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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策马急

    景宁四年春。长安。

    这一日,十八岁的李宜瑾在集英殿被大周女帝钦点为状元,一时风光无两,正所谓“琼林宴诗天下诵,朱雀大门今日开。踏马游遍长安街,玉面郎君不回首”。

    众人对此既赞且叹。赞的是,此子果然不负士林之首李家的盛名,有望成就三代肱骨贤臣的佳话,与他那个被称作“第一公子”的师兄薛择端,都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杰。

    叹的是,他祖父李集易曾辅佐女帝平定天下,被士林尊称一声“无晦先生”,所建弦歌楼与弘道阁九州闻名,却不幸于两年前病逝;他父亲李不渝三进□□朝堂,曾授太子太傅,两年前却因为一场科举泄题案,背上骂名。

    总之,继三年前,十五岁的薛择端考了临安府的解元后,不经会试和殿试,就被女帝直接召入了翰林院,这是第二件在文臣士林、朝野官民之中引起轰动的事情。

    夜晚。李府,雪松居。

    李宜瑾推辞了许多高门贵族的邀约,只在自家院子里摆了一场小宴,拿出珍藏许久的佳酿,坐等一人前来。虽仅邀一人,他却多放了一个空杯,多留了一个空位。

    薛择端下了值,沐浴更衣后,就来到了李府。他踏着月色走进院里,就看见李宜瑾盯着桌上的空杯,面露怅然。

    “怀时,未及贺喜,状元之衔,实至名归!”薛择端一贯温润轻淡,此时却是眼底含着笑意,面露喜色。

    李宜瑾闻声,才恍觉他已到了,起身相迎,笑道:“廷芳同喜!听闻你日前回京,已升迁了礼部侍郎。你我同岁,今后却要唤你一声‘薛侍郎’了。”

    薛择端故作严肃,道:“怀时莫要取笑我了,你我二人亲如弟兄,何必见外。”

    另一人仰头大笑,然后邀他入座,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两杯酒。

    “来,廷芳,今日开怀,且喝他个不醉不归!”李宜瑾举杯,高声说道。

    “好!”薛择端应声,举杯同他相碰。

    酒过三巡,李宜瑾忽然话锋一转,看着对面的空位道:“廷芳,我今日收到了一份贺礼,是一支芙蓉青玉箫。你说,是不是慈微送的?如果是她,又为什么不出现?”

    忽然听见这个名字,薛择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故人久不见,不曾想竟还记得这约定。

    那个他唤作师妹,李宜瑾唤作妹妹的人,向来十分刻苦读书。可彼时李宜瑾总不太上心,为了勉励他,沈慈微曾说若考中殿试前三甲,就亲手做一支玉箫相赠。谁知今日,状元在,玉箫赠,人影却难觅。

    李宜瑾喝得有些多了,不待他回答,又接着道:“这人也真是,就算找到了亲人,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了啊……当初在信中明明说好当面恭贺我,等了一天都没有来……亏本公子那么用功读书,还骑马走遍了长安城,生怕她看不见……”

    “怀时,你醉了。”薛择端看着他,温声道。

    “不……廷芳,再喝!”李宜瑾声音中已有些迷糊了。

    琼林宴后,李宜瑾领了大理评事之职,薛择端怕耽误他明日上任,唤了侍从拾竹过来扶他回去歇息。自己却又坐回席间,倒了一杯酒,对着如水的月光,想起在江南的往事。

    淳熙五年春。临安李府。

    “廷芳!走,咱们去萃芳园!”十二岁的李宜瑾来到挽澜轩,推开书房的门,兴冲冲地同正在看书的薛择端说。

    “老师怎的许你出门了?”薛择端知他性子,也不怪来人扰了他清静,一边将手中的书卷放下,一边疑惑地问道。

    七年前,李宜瑾因为顽劣任性,被父亲送回临安管教。那时李集易才乞骸骨归乡一年,忙着建造楼阁,修经讲学,吩咐管家许伯代为监督。后来一看,竟发现这小子哄得许伯为他打掩护,时常游玩,无心课业,于是便亲自教导,严格约束。

    “这……当然是借你的名头了!”李宜瑾一脸得意的笑,继续道:“祖父总说,廷芳‘独行久居,应多与友为伴’。我便同他说,廷芳邀我去赏花会友,他果然即刻应允了!”

    ——这自然是假的,朋伴众多、热衷交游的分明是他李大公子。薛择端终日待在书斋里,哪来的什么“友”可以“会”!

    薛择端闻言,无奈地笑了笑,随之出府。

    不料等他们到了萃芳园,走到一处偏僻好景之地时,竟然发现一群富贵公子正在戏弄一个乞丐!李宜瑾最是看不惯这种事情,愤而上前,喝道:“住手!”

