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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发卖吗?

    太阳渐渐升高,集市上的人多了起来。

    秦淼和廉老的摊位前人来人往,却始终无人问津,秦淼渐渐有些坐不住了,拍拍衣服站起身,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对老者说

    “爷爷,我想去逛逛。”

    “你叫我廉老吧。”

    廉老看过来点点头

    “去吧,别走远了,正午前回来就行。”

    “好的,廉老。”

    秦淼顺着集市的主路往前走,小镇民风纯补热情,小孩在镇中街道追逐打闹,也都没有大人在旁看护,集市上多是卖的瓜果蔬菜,一个妖币一大捆,价格并不贵。

    见到一家卖肉的,秦淼走过去问价,常见的妖兽肉60一斤,站了一会儿,发现店主和顾客都是和廉老长一样的魔族。

    秦淼专心的看了一圈,发现一家卖晶板的店,店铺门口坐了个棕色头发的壮硕老者,半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店里一个巨大的货架,左半边分门别类,堆着各种刻好了阵法的乌金板,右半边都是晶石,发着莹莹的光,按着亮度也分了类。秦淼一走过去老人就笑眯眯的看着她,声音和蔼的问

    “来买点啥啊?加热还是照明的,常用的晶板我这儿都有,小的只要100妖币。”

    秦淼不答话,继续向店里张望,老人接着问

    “记不住阵纹?你大概说说装哪,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有能让木马跑起来的晶板吗?”

    秦淼走到货柜前问道。老人听到这话,立刻笑出了声,看秦淼的眼神仿佛在看自家淘气的小外孙。

    “你是外地人吧,看到魔族老头的木马了?那可不是玩具,我这里可买不到这么厉害的晶板。”

    秦淼追问

    “那哪里才能买到?”

    “那晶板可不是单卖的,那种会动的傀儡,晶板和傀儡是配套的,可不兴拆开来卖。都是顶尖的傀儡师才能做出来,凤凰城或者火狮王城里应该有卖,不过那可贵哦!”

    “我看见镇上有个傀儡修理师。”

    秦淼接着打听

    “你说集市上摆地摊那个魔族老人?那个魔族可奇怪,说他厉害吧,来镇上一年多了,打个傀儡修理的招牌修个加热晶板都费劲,也就是镇上图省钱的人会先去他那里试试,修不好再来我这里买晶板换。说他不厉害吧,你看见那傀儡马就是他的,我之前夜里出门见过一次,真的厉害啊!”

    老板说完眼睛中露出藏不住的向往神色。

    “镇上都猜他是魔洲哪个大户人家的逃奴,我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那傀儡马一看就不是他能买的,他也只敢在夜里用用,藏着掖着的。真当我们都不知道呢。”

    说到这里老板长叹一口气,继续感叹

    “不过话又说回来,听说魔洲的大贵族对家奴都跟牲口似的,逃出来怕是不容易,那魔族老人这把年纪了孤苦伶仃的,镇上的人也就想让他安安稳稳养个老,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老板边感叹边绕回店里给自己倒了杯水,顺手从柜台下面摸出个果子递到秦淼手里。

    “小朋友,吃个果子,新鲜着呢,可甜!”

    秦淼接过果子拿在手里,道了谢,又接着问

    “乌金板贵吗?哪里有卖没刻过阵法的乌金板的?”

    “那东西便宜,不值几个钱,不过空板子镇上没有卖,那是城里学阵法的人才用得上,镇上没人会,都是直接买现成的。”

    说到这里老人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转头认真对着秦淼

    “小朋友啊,回去听族里人的话,好好读书,别拿着钱出来瞎买,那傀儡马长大能自己造,那多厉害啊!”

    忽然被人当小孩子似的这么教育,秦淼尴尬的点头应了一声

    “嗯,我这就回去了。”

    转身出了门,也没心思继续逛了,直接向廉老摊位的方向走去。

    快到摊位的时候,秦淼远远看见好像是来了生意,摊位前围了几个人,廉老正低头修着什么。

    走近了一看,廉老手里拿了只鞋,正在麻利的给鞋上胶,鞋子粘好,一个妇人接过试了试,满意的给了廉老一个妖币。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秦淼看着廉老熟练的修鞋、修凳子、改衣袍.......一次一枚妖币,面前的地上已经放了七枚妖币。

    秦淼看廉老又接过一个布娃娃,准备开始缝,转头问道。

    “廉老,我虽然确实没学过怎么修傀儡,但是你刚才修的这些都不是傀儡吧?”

    廉老意味深长的看了秦淼一眼

    “修东西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傀儡也就比这个娃娃能动点,长得还没这娃娃好看!”

