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公孙悠已经和雪雪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离开了，雪雪昨日里因为她偷偷跑出去的行为正在和她生气，但得知是因为那位崔小姐和公孙悠做了约定之后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偏过了自己的脸摆明了一副正在生气的模样。

    白玉堂不知道昨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直觉，这位崔小姐身上应当是发生了什么变化。所以他早早的就等在了城外的茶摊中，果不其然，城门刚刚开启那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马车已经从清晨无人的管道上缓缓驶来。

    “悠姐姐，是白哥哥。”驾车的是雪雪，她远远的就看见了坐在茶摊中的白玉堂，那一身白衣在昏浓的清晨依旧醒目，茶摊中的另一张桌子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雪雪看不出来是谁但是她自己也已经有了猜测。

    两只小手拽住缰绳，雪雪扭头朝着掀开了一角的车帘里面说到：“还有两个人，看起来应当也是在等人的样子。”

    公孙悠叹了口气，雪雪已经从她的叹息中得到了回复，马车的速度降了下来缓缓地停在了茶摊边上。那一大一小两道人影一错眼的功夫已经跪在了马车的侧面，雪雪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果然是李员外和他的小孙儿。

    “员外这是做什么？”公孙悠撩起了马车车帘，露出了因为受伤而不见圆润的下巴，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如果不是这样近的距离都会听不清楚。

    “多谢姑娘救了我们。”如果不是这位晚云收的姑娘恐怕他的小孙儿就要在那林月的手中没了性命，他的儿子儿媳也是因为林月那个丧尽天良的什么狗屁阵法夺取了生命。

    这个人连城隍爷的香火都敢抢夺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想到这里李员外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心中慢慢的都是愤恨。

    “也是因为员外一家积德行善，祖上的功德替小郎君挡了一灾。”公孙悠低低的笑了一声，那浑身的病气都被这笑声弱化了，“只希望员外您以后依旧积德行善，小郎君如今身体回复康健，日后必定有大福气。”

    说完，公孙悠撂下了帘子，雪雪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了两颗糖送到了这位小少爷的手里说道：“早晨露重，两位早些归家吧。”

    看着这一老一小慢悠悠的往城门的方向走去，公孙悠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和雪雪是城门一开的时候就出了城，那这一老一小怕不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在这茶摊里等着自己了。

    两人的身影已经变得很小了，公孙悠又重新撩起了帘子，这一次露出了她的整张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怒意看向坐在桌子旁正好整以暇的喝着粗茶的白玉堂。

    “原来锦毛鼠白玉堂也会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彻底掀开的车帘里，公孙悠清瘦的芙蓉面彻彻底底的暴露了出来，让她这样生气的应该就是那一对从头顶发髻间冒出来的白色的狐狸耳朵。

    白玉堂放下了粗陶的茶碗，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一对耳尖泛着淡淡的粉红的耳朵。她真的是妖。

    远山县县衙里发生的事情匪夷所思，展昭当天就已经快马加鞭地给包大人去了信，与此同时他也写了一封家书送往了陷空岛。

    两封回信几乎时同时收到的，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包大嫂给自己的药粉，没有什么很厉害的作用听说是以前的一位云游方士给她的，说可以令妖物显出原型。

    妖鬼神本就是民间百姓的传闻，闵秀秀也只当是方士胡诌，但不好当面拆穿。看了白玉堂的信后她才想起来库房里还有这样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也在丈夫的回信中附上了一小包药粉。

    【那方士说只需要一点就能让妖物显形，小心使用。】

    他不屑于这种手段，只是将药粉收进了衣袖中。客栈里从解救的乞丐口中得知了真相的百姓们前来道谢，一楼连带着二楼的楼梯上都闹哄哄的。

    雪雪端着吃食从楼下上来的时候，被人挤了一下他伸手去扶衣袖中的药粉掉落。也许是因为纸包在路途上松开了，白色的粉末散开了下来。

    雪雪问道空气中危险的气味，面前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来将拿包药粉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公孙悠披着一件葱绿色的外衣站在白玉堂的身侧，她披散着头发脸上是比之清晨出门的时候更加恹恹的神情。她将手收回到衣袖中带着雪雪回了自己的屋子，转身的那一眼让白玉堂莫名的心里发虚。

    虽然自己是无心的，但也却是给公孙悠带来了不便。

    所以他一大早就等在了城门口，为的不过是亲口道歉。却没想到，让他看见了顶着狐狸耳朵的公孙悠。

    公孙悠轻哼了一声放下了马车的帘子，她对着雪雪说道：“走了。”

    显形这种事情虽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但对与公孙悠而言头顶冒出狐狸耳朵已经是她六岁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还曾顶着耳朵在寺庙里到处乱跑，但也仅限于没有香客的时候。

