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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在对角巷(上)

    暑假过的很快,甚至快的有些惊人:自从那一晚的宴会过后,扎比尼庄园仿佛一夜恢复了原本的寂静。茱莉亚·扎比尼夫人与克里斯托弗·亚克斯利先生因为不同的事情频频出门,布雷斯·扎比尼忙着跟谁通信,于是剩下的西奥多莎乐得清闲,一边整理自己的笔记、完成教授们布置的作业,顺便给那些纯血统小姐们的邀请回信。她中途甚至和潘西打了个照面:后者在七月底带着“帕金森家族赠送给西奥多莎的礼物”姗姗来迟,同时与她约好在八月十号那天前往对角巷购买新学期的用品。

    “只有我们俩。”潘西搂着她的手臂,一副闺中密友的作态,“阳光这么好,我们偶尔也要出去放个松什么的嘛。”

    所以西奥多莎只好答应。赴约当天,她戴上了潘西送的白宝石耳环,穿着一身白色短袖衬衫与深绿色的裤装,远远便看见一身鸽灰色长裙的潘西撑着一把精致的丝绸阳伞等在对角巷的破釜酒吧门口,对着她招了招手:“多莎,快过来。”

    “怎么看起来这么萧条?”西奥多莎跟着潘西进了酒吧,本以为对方要直接进入对角巷,没想到她颇为优雅地挑了一张空桌子坐下,见西奥多莎一脸疑惑,甚至还有些高傲地昂起下巴:“梅林啊,你没看《预言家日报》吗?”

    扎比尼庄园订购的报纸都被扔到书房去了——好像最近的那几张还被西奥多莎垫在魔药课本下面当草稿纸了。她下意识避开潘西的目光,没料到帕金森小姐不耐烦地皱眉,从身后的书报架上抽出一张报纸,“啪”地一声拍在西奥多莎面前:她的指甲染成了暗紫色,点缀着黑水晶与亮片,乍一看甚至和黑色的铅字要融为一体。西奥多莎接过一叠报纸,第一反应是看了一眼头条新闻:“魔法部部长皮尔斯·辛克尼斯发表宣言:将加强对麻种的管//控//条//例。”

    “什么?”西奥多莎猛地翻了翻报纸,发现魔法部居然悄无声息地更新换代——她依稀记得康奈利·福吉之后好像还有一位魔法部长,但绝不叫这个什么皮尔斯·辛克尼斯。他发表的政//见显然对那些麻瓜出身的巫师并不友好——至少西奥多莎粗粗略过一眼这位部长的发言,甚至猜测这一条新闻的编辑是不是手动将发言里所有的“泥巴种”替换成了“麻瓜出身巫师”。然后她便下意识往编辑栏看,却发现本该写上编辑姓名的那一栏成了一片空白,只留下一句“寒冬将至”。

    “这是什么意思?”西奥多莎皱着眉,又翻了翻报纸,发现大多报导的都是辛克尼斯部长的介绍,对前一任部长的辞职仅仅轻描淡写地表示他“畏罪自//杀”——但编辑大多都署了名,只有这一篇空落落的。

    潘西正等着说这句话的时机:“嗐,因为这个副主编辞职了呗。”她笑眯眯地看向西奥多莎,给她指了指一篇报导,“你看这篇,讲亚克斯利先生当上法律执行司司长的这一篇:这个编辑是不是很眼熟?”

    西奥多莎看着上面“嘉德丽雅·亚克斯利”两个字,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女儿报导父亲升官加爵,倒是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但她表面上依旧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乖乖开口回答问题:“这不是那位亚克斯利小姐吗?我记得她比我们大了一届。”

    而潘西如同抓住什么谈资一般,一副要发表长篇大论的架势:“那是自然,我不用你提醒。”她看了西奥多莎一眼,像是忽然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便赶快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来,“不过我们还没点单呢——你要喝什么?这里的冰饮看起来就不怎么样。”

    “我们一会儿可以去弗洛林冷饮店买冰激凌。”西奥多莎给出建议,“或者在这里勉强喝一小杯冰镇黄油啤酒。”