    说完瞪了秦淼一眼,利落的收针、打结、收钱。

    秦淼还想再开口,却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

    “老魔,看看这个能修吗?忽然就不会动了,魔洲带过来的,镇上找不到合适的晶板来换。”

    廉老接过东西看了看,是个巴掌大小的木头小狗,廉老拿在手里看了一圈,嘴角露出个笑,接着从包里拿出工具开始拆。

    廉老从小狗的肚子里取出一只黑色的小盒子,盒子打开,叠放着四块晶板,一块一块的抽出来凑到眼前细看,最后指着其中一块晶板说

    “用挺久了吧?阵法这里要重新刻了,七天以后来拿,20妖币。”

    男人立刻急了

    “不行不行,主家急着呢,40妖币,明天拿行吗?”

    廉老摇了摇头,说着就要把东西重新装起来

    “明天太急了,赶不出来

    ”“80妖币!老魔啊,想想办法吧。”

    男人看着都快哭了。廉老没应,却转头盯着秦淼看了起来。

    秦淼回了廉老一个莫名的眼神,廉老却好像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心,回头对男人说

    “行吧,明天中午你来这里取。”

    秦淼想问问廉老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耳边一个清亮的少年音想起

    “这头发卖吗?”

    秦淼抬头,正正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眸,竟然和自己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周围喧闹的集市仿佛静了一瞬,秦淼盯着少年的眼眸有些出神。

    “一百妖币!”

    廉老看秦淼半晌不说话,怕错过了生意,就直接替秦淼叫了个价。

    少年垂下眼眸,干脆的同意,伸手就要来拿地上的头发。

    秦淼回神看向眼前站着的十七八岁少年,身材修长,穿一身浅蓝色锦缎,海蓝色的长发用白色的发带高高束起,眉眼清俊。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从秦淼眼前伸过,秦淼鬼使神差的抬手抓了上去,指尖刚好握住少年的指尖,少年一顿,看向秦淼,秦淼轻咳一声,微低头垂下眼说

    “留了挺久的头发,400妖币,行吗?”

    少年仿佛确认般盯着秦淼又看了几秒,廉老怕少年拒绝,想出声提醒秦淼,开口道

    “阿淼啊,这头发呀,它不值....”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少年清朗的声音打断

    “好!”

    秦淼松开少年的手指,捡起地上的头发递到少年手中,少年接过头发,转身示意身后的侍从付钱。

    廉老立刻站起了身,笑眯眯的迎过去接了钱,看着少年带着侍从转身离开。

    “阿淼,收拾东西吧,我们去买几个大肉饼吃!”

    廉老说着已经卷起了身前的招牌,开始收拾工具,看起来心情极好。

    秦淼跟着廉老穿过集市,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廉老点了白饼和15妖币一大盘子的妖兽肉,再一人配了碗汤,汤里大多都是菜叶,飘着几点零星的油沫。

    秦淼看廉老拿筷子的手抖得厉害,就拿了筷子,帮廉老把肉夹到白饼里再递过去,廉老接了秦淼递来的肉饼一口气吃了十个,又喝到了一早就喊着要的汤,露出一脸舒心的表情。

    秦淼也吃到了逃出皇宫后的第一顿饱饭,三个肉饼一碗汤下肚,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一顿饭两人一共花了30妖币。出了小店走到街口,廉老又花了10妖币,买了10个白饼拿布包了放进挎包里。

    中午一过廉老和秦淼就踏上了归程,顶着烈日走了快一个时辰,回到石屋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一进门廉老就把秦淼叫进了里屋,拿出集市上答应明天交货的傀儡小狗放在桌上。

    “今晚要修好,你先拿空的乌金板练练手,能刻个直线就行,等练好了我告诉你刻哪你刻哪就行。”

    廉老说着递给秦淼一块空白的乌金板

    “妖力凝在指尖,在这上面画条直线,我先看看你妖力怎么样。”

    秦淼接过乌金板,集中精力,把妖力放到目前自己能控制的最大量,向乌金片划去,乌金片上留下了一条比头发丝还略细的划横。

    “妖力差了些,多刻几次勉强应该能用。”

    廉老拿着乌金板看了看,然后拿出了要修理的晶板,指着阵法上隔了不到小指甲盖长的两个点对秦淼继续说。

    “就这两个点,中间刻道线把它们连起来,照你现在这个样子,刻个一百下应该就差不多了。”

    秦淼接过晶片,默默地开始刻,廉老站着看了一会儿,就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秦淼心里数到八十多下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虚弱感在全身扩散开,秦淼的手停了停,深吸一口气,打算重新凝聚妖力继续蚀刻,突然眼前一花,一阵天旋地转,人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秦淼趴在地上感觉一阵阵晕眩感袭来,廉老听到声音已经慌忙从床上起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过来扶她。

    等到晕眩感过去,秦淼慢慢睁开眼睛,廉老正居高临下的看这她,眼中满是秦淼看不明白的情绪。

    “原来你是猫妖一族的啊!”

