，她早已见怪不怪。

    视频里的江煊在小区外转圈，相同的景色，只是少了一家猪肉铺子。

    一圈、两圈、三圈，手机被人拿在手中的视角，视频中只有晃动的景色。

    女生皱起了眉头，看他的目光带上了些许警惕。

    江煊知道这段视频看起来，他像是踩点的变态，但事实上，他要是能不绕圈，谁会这样走路！

    孟褚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往后翻，视频的镜头停住了。

    根据视角，手机的主人应该是将它握在左手里，他的右手边有人跟他说话，应该是孟褚自己，但是因为磁场的变化，对话内容模糊不清，只听见嗡嗡濛濛的声音。

    江煊看着那段视频，突然内心一紧，她的声音无法被录下来。

    视频中的视角向下一坠，是江煊晕了过去，一只修长的手捡起了手机，随后像是进了水的音响突然变好，热闹的街市，汽车的鸣笛声出现在背景中。

    而江煊的手越来越凉，他的确是进入了鬼打墙，而那个女鬼，正站在眼前。

    后面的内容孟褚都知道，手机被放在一边无人理会。

    直到江煊苏醒，他的脸闪过一瞬，捡起手机，断断续续的嘈杂声，进入电梯。

    晃动的镜头抬起了几次，不知道是因为主人的犹豫还是什么，但总之没有拍到孟褚的身影，镜头不是还没到就是擦着她的身影过去。

    叮——

    电梯到了四楼，女生回头，发觉今日的电梯比往常慢许多，"虽然视频里没有，但你真的很可疑。"

    "等等。"

    孟褚放大了视频的一角，白色的书包拉链半拉，一只胖手飞速的从那里伸进去，拿了一个粉色的钱包出来。

    "我的钱包！"

    女生回过头来，站在门口的胖男生连忙按开门键，被女生又拖着书包拽了回来。

    "真沉啊。"

    女生向后踉跄的几步，孟褚伸手想去扶住她，她已经率先一个后撤步稳住了。

    "要么报警，要么道歉。"

    男生慌忙把钱包塞进女生手里，"对不起，对不起！"

    电梯门又关上，继续上行。

    孟褚转向江煊，"还有你，到我家来喝杯茶聊聊吧？"

    孟褚根据视频和他的描述，又是磁场失控，又是鬼打墙的，他实习的律所，好像有点不太平。

    万一遇上孤魂野鬼，还可以刷刷业绩。

    大约是孟褚心里太过开心，年久失修的电梯灯又闪烁了一下。

    江煊抬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报警！"

    "立刻报！"

    进了鬼屋，哪还有能活着出来的。

    门口的小胖子一下子吓呆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在掌控之中的局势急转直下，嘴张了张，"啊别……不要，叔叔，不哥哥……"

    江煊没有理会他，直接按住了电梯的通讯铃，片刻的寂静，没有任何人理会。

    他讪讪的放下了手，等到电梯开门信号恢复，自己打了电话。

    孟褚有些莫名其妙，带着小妹妹做了个笔录，鉴于她们两个都是受害人，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就被放出来了。

    女孩子还是学生，孟褚让她先回家，有任何结果都会及时告诉她。

    男生的父母接到电话也过来了，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盯着两人看了看，转头又对着警察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同志，抽烟，抽烟。"

    "执行公务中，不能抽烟。"

    "拿着，下班了抽。"

    "不抽，快收回去。"那人加重了一点语气，胖男人才收回了手，装作不经意的打探到，"是谁非要报警的，哎哟一点小事，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说话间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孟褚。

    正在登记的人指了指审讯室内的江煊，"是他。"

    胖男人愣了一下，看着兴高采烈坐在审讯室的江煊，"你脑子有病吧？"

    "哎！干什么呢，你也想进来坐？"

    胖男人连忙闭了嘴，领了自家孩子出来，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江煊为自己逃过一劫松了一口气，作为嫌疑人，和受害人是分开进入和离开的。