    潘西接受了后一个建议,起身去前台点两杯冰镇黄油啤酒。西奥多莎任由自己靠在破釜酒吧的椅子上,环视四周,发现来这里的巫师少了至少一半以上,甚至不如空桌子的数量多。她便又撑着脑袋翻看着潘西抽出来的好几张报纸,发觉里面的新闻记录的无非是什么要求麻瓜出身的巫师尽早办理血统证明、尽早去魔法部上交家谱,否则后果自负。新上任的法律执行司司长亚克斯利先生也接受了采访,扬言推行血统证明制度将更方便魔法部对英国巫师们的管理与统计,是行政上的一大进步。也就在她看完这篇报导后,潘西已经端着两杯冰镇黄油啤酒坐在桌边,把其中一杯推给了西奥多莎:“丽雅*是不是写的很不错?一会儿我们就去拜访她,然后一起吃个午饭,再把那些教材买齐。”

    西奥多莎点点头,也没法反对潘西的安排——再加上她确实有些好奇当今的事态发展,从一个报社编辑嘴里吐出来的消息肯定比她们这些被藏在家里的纯血统小姐多得多。新出台的政策总让西奥多莎有些心慌,就好像他们的时代不是往前进,而是往后退,要回到舅舅喝醉酒后闷声提到的“二十年前”——当时她们都还没出生,但是家里的大人们在提到那个时代时总归缩着脖子,一幅避之不及的模样。西奥多莎曾经从一本厚厚的新编版历史书里了解到那位黑魔王的崛起与救世主的诞生,再到黑魔王的溃败,但之后她再去丽痕书店找那本大厚书时却再也找不到它了。潘西倒是不在乎她的走神,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你不是好奇那个副主编的事吗?我听丽雅说起过,那个女人好不容易坐到副主编的位置,就是不肯按照主编的意思继续写了——甚至第二天只在她的座位上发现了一封辞职信和这篇写好了的报导,但是没署名。不过那些打印的蠢货居然看也不看地就去印了!丽雅说从来没见过主编老头发那么大的火哦。”潘西无奈地一耸肩,“丽雅之前都把她当榜样来着,没想到这个副主编只是个女权主义者,却不聪明、不会审时度势。”

    “她怎么女权啦?”西奥多莎随口敷衍,闷闷地喝了一口冰镇黄油啤酒。略带甜香的滋味一点点萦绕在她的舌尖,让她终于有了一些身处夏日的实感。潘西看起来很满意她的接话,十分愉快地笑了一声:“因为她没有冠夫姓呗。结果还被她的女儿皱着眉头反驳说什么她妈妈不是为了什么名堂——啊,她女儿跟丽雅一届的,是个没礼貌又粗俗的格兰芬多。在乌姆里奇高级调查官女士接管霍格沃茨时还违反校规,殴打了嘉德丽雅。”

    潘西这么一说,西奥多莎倒是想起来了:乌姆里奇统治霍格沃茨期间确实有这档子事。据说那时的邓布利多军越发反叛,甚至都要闹到嘉德丽雅·亚克斯利的女权主义俱乐部里来了。然后在某个下午,嘉德丽雅在私翻了姑娘们的书包、斥责了她们一顿后,又作势要将她们全部举报到乌姆里奇女士那边,除非有人乐意跟她决斗。西奥多莎猜测亚克斯利小姐的本意只是以儆效尤,没想到真的有人应召:霍格沃茨在那个下午过后便流传着那位格兰芬多女孩几个缴械咒便把嘉德丽雅·亚克斯利撂倒在地,然后一甩斗篷就带着姑娘们走了——当然,斯莱特林内部说的自然是嘉德丽雅·亚克斯利被蠢狮子偷袭,对方简直卑鄙无耻,但西奥多莎习惯了将这种八卦反着听:他们越这么说,便越证明嘉德丽雅真的被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么看来,恐怕那位副主编女士的政治立场也格外明显——西奥多莎微微皱起眉头,选择不予置评。潘西说完了一串对副主编母女二人的批判,顺便优雅地喝光了黄油啤酒,最终将玻璃杯留在桌上:“所以说啊,这群人走不长远——目光短浅又没有远见,就像波特和他的那两个蠢朋友。”她微妙地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音,“我爸爸说魔法部终于站对了立场,以后会慢慢协助黑魔王的,我们这些早早站好队的家族不会有损失的。”她的脸上一点点蔓延开来一个笑容,吐字暧昧,“多莎,我们才是一边的。”