    秦淼闻言静了许久,然后努力张嘴,发出一声介于“咪”和“啊”之间模糊短促的叫声就立刻闭上了嘴,瞪着眼睛看向廉老。

    秦淼知道自己的兽型偏小,但是被人认成猫妖,还是感觉打击颇大。

    秦淼是妖族和魔族的混血,但她既没有继承魔族强大的魔纹,也没有继承火狮一族强大的传承和血脉。

    在皇宫中时,不论是拼兽形的战力,还是人形时的妖力,七岁的十九皇子都可以吊打自己。

    廉老弯腰抱起被袍子裹成一团的小猫,无奈说道

    “你这妖力也太不稳定了些,先睡一觉看看,如果明天晚上还不好,我带你去镇上看医生。”

    说完就把秦淼用布裹了裹,抱到了屋外的桌子上放下。

    “我看着晶板修的也差不多了,虽然不算完美,凑合凑合也能用,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去集市就不叫你了。”

    说完也不等秦淼回应,转身回屋睡觉去了。

    剩下秦淼趴在桌上看着里屋的房门出神,今日自己已经在镇上露了脸,又给这魔族老人看了兽形,所有的反应看起来都十分正常,再看两日,若还是无事发生,那自己应该就能在这里落脚了。

    这个小镇秦淼十分喜欢,在这里住上几年,等到妖族的新狮王杀了狮焰和一众兄弟姐妹完成祭祀登上王位,等到她的母亲回到魔洲见到了日思夜想了十多年的心上人和一双儿女,等到所有人都忘记了火狮王城中还有个五皇子,她就彻底自由了。

    也许是睡前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秦淼今夜没有再梦到那片红色的海和那双蓝色的眼睛,而是梦见了火狮王城皇宫。

    秦淼母亲的寝宫里有一个宽大的方形庭院,与火狮王城中所有宫殿内的庭院一般,四周围着高高的朱红色宫墙。

    庭院的中间铺了白色的碎石,碎石中放了几块精美雕花的汀步石,行成一条从寝殿门口直通到外面的路。

    秦淼的母亲厉菱很喜欢这条汀步石的小路,秦淼幼时就常见到厉菱站在汀步石上看着庭院门出神,有时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

    有一年厉菱忽然命人取走了其中的几块,种了一株桃花,又放了石桌。

    汀步石的小路不得不多加了几块,围着桃树和石桌绕了半圈。

    秦淼来问安的时候,却意外的见到厉菱正坐在桃树下喝茶,一身淡粉色的纱裙,眉眼中尽是温婉,仪态柔美,鬓发上沾了几片被风吹落的花瓣,好似身后的桃树化了人形。

    秦淼进了院门,看了看只有母亲一人独坐的寂静庭院,走到厉菱的对面问安,见厉菱笑着招手,才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皇儿,昨日生辰宴收的礼物可有中意的?我看你外祖的礼单上写了有几只小兽傀儡,可喜欢吗?”

    秦淼并未回答厉菱的问题,也没有接厉菱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杯

    “有话请母亲直说吧?”

    厉菱语气轻柔

    “皇儿,记得我什么时候种下的这棵桃花吗?”

    秦淼点头,准确的说了一个日期,秦淼记得这个日子,并不是因为她母亲种了这株桃花,而是因为那日她成功将一个小宫女送上了他父亲的床,也是秦淼成功安插在火狮王身边的第一个人。

    厉菱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你果然还记得,那真是个好日子,看得出来,那日你在你父皇身边种下那棵桃花树后有多开心。”

    秦淼猛然抬头看向对面的厉菱,厉菱依旧温温柔柔的抿唇笑看着秦淼

    “皇儿,我看着这桃花树长了一年,看着你把她养的枝繁叶茂,如今这风一吹,花瓣能落半个庭院,等再过几个月,想来这结出的果子也能甜到人心里。”

    秦淼放在桌上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又轻轻松开,拿到了桌下,覆到膝盖上放好,坐姿恭敬的回应

    “儿子玩闹,当不得母亲如此夸赞!”

    厉菱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的孩子聪慧能干,我心中欣喜,自是要夸几句的。”

    秦淼一时摸不准厉菱意思,低着头没有接话。

    “我这院子里的每一块汀步石,都是我亲自去选了带人换上的,原本刚好十块,走完就能出了这庭院,一年前因想看看这桃树长成后的样子,改成了十五块。”

    厉菱抬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沾湿了盈润的红唇,茶杯放下,厉菱娉娉婷婷的站起了身,粉色的纱裙拂过石桌

    “皇儿要来陪我走走这条小路吗?一个人走了十多年,我也有些累了。”

    秦淼起身,扶住厉菱的手,到门口还剩下四块汀步石,厉菱走得很慢,秦淼也没催,亦步亦趋的跟着。

    到了门口,厉菱站住,看向已经快与自己一般高了的女儿

    “皇儿要与我一起出去看看吗?只是出了这门,后面的路就要自己走了。”

    秦淼看着母亲低头温柔的看着自己笑,还抬手轻抚了抚自己的长发,秦淼刚想开口说什么,厉菱却已经不再看她,转身抬脚迈出了院门。

    秦淼感觉周身一空,早春带着凉意的风吹过面颊,秦淼慌忙抬步追了上去,脚刚踏出院门,脚下就是一空,接着便坠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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