    六岁之后她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可偏偏昨天接了白玉堂衣袖中掉落的药粉她头顶的耳朵就怎么也收不回去了。

    很生气。公孙悠闭上了眼睛靠在车厢里，等马车走到没有人的地方的时候她掀开了一半的车帘挂在一旁的钩子上将雪雪拉进了车厢里。

    原本拉车的两匹黑色良驹打着响鼻咬了咬自己的头，它们的脚下簌的冒出了四团火焰，马车的轮子上也冒出了同样的火焰。在无人注意的偏僻小路上

    公孙悠的马车升上了天空，朝着开封的方向飞去。

    公孙悠戴着兜帽从晚云收的后门走进了白日里安静的消金窟中，牡丹和红俏远远的就听到了妖马归来的声音，她们从各自的屋子里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来到了后院里。

    看见带着兜帽的公孙悠两人都愣了一下，但看见雪雪在公孙悠的身后偷偷摇头的模样，两人将疑问咽了回去。“姑娘要先沐浴还是先用点点心？”牡丹从雪雪的手上接过了两人的包裹，看着公孙悠身上葱绿色的薄纱外衣她有些不赞同的皱了皱眉，随后看向了一直跟在公孙悠身边的雪雪，想要从小兔子的口中问一问她们在远山县发生了什么。

    与牡丹不一样，红俏一靠近公孙悠就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和微不可闻的血腥味。凑到公孙悠的身边，红俏偷瞧了一眼没有注意这边的牡丹，小声地问道：“姑娘受伤了？”

    “不碍事，先回去吧。”公孙悠头顶的耳朵被兜帽压的难受，但是又不能在楼里随意的摘下兜帽，这是规矩，晚云收里除了姑娘们自己的屋子外非紧急情况是不可以露出原身的。哪怕是露出耳朵或者尾巴来松快松快都是不可以的。

    一走进屋子里，公孙悠就撇开了自己头顶碍事的兜帽，那一对雪白的耳朵抖了抖，耳根处有些红痕，是被兜帽压出来的印子。

    红俏和牡丹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锁上了门，一个给公孙悠倒了茶水。

    雪雪从一踏进晚云收的门就被那些姐姐们拐跑了，作为晚云收最小的姑娘她收到了所有姑娘的宠爱，你一块点心我一个果子让雪雪痛并快乐着。

    听着门外的吵闹声，牡丹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但一想到自己和红俏等下要和姑娘说的事情，嘴角的那一点弧度又很快的垂了下去。

    牡丹叹了口气转身来到了公孙悠的身边，她从梳妆柜的匣子里拿了一罐白色的药膏手指挑了一点在掌心化开走到公孙悠的身后替她一点一点的擦在娇嫩的耳根。

    “最近有什么事情吗？”公孙悠咬了一口桌子上摆着的糕点随意的问道，却没想到只是一个随口问出来的问题竟然让红俏牡丹一起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公孙悠虽然挂着晚云收楼主的名头但实际上晚云收的内外都是由红俏和牡丹来打理的，几百年来从未出过纰漏。

    她放下了自己咬了一口的糕点，手指轻撵着沾在指腹上的糕点渣滓问道：“起来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清姬赎身离开晚云收了。”红俏和牡丹站起了身，她半抬着眼眸看向坐在桌旁的公孙悠说道。

    “赎身了？”晚云收赎身的条件有些苛刻，所以一直以来赎身离开的人少之又少，这里是一座只收留妖的地方，因为晚云收的楼主带承担着管束人间妖物的职责，所以很少有来过人间的妖想要回到妖域去的。

    所以赎身的条件楼里的姑娘们很少会去学习。

    “是。”红俏硬着头皮回答道，“我与牡丹将替他赎身那人的身家反反复复考察了好几次，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又照着楼里的规矩仔仔细细的比对了之后就放了人。”

    公孙悠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她正在回忆这个叫清姬的姑娘。她是晚云收里除了红俏之外资历最老的姑娘，原身是一条青蛇，来自己这里的时候时常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依偎在一旁的软榻上或者一同来的姑娘身上。

    公孙悠记得她，倒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自己刚来到晚云收的时候就是这位姑娘在照顾自己的起居，直到雪雪化形之后才换了人。

    “既然能找到合适的人，赎身也不是不可以的。”她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看着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糕点，又重新捏起来咬了下去。

    红俏和牡丹再一次齐齐地跪了下去，两人垂着头露出了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看的公孙悠心里泛起一阵怜惜，“昨日我们去看清姬的时候才发现，她竟已经去世了。”

    公孙悠觉得口中的糕点顿时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