    未等西奥多莎做出任何反应,潘西便自顾自起身,拿起了自己的阳伞——西奥多莎只好也一口喝完冰镇黄油啤酒,也跟着站起来,与她一起从破釜酒吧的后门离开,敲着墙砖来到了对角巷:往日的热闹与繁华好似成了过眼云烟,大部分店铺门可罗雀,不少店家甚至挂上了歇业的牌子。潘西撑着伞走在前面,西奥多莎跟在后面,努力目不斜视地走过热火朝天的韦斯莱笑话商店——其中某位红头发的店主恰巧“砰”地一声关上门,看起来心情不佳。

    预言家日报的总办事处屹立在两个出版社边上,看起来有些陈旧的大门雕琢着叼着报纸的猫头鹰纹样。坐在前台的招待女巫看起来昏昏欲睡,连着听了三回潘西的名字才拼写正确,将纸头叠成一只看起来很不会飞的笨纸飞机,一路传到上面去。潘西显然没遭受过这种轻慢,却也不好当场发作,只是愤愤地用雨伞尖敲地面——西奥多莎继续沉默,权当潘西要把老旧的地板捅出个洞来。好在嘉德丽雅·亚克斯利下来的很快——亚克斯利家族的千金披散着一头金色卷发,脸上显然画好了精致的底妆,长长的眼睫卷而翘。她穿着一套有些像麻瓜套装的粉绿色长袍,与潘西拥抱握手时,手上好几条叠带的、串着颜色各异的水晶玛瑙宝石的手链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声。然后她望向西奥多莎,微微眨了眨眼睛:“这位想必就是诺特小姐吧?我早听潘西说啦——才名远扬,秀外慧中,据说你的魔药成绩很好哩,不愧是诺特家族的千金。”

    她朝着西奥多莎伸手,叮当作响的手链与手镯晃了西奥多莎的眼。但后者还是冷静地伸手,努力说了一些“您太抬举我了”和“哪有您的优雅美丽让人更加印象深刻”的话语。嘉德丽雅对她的恭维显然有些满意,亲密地搂着她的肩膀,又伸手搂着潘西的手臂:“梅林呀,之前我太忙于学业,都没时间和你们这些妹妹交往谈心,以后就是一家人啦。”

    西奥多莎没太听明白嘉德丽雅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点头,跟着她上了楼,来到了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其中一张办公桌上放着各种粉嫩可爱的摆件、书签与各种信纸,还有好几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羽毛笔。而另一张办公桌只扔着一个文件袋,但已经被人开过封了,显得奇奇怪怪的孤零零。潘西忙着和嘉德丽雅聊天,聊的好像是马尔福和格林格拉斯家的事情。西奥多莎自觉与她无关,便走了几步打算看一眼那个文件袋的内容,却猝不及防被潘西一把抓住手臂,以一个优雅的姿态被她拎了回来:“多莎也跟我一样呢——梅林啊,丽雅,你是不知道格林格拉斯多嚣张!”

    “我懂,我懂。”嘉德丽雅安抚般捏着潘西的肩膀,一脸的沉痛,“绿草家向来如此:忽然翻身能做主,便也慌里慌张开始仗势欺人了——他们是不是还忘了他们的大女儿婚事未定呢?和你们差不多年纪的斯莱特林男孩好像也不多……”

    “哈哈,人家可不只要斯莱特林男孩呢。”潘西重重地咬着“斯莱特林男孩”两个字不放,一双眼睛里扬起不屑,“格林格拉斯老爷拒绝了瓦塞家的联姻,扬言他们从不跟这种假纯血厮混……哦哟,就好像他们才是古灵阁里装满加隆的那个人一样。”

    “瓦塞?跟古灵阁有合作关系专门研究冶金与炼金术的那个瓦塞?”嘉德丽雅来了兴趣,挥挥魔杖给潘西和西奥多莎拉来了两把椅子,示意她们坐下,“他们家的儿子也到议亲的年纪了?”

    “到了到了。”潘西摆了摆手,瞥了西奥多莎一眼,“扎比尼夫人宴请的那天也请了他来,可惜我没看见他。”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嘉德丽雅甩了甩头发,拿过信纸作势要写什么,“我去问问克米里亚认不认识……”

    “……我倒是跟他说了几句话。”西奥多莎迅速开口,只想早点满足这位大小姐的好奇心,免得这个八卦无穷无尽下去,“小瓦塞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对魁地奇有点感觉,她在心里补充道。

    嘉德丽雅和潘西点了点头:“那听起来是个蛮无趣的人。”