    手机里的视频时常，能证明录像是不小心打开的，录了几个小时，没有孟褚的身影，证据不足，不成立。

    男学生的涉案金额不足，批评教育也放了回去。

    江煊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

    不远处的门口，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是那个女鬼。

    也许是身处正义凌然之处，江煊的胆子和气势大了几分，站在门里问她，"怎么不进来，是不敢吗？"

    孟褚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对啊，你们这种东西，也是会有害怕的地方吧。"

    孟褚思索了一下，好歹也算是半个公职人员，就算是外包的阴差，也不会不敢进。

    她伸出一条腿，跨进了门口，冲着江煊挑了挑眉。

    江煊表情一滞，压低了几分声音，"我不管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什么法力还是道行，总之我不会把灵魂给你，你想都别想，别再跟着我了！"

    "我又不是现在要，我是要你死……"了之后的。

    话还没说完，江煊忙不迭的拉开了距离，"别过来，我可不怕你。"

    他换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从小到大总是碰见这种事，我只想平平安安的生活，我也没什么机缘，从小到大还比别人倒霉，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正常的生活，结果又出现了……"

    孟褚："……你好像误会了，我不是。"

    "别说了，不用解释，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就是最好的。"江煊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哦不对，我会躲着您，您假装看不见我，就是最好的。"

    他转身离开，背影看上去有点落寞。

    孟褚吸了一口奶茶，身边浮现出一道浅淡的身影。

    孟樾：“wow，身高，腿长，腰细，姐妹支持你拿下这一个。”

    孟楮叹了一口气，“他把我当女鬼了。”

    孟樾更兴奋了，“完美的爱情都是从误会开始的。”她的目光转了转，看见孟楮手里的奶茶，

    "喝什么呢，给我也来一口。"

    "产品调研。以后孟婆汤改奶茶也不错。再说你这只是影像，又喝不到。"

    孟褚看了看她的身影，她把这种阴间人的沟通方式，叫做阴间自己的全息视频通话。

    孟樾露出个笑容，"先把你那滞销的不锈钢汤盆换出去再说吧。"

    孟褚面色一滞，"早知道那么经用就不买那么多不锈钢汤盆了，死人也不要，活人也不要的……"

    孟樾笑意更盛，"市区边界有灵魂活动的踪迹。"

    孟褚点了点头，"又要开工了。"

    "又要开工了！"

    七点半的闹钟响起，江煊顶着两个黑眼圈坐了起来，觉得自己的怨气比鬼大。他抓了抓有点起翘的头发，偏软的发质，比平常人更细的发丝。

    拍毕业照的时候，同学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发质这么好，又黑又亮的。

    江煊从小就是中等生、透明人，从不引人注目，不好不坏的这样过了二十几年。

    等他刷完牙，他起翘的头发就已经自己恢复了，发尾稍卷。

    大约是昨晚睡太晚了，一脸的疲惫和班味。他尝试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自己的脸，又面无表情的叹了一口气。

    孟褚站在阳台上，手中端着一个青瓷杯，一点茶香氤氲在杯口，随着执杯人的浅啜消失。

    她的面前有一沓黄纸，古朴厚重的黑色字体记录这一个个姓名，手中一只斑管秋毫，连墨也不用，在那黄纸上写下一道朱批。

    江煊进入律所，发现今日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干劲十足。

    "这是怎么了？"

    "大老板说这几天来拜神，他们这边的习俗，我也不知道，反正有红包拿，老板还说这几天都不加班。"

    "这么好？"

    江煊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但依旧有些心神不宁，好在忙起来也就顾不上了。

    说是准时下班，等到八点的时候，才陆陆续续有人离开。

    江煊本打算九点半就走，领导突然叫住了他。

    "小江，这个文件你在核对一下打印出来，明早要用，麻烦你加班几分钟啦。"说着递过来一个u盘，伸手拿起自己的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好……"

    江煊核对了一遍，点击打印预览，调整好格式，点击确定。

    吱——

    打印机运作了一下，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江煊有些疑惑的向角落的打印机走过去，'又没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