    那群公子哥被这一声厉喝吓得住了手。领头那人正待发怒,谁知回过身去,却看见是李宜瑾,登时从脸上挤出了一个笑脸,拱了拱手,说道:“李大公子,我等适才在教训这个小贼,惊扰您了,给您赔个不是。”

    虽说他祖父李集易已经从宰相之位退了下来,可他父亲李不渝还在朝身居要职,又被加封太子太傅,正得女帝恩信。因而,在整个临安,也是无人敢得罪李大公子的。

    “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宜瑾瞧着不像他说的那样,就直接走到那小乞丐面前,说道。

    那个小乞丐正趴在地上,一张半点地捡起被撕碎的书页,没想到这个贵家公子竟然会问起她,闻言抬起了头,直愣愣地盯着李宜瑾。

    直到李宜瑾皱起了眉,她才反应过来,上前抱着他的大腿嚎叫道:“贵人啊!贵人!我路过此地,听侍女姐姐说,宴会之后有饭食奖赏我,就躲在这儿看书。谁知他们进来了,偏要说我的书是偷来的!小人冤枉啊!”说完,哀戚地哭喊起来,却没有流出眼泪。

    旁边那群公子哥愣住了,心道,这人原来不是哑巴啊,那方才为什么不说话?

    李宜瑾也愣住了,他原本想说,先放开本公子的腿!却听出来这乞丐是个女的,为了保持风范,吞回了叫喊,一下子被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还是薛择端站了出来,声色不失严厉地对那群公子哥说:“你们有何证据说她的书是偷来的?”

    “这……这还要什么证据,她一个乞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那个领头的公子下意识地说道。

    小乞丐此时不哭喊了,放开了李宜瑾的腿,站了起来,大声说道:“真是奇怪!本朝哪条律法说了,不允许乞丐看书?我家里遭了强盗,抢了金,抢了银,却独独留下这东西,也不行么?”

    “你……你信口开河!”那公子气极。

    “你……你仗势欺人!”那乞丐故意学他说话。

    薛择端见状,缓缓道:“既如此,便是你们先入为主,将她认做了贼,又撕毁她的书了?”

    那几个公子哥语塞,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

    “哼,便是京兆府尹,大理寺卿,也没有这般判案的!你们倒是有通天手眼,说谁是贼,谁就是了!”李宜瑾此时也缓了过来,严声道。

    “李大公子,是我等糊涂了,还请您见谅。”领头那人颇为识时务,知晓此事已经讨不了好,不如先认错,以免得罪了人,给家里惹来麻烦。余下的公子哥也一齐道错。

    “和本公子说做什么,你们冒犯的又不是本公子。”李宜瑾的眼神看着那小乞丐,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那公子哥咬了咬牙,闭上眼睛,拱了拱手,道:“这位……小兄……姑娘,是我们一时糊涂,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方才所毁书册,稍后便买来奉还。”

    小乞丐,也就是沈慈微,见这人如此识趣,并未不依不饶,摆摆手不再追究。见她如此,李、薛二人也不多说什么,等那群公子哥告别散去后,也转身欲走。没想到小乞丐却喊住了他们。

    “两位公子,请留步。”她换上一副比方才那位公子哥还要真诚的笑脸,讨好但不谄媚地说道,“恰才为了说明真相,不得已开口,暴露了女子身份,只怕引来祸端。看两位公子风度翩翩,定是心善之人,不知可否给小女子一个去处,为奴为婢皆可。”

    李宜瑾一想,她说的也有道理。且不说刚才那群人会不会回来报复,即便他们不亲自动手,只要将她的女子身份透露出去,也会招来许多麻烦。帮人不帮到底,倒还不如未曾过问这件事。

    于是李、薛二人便问她姓甚名谁、年岁几何、家住何方、缘何到此,沈慈微告知了名字,说自己乃越州人氏,年方十岁,家中遭逢变故,来此寻亲却不见。知道了底细,他们才把她带回府里。

    李宜瑾父母都在京城,二叔父行医天下去了,三叔父在地方外任,祖母已不在,府里只有祖父一个长辈。他们不知如何处置这人,让沈慈微梳洗过后,就将她带到了李集易跟前。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李集易捋着胡须,看着他们三人。李宜瑾不知为何,隐隐觉得他祖父在打着一些不太好的主意。

    果不其然,李集易终于开了口,说道:“这位小姑娘如此勤勉好学,想必自有一番志向,怎可屈折为奴?如若不弃,可拜我为师,在府中求学,也为我多加督促顽孙。”

    语罢,李宜瑾顿时面如菜色,薛择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沈慈微却大感意外,愣了一瞬,才以茶代酒,跪地敬上,说道:“谢师父,徒儿感激不尽!”

    于是,在李集易的笑声中,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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