    “和……和达芙妮结婚倒是般配。”潘西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改了口,有些心虚地没去看西奥多莎的眼睛,“达芙妮有时候也很无趣——恐怕是格林格拉斯家还是太穷困,她又偏偏自尊过剩。要我看这种时候还守着他们绿草的破名声,不如接过瓦塞的橄榄枝——古灵阁的大门也为他们敞开。”

    “她那样的女孩自尊心太强可没有好处。”嘉德丽雅露出一幅悲天悯人的神色,“她首先需要得到提升自己的资本,再挑挑拣拣——连资本都没有,又有什么好意思维持所谓的自尊呢?想必她妹妹阿斯托利亚也是这样的人,真可惜,德拉科不得不娶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孩。”

    潘西因为这句话满脸不快:“马尔福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怕是听了绿草的谗言,不然卢修斯叔叔和纳西莎阿姨根本不会这么愚笨,让德拉科娶那个什么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

    西奥多莎心想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的卢修斯叔叔和纳西莎阿姨就是想要找一个母家低微的纯血统儿媳妇,方便他们拿捏那位小可怜。嘉德丽雅正在高谈阔论如果他们选了潘西会有什么什么好处,但西奥多莎只觉得好笑:卢修斯·马尔福刚从牢里出来,如果帕金森先生这个喜欢在报纸的政//治板块上乱跳的也被抓了把柄入狱,恐怕德拉科·马尔福又要为黑魔王杀人救岳父。显然,老实巴交、眼高手低且没钱的格林格拉斯老爷更容易受卢修斯·马尔福都摆布,还不容易被抓去阿兹卡班。

    这不是很明显吗?虽然西奥多莎不知道为什么过去的六年大家笃定马尔福家也可能会跟诺特家联姻,但自从父亲被关进阿兹卡班后,这种可能肉眼可见的下滑——这不就是马尔福家族的传统吗?抛弃一切已经在阿兹卡班或是有可能前往阿兹卡班的盟友,并且在前几年和两方都维持友好的关系,任凭那些人叫着舌根恭维帕金森或是诺特将与马尔福家结亲,却在事发后打死不让自己的儿子娶他们的女儿。潘西没看懂,但西奥多莎懂了。如同蛇一般冷血,又如狐狸一般狡黠,卢修斯·马尔福和德拉科·马尔福,谁嫁到马尔福家谁倒霉。

    嘉德丽雅与潘西也结束了对格林格拉斯姐妹花的批判:她们笃定达芙妮太死板,阿斯托利亚则上不得台面,这桩婚事全凭格林格拉斯老爷那条三寸不烂之舌(西奥多莎存疑,因为她从未见过这位先生)做主,马尔福夫妇受到了残忍的蒙骗,德拉科则是婚姻的牺牲者。这让西奥多莎微微皱起眉头来——她不太喜欢她们对德拉科·马尔福的维护,就好像她们才是这位“斯莱特林的骄傲”、“优雅的小少爷”的妈妈一样,太荒谬啦。她回过神后才发现,潘西和嘉德丽雅正因为还没找到话题而沉默,正欲开口却见一只纸飞机飞过来:嘉德丽雅满脸不高兴,打开后瞥了一眼便把信纸揉成一团,扔到了废纸篓里。

    “怎么啦?”她的羽翼快速接话,一脸的关切。

    “主编老头让我处理琼斯之后的工作而已——好烦呀,她为什么不能把工作做完了再辞职?”嘉德丽雅撅着小嘴,毫不留情地用新做的玫粉色美甲敲桌子,“现在留下一大堆采访文稿让我来写,我真想把这堆东西扔到她家的信箱里面!”

    琼斯?西奥多莎好像想到了什么,却转瞬即逝,如同抓不住的风在她脸上掠过。潘西忙着附和,和嘉德丽雅一起辱骂那位不长脑子的前任副主编琼斯女士——噢,西奥多莎想起来了,同时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张空空的办公桌,最终在她们二人数落的空隙里恰到好处地插话:“是那张桌子的主人吗?桌上摆着什么呀?”

    “肯定是那个女人的档案……啊……”嘉德丽雅一拍巴掌,手链与镯子上的宝石又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上面肯定有她的地址!我要派三只猫头鹰让她处理完公事!”

    她一挥魔杖,让办公桌上的文件袋飘到她手上,不顾潘西和西奥多莎探索的目光,开始一页一页翻看那位琼斯女士的档案:“维欧莱特·珀利亚·琼斯,出生于1955年——谁要看这个?家庭成员……配偶,子女……家庭地址——噢,梅林,这是哪儿?”

