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沈宗度自宫宴上回来便一直郁郁寡欢,连嘉宁进来都未曾留意。

    嘉宁端着一碗银耳百合莲子羹,吹了几下放在他嘴边。

    沈宗度见是嘉宁,接过羹汤,顺势拉过她的手,这才有了几分笑颜。

    嘉宁问道:“可是宫宴上有什么不快?你一个刑部尚书,当朝驸马爷,谁这么大胆敢找你的麻烦?”

    沈宗度放下羹汤,语带不满:“还不是那个周方展。”

    嘉宁笑了:“他们兵部碍着你刑部什么了,你要与他置气?”

    提起周方展,沈宗度气不打一处来:“碍着我什么了,他就是无耻。自打新皇登基,他回京以来,我就看他不顺眼。”

    嘉宁一听他这语气,大概明白了过来,只低头偷偷笑着,也没搭话。

    她生性爱热闹,怕一个孩子孤单,同沈宗度婚后数年,一连生下三胎,可谁料三胎皆是儿子。

    沈青黛与赵令询完婚后,因首次生产险些丢掉半条命,赵令询心有余悸,怎么也不肯再要孩子,故两人成婚多年,只有念念一个女儿。整个肃王府,连同沈府疼得念念心肝宝贝一样。

    他今日如此,多半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外甥女。

    沈宗度余怒未消:“今日,在宫内碰到了念念。明明念念先看到的是我,她冲着我叫的舅舅。他周方展倒好,硬是跑过去,当着我的面把念念抢走了。他算哪门子的舅舅啊,也敢跟我争念念。”

    说完,他眉头皱了一下。好像,周方展的确也是舅舅。

    嘉宁笑道:“你呀,就是不能看旁人对念念好,总是吃干醋。周方展此次回来,同青黛结了义兄妹,念念叫他一声舅舅,也是名正言顺。而且,我看周方展待念念也是极好的,并不比你差。”

    这话像戳到了沈宗度的痛处:“他待念念好?整日喊打喊杀的,我们念念娇滴滴的小人儿,他那粗鲁武夫,知道什么。”

    嘉宁无奈,提到周方展,他言辞总格外刻薄些。

    沈宗度依旧不满:“周方展回来前,念念只有我一个舅舅,满心满意的只有我。现在倒好,他非要过来横插一杠,日日在念念眼皮子底下晃悠,整日里大献殷勤。他以为这样,念念就会多看他一眼,可笑。”

    嘉宁附和道:“是是是,他可笑,你才是念念唯一的舅舅。”

    沈宗度很受用,喝了几口羹汤,尝着味道不错,又喂了嘉宁几口,才问道:“今日没瞧见令询,你可见到了妹妹,她可有赴宴?”

    嘉宁拭了拭嘴角:“我正要同你说呢,青黛托人让我转告你,说她已回登州乡下去看望爹爹,过些日子方归,让你勿念。”

    自十年前留行门宫变失败,远芳婶婶的案子水落石出,他与妹妹相继成婚后,沈庄主深感此生已无憾,便返回归远山庄准备安度晚年。

    沈青黛怕他在山庄寂寞,又忧心他往返庄子上祭拜娘亲来回奔波,便出手将整个庄子从忠勤伯府手上接了过去。

    待她将娘亲之前居住的地方,连同卢神医旧居重新收拾了一番,便邀爹爹与卢神医同回庄子。

    两人望着熟悉的故居,泪如雨下,当日就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十年。

    沈宗度眉头微皱:“去了多久,要待多久,怎么没提前告知我?”

    嘉宁想了想说道:“中亭司近来又招了一批称心可用之人,她已调教了月余,如今总算能抽身了,这次大约要久一些。前阵子你不是忙得脚不沾地嘛,青黛怕说了你回去不上反而会分心,就没让你知道。”

    沈宗度思索了一下,眉头微皱:“他们既已回登州,那念念怎么没跟过去?”