    “这条街好像在南肯辛顿那边。”西奥多莎解释道,“离这里有些距离。”

    “但是我猜猫头鹰可以寄到。”潘西毫不犹豫地发表自己的看法,“给这个女的写信,让她明天上午之前把工作寄给你,不然我们可以去查她的血统是不是纯正。”她为自己绝妙的想法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这没有用,潘西。”嘉德丽雅又往后翻了几页,不开心地把文件丢到桌面上,翘着嘴巴,“她丈夫是弗利家的人!你自己看嘛。”

    西奥多莎也跟着潘西一起开始看那一格档案:配偶那一栏后面跟着奥利弗·卡斯帕·弗利·勒维斯这个长长的名字,中间那个“弗利”近乎要灼伤她们的眼睛。西奥多莎还悄悄瞥了一眼子女那一栏:索菲娅·奥菲利娅·勒维斯,霍格沃茨听起来似乎有这个人。她再往上面看,发觉琼斯女士有着一张宁静祥和,但不笑起来却有几分英气的脸,与她贫瘠记忆里那位格兰芬多学姐的面庞有几分相似。她显然是她的妈妈,但这张脸再加上琼斯,总让西奥多莎模模糊糊还能想到谁……

    “那你去问问瑞安先生?”潘西给嘉德丽雅支招,“瑞安·弗利先生也姓弗利,或许恰巧知道这位亲戚是不是一个真的弗利?万一他是假冒的,对吧?”

    西奥多莎不得不承认潘西这时候十分聪明。嘉德丽雅马上眉开眼笑,心情很好地拍拍潘西的手臂,表示她马上把文件和信带去猫头鹰邮局寄掉——“瑞安反正会一直在的。”她笑着眨眨眼,“他被黑魔王大人下令在对角巷巡查商铺,顺便查那些店主的血统证明。”

    “他也加入了食死徒?”潘西拍了拍巴掌,脸上的表情交杂着崇拜与好奇,“这么年轻……”

    “我爸爸说黑魔王大人说了,我们需要新鲜的血液。”她略带骄傲地昂着下巴,目光灼灼,“而且他已经授意德拉科在霍格沃茨集结一批年轻信徒——这可比巡查来的光荣,潘西。”她打趣般撞了撞潘西的肩膀,“年轻有为呀。”

    潘西的面颊上泛着绯红,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把这句话当做夸赞她自己的似的。然后嘉德丽雅让她们小坐片刻,等她写完信便带她们去对角巷逛逛:“今天真热,我们可以去吃点冷饮,再看看脱凡成衣店有什么新品上市。约书亚说他给我订了最新款的包包,不知道今天到没到提货日期——哦潘西你肯定很喜欢,妖精手工织造,还用粉水晶们拼出花和天鹅的形状,像一朵蓬松的云。”

    西奥多莎难以想象那是什么样子的包包,但很淑女地没有吭声,只是坐在一边等待嘉德丽雅写完信。潘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嘉德丽雅八卦,后者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潘西,直到飞速地写完那封信后带着她们俩下楼,把信件和一堆文件甩给了一只猫头鹰:“帮我送到这个什么什么……”

    “南肯辛顿。”西奥多莎接过嘉德丽雅手里随手抓着的档案纸继续,一字一句报给那只猫头鹰听。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潘西和嘉德丽雅交换了一个有些鄙夷的眼神,但最终还是化为一片和蔼可亲,一人一边拉着西奥多莎要带她去脱凡成衣店看衣服和包包,全然把冷饮店和丽痕书店忘在脑后。西奥多莎只好随手把那位琼斯女士的档案纸叠起来塞进自己背着的小包里,然后跟上这两位大小姐的脚步。

    八月的伦敦并不算热,但嘉德丽雅与潘西的心确实燥热。她们精致的小皮鞋踩在对角巷的萧条上,咯咯的笑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传得很远很远。西奥多莎沉默地注视着街道两侧关闭的店铺,还有坐在店铺里兴致缺缺的店员或是店主。脱凡成衣店的女老板并不在,代替她位置的是一位油头粉面的男巫——他脸上挂着的微笑让西奥多莎觉得有些过于谄媚了,尤其是接过嘉德丽雅从手包里拿出预订的单号后,这种谄媚近乎变成了一种献媚了。他一边差使手下的女服务生去仓库里拿包,一边手势翻飞,替嘉德丽雅推荐时新的丝绸巫师帽、采用了最新布料制成的轻薄巫师袍,还有更多零碎的小玩意儿。潘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条泛着神秘的浅蓝光泽的珍珠项链,对上面歪着的丝绸蝴蝶结爱不释手。嘉德丽雅则捏着小包打量新的一系列女裙,最终摇了摇头,格外挑剔地嫌弃这种紫色不好看:“现在流行这种颜色了吗?”

    “是是是,尊贵的小姐。”油头粉面的男巫点头哈腰,“这是最新款的设计——小姐,这种大丽菊紫可是我们巴黎的设计师们分外推崇的颜色,而且很衬你们这种美丽优雅的年轻女士的肤色,不是吗?和您的那款包也很般配——您看这件裙子,上面的粉水晶……”

    “好了好了,我不需要你在这里瞎说八道。”嘉德丽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自己看就行了——你去帮潘西把那条项链拿出来。试试看,潘西,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潘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我也这么觉得……”

    她们便又一次走到一起,小声地谈论起这些项链与吊坠、耳环和手镯,同时差使那位男巫拿了好几条项链在脖子上比对。西奥多莎安静地靠在柜台边上,近乎与柜台融为一体,实在乐得清闲。由于无聊,她索性开始翻看那位服务员小姐不小心落在柜台上的订单名册,在心里默数上面各种来自纯血二十八家的姓氏究竟哪个出现了几次——却在翻到某一页时依稀听见那边的聊天里居然带上了自己的大名。

    “多莎,快过来。”潘西不给她反应的,朝着西奥多莎抬起下巴——于是她只好有些不情不愿地走到那堆由项链、手镯与各类珠宝堆成的柜台,刚站稳便被嘉德丽雅挽住手臂:对方的声音甜甜的,向自己道歉说前一阵没来得及给她购买生日礼物,所以今天帮她补一份。

    “这倒也不必——您的心意比礼物来的重要的多,而我已经领了您的好意了,亚克斯利小姐。”西奥多莎下意识想拒绝嘉德丽雅的橄榄枝,却被潘西摇晃着手臂——后者边笑边说反正只是一份礼物,而且我们也看见了很适合你的东西。“多莎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肯给亚克斯利家吧?心意是收到了,但是你不拿丽雅为你准备的礼物,闹得好像她在欺负你一样呢。”潘西拉长了声音,“而且你想呀,你的朋友布雷斯是嘉德丽雅的……”她还未说完,便被嘉德丽雅本人打断:“布雷斯是我的表弟吧?那多莎就像我的表妹一样了,不是吗?我还挺期待你们能够——噢,潘西,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打哑迷般和潘西互相对视、眨眼,“如果你肯放下德拉科的话,布雷斯也不算是个很坏的选择,这一点我是绝对把你放在第一位的。”

    “别开玩笑啦丽雅。婚约时间未到,一切皆有可能,我们都没必要这么着急。”潘西笑得有些危险,黑色短发衬得她的眼睛里不像是笑意,更像是咄咄逼人,“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吧,我个人建议我们先把那个发箍拿出来,给多莎戴上看看。”

    西奥多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只精致的发箍,层层叠叠的丝绸在灯光下泛着不同的色彩,从珠光白到米白。在发箍边沿还点缀着碎钻与小粒的珍珠——那位油头粉面的男巫一边小心地拿出发箍,一边大肆宣扬这枚发箍用了什么什么魔法导致它在不同的光照下会有不同的颜色,包括这些钻石与珍珠也都是从哪件首饰上拆下来重新固定在发箍上的。他讲到激动之处甚至要差使那位刚拿着嘉德丽雅预订的粉色小包来到前台的女服务生再去拿店里的相册,给她们展示有哪位二十八家的贵妇曾经戴着这个发箍,配合她的珍珠钻石项链与镶嵌着碎钻的鹅绒斗篷和全套白色礼服参加布莱克小姐与马尔福先生的婚礼。西奥多莎被他的口若悬河和一串又一串的名字说的头大,但潘西和嘉德丽雅听得倒是有滋有味,催着那位女服务生去拿相册。那位倒霉姑娘不得不再次走回店后,替小姐们拿了相册,然后泄气般靠在柜台上,却又忽然跳了起来:“朗先生,我记得这一只发箍好像已经被Ab……小姐预订……”

    “别瞎说八道。”朗先生迅速地打断她的话,露出一幅呵斥的表情大骂道,“胡说!呸!我看你根本不想把好东西卖给漂亮的小姐们,所以自己胡搅蛮缠。我怎么不记得这事?”