    嘉宁笑道:“大约是令询哥哥的意思,他说念念近来调皮得紧,不能再到乡下玩野了,收不住心。”

    沈宗度不满:“胡说,念念哪里就顽皮了,我看就是他想单独黏着妹妹。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越发不稳重。妹妹也是,怎也由着他胡来。”

    他想了想:“肃王、肃王妃年事已高,照顾孩子难免有心无力。这样,为免二老劳累,明日下朝后,我便去肃王府接念念过来小住几日,你看如何?”

    嘉宁看穿他的心思:“如此甚好,咱们三个孩子个个都喜欢念念,盼着念念来呢。”

    下了朝,沈宗度直奔肃王府,才下马车,便见王府管家拉着念念走了出来。

    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一见到沈宗度,小脸绽成春日里的一朵花。

    念念小短腿一蹦一跳地跑到沈宗度跟前,仰着脸甜甜地叫着:“舅舅!”

    沈宗度弯腰将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小脸笑道:“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是在等舅舅吗?”

    “是的,不过不是在等你,念念她在等我。”

    熟悉又让人生厌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周方展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一旁的管家。

    怀中的小人挣扎着朝周方展望去,同样甜甜地叫了一声:“舅舅。”

    周方展方才还坚毅似万年冰雪的脸上,一下像融化的春水,一脸讨好地笑了起来。

    沈宗度还未反应过来,周方展已经将念念从他怀中夺了过去。

    沈宗度大怒:“周方展,你做什么?”

    周方展不紧不慢道:“昨夜我已求见肃王、肃王妃,请求将念念接到家中小住几日,王爷与王妃已经应允。”

    沈宗度上下打量着他,不屑道:“你府内并无女眷,如何照顾得了念念?”

    周方展道:“这就不劳沈大人费心了,我已告了假,自会亲自照料。”

    沈宗度道:“周大人,你别殷勤得过头了,我才是念念的亲舅舅。”

    周方展凑到沈宗度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我才是。”

    一向好脾气的沈宗度登时火起:“你……周方展,你别欺人太甚。”

    他见周方展不肯相让,便笑着望向他怀中的小人儿:“哥哥们都想念念了,念念想不想哥哥啊?”

    果然,念念止不住地点头:“想。”

    沈宗度心情大好:“周大人,你看,咱们还是要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

    周方展不慌忙,低头问道:“念念想不想学骑马,舅舅新寻了一匹小马,教念念骑马好不好?”

    念念拍着白嫩嫩的小手:“好。”

    周方展心情大好:“沈大人,你看,咱们是不是要尊重一下孩子自己的意愿?”

    三人在门口僵持了片刻,念念好像也感受到了两位舅舅的剑拔弩张,十分为难地看着两位舅舅。

    她奶声奶气地提议:“爹娘还有十日才能回来,不如念念在两位舅舅家各住五日如何?”

    “好!”

    周方展撂下一句话,抱着念念纵身跃到马背上,不等沈宗度反驳,便策马而去。

    飞扬的尘土溅了沈宗度一身灰,他望着周方展的背影怒道:“周方展,你无耻。”

    他怒气冲冲地对着车夫道:“给我追上去,我就不信了,我抢不过他。”

    银铃般的笑声自马背上传来,如同一道明媚的日光,瞬间照亮了天地。

    沈宗度远远望去,周方展一向孤寂的背影似乎一下鲜活起来。

    他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烟柳薄雾中,周方展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街角。

    他突然就想起妹妹生产那日,周方展从登州千里迢迢赶来,他衣衫浸透了风霜灰尘,整个人颓废得似路边的野狗一般,除却脸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再看不到半点属于活人的神色。随着呱呱一声婴啼,周方展的脸上渐渐有了变化,他看到他不停地在颤抖,有泪从他的脸上滑落。

    梨花落在他的肩头,又飘然坠地,一地堆雪香。

    周方展立在于树下,死寂的眸子亮了起来,他好像又活了。

    他突然记起,钟小姐好似就消散在梨花纷纷的春日里。

    周方展曾位极人臣,亦曾一败涂地。

    他本有机会争一争这人间至尊位,享受浮世三千繁华,却最终落得个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的下场。

    他已无欲无求,如今还能有生气地活着,或许便是因为这一张欢颜吧。

    车夫望着呆立的沈宗度,疑惑道:“大人,还追吗?”

    沈宗度摇摇头:“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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