    “没人预订吗?没人预订的话我就买下来送给多莎妹妹了。”嘉德丽雅和潘西欣赏完那张照片后好像也觉得这只发箍很漂亮,对视一眼后便见嘉德丽雅拿出钱包,询问这需要多少加隆。朗先生眉开眼笑,一边报价一边差使那位女服务生赶快把发箍包起来:“小姐们需要什么颜色的匣子?墨绿色带银色镶边的怎么样?我们免费提供礼物包装手续——哦,是给这位小姐的吗?小姐的蓝眼睛很漂亮,不如就选择克莱因蓝的包装纸还有这种暗金色的蝴蝶结。嘉德丽雅小姐的手包是需要什么颜色的包装纸?这种浅藕粉色的怎么样?还是您身上的粉绿色?噢这种颜色真是好看极了,您实在太有品位了……”

    他一边挥动魔杖给小姐们展示不同颜色的包装纸和丝带,一边谄媚地接过嘉德丽雅手里大把的金加隆放进柜台,像一只翩翩飞舞的大蝴蝶。西奥多莎微微皱着眉,走近那位正忙着用魔杖施展魔咒给她的那份“礼物”包装的服务生小姐,低声开口:“你说你记得这件东西被预订了,不如我们再看一眼那本订单名册来确定一下……”

    但谁料那位小姐猛地一颤,不停地摇头:“没有的事,尊贵的小姐。就像朗先生说的那样,是我记错了——给您,您的礼物包好了,脱凡成衣店祝您生日快乐。”

    “是怎么了吗,尊贵的小姐?”朗先生也包好了嘉德丽雅的手包,有些冷酷的蓝眼睛朝着她们这边看过来。西奥多莎只好接过那份包装好的礼物,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包装礼物的手法很好,包装的也很漂亮,我很喜欢。”

    朗先生刹那间又露出谄媚的笑:“身为麻种,她能得到您这样尊贵的小姐对她的赞赏,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过于抬爱啦。”

    西奥多莎只觉得这句话让人毛骨悚然——她不敢再看朗先生和那位女服务生,只是跟着嘉德丽雅与潘西离开了脱凡成衣店。外面的阳光并不毒辣,但西奥多莎却觉得有些浑浑噩噩的:他为什么要特地强调一句“麻种”?是为了顺应现在的政//策还是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提?嘉德丽雅和潘西就好像没听见这句话一样继续拿着包包,踏着小皮鞋走在她们的血统赐予的特//权下,可西奥多莎没由头觉得这句轻飘飘的话语格外刺耳。诺特家族不算是纯血统理论的得力支持者,毕竟家族的草药中间商身份决定了他们家的人需要与各种巫师打交道——这也导致西奥多莎一直忽视着这些理论,直到这些理论以一种自然的方式入侵了她的世界。

    她不喜欢,却无可奈何——因为这是新//政//策,是魔法部下的命令,更是黑魔王希望他们做的。

    2000年的八月,战争已然过去了两年,对角巷也逐步恢复了原本的繁华。一身白色系裤装、撑着阳伞的诺特小姐刚从脱凡成衣店出门,手里提着一份精致的包裹:里面装着潘西·帕金森在1997年八月曾试戴过的那条泛着浅蓝光泽的珍珠项链。她顺着来路走着,没由头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午后——笑得谄媚的朗先生与那位麻种女服务生的面容短暂地浮现在她眼前。她在脱凡成衣店没能见到这两人,而新负责的女巫也说不上他们俩的去向,就好像他们从未存在过一样。他们或许只是恰巧调休,或许换了份工作,也或许,他们死在了战争里,不过没人在意罢了。西奥多莎稍微转了转自己的阳伞,任由八月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衬得诺特小姐的金发更加美丽。她微微抬头,眯起眼睛注视着太阳,总觉得恍然间也好像回到了两年前——只不过她的身边不再有潘西·帕金森或是嘉德丽雅·亚克斯利。

    她的脚带着她走到了一家冷饮店,在落座后放下手上的包裹,竖起菜单开始挑选冰激凌。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人在她面前落座,便从菜单上抬起眼,一双蓝眼睛里的情绪波澜不惊。

    “Hace mucho tiempo que no nos vemos,se?orita.*”他说,鸽灰色眼里好似藏着无限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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