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回故人归7

    司徒钟哑口无言。哪来的女儿,族记里没记载蛇妖阿宓有后代啊。

    阿宓已不哭了,又或者是哭不出来了,安静地坐着,神情呆滞。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瞳孔看上去比原来大了一圈,瞳仁有些发黑。司徒钟心里发毛,问重楼:“阿宓好像怪怪的,她现在的状态还正常吗?”

    “正常,魔化而已。”

    “哦那就好……嗯?魔化?”司徒钟大叫,“魔化!”

    重楼真是烦死了他咋咋呼呼:“叫唤什么。”

    司徒钟一个头两个大:“那可是魔化!一旦魔化,六亲不认,会杀光这里所有活人的!”

    重楼不耐烦:“那又怎样。”

    “你!”司徒钟和他说不清,只好奔到阿宓身边去摇她,“阿宓姐姐,快醒醒!你不能魔化,魔化就会变成真正的怪物了,快醒醒!”

    阿宓毫无反应。

    重楼道:“妖类魔化会逐渐丧失五感和思考的能力,她现在恐怕已经听不懂你的话了。”

    司徒钟凶狠地瞪他一眼,继续摇阿宓,“姐姐,你看看我,我是司徒植的后人,你恨司徒家,打我骂我杀了我都随你,万万不能魔化啊!”

    “司……徒……?”

    阿宓好像听进去了,缓缓转头,面无表情吐着这两个字。

    “对,我是司徒钟……啊不!我是司徒植!”司徒钟灵机一动,“我就是司徒植,阿宓,不要魔化,你清醒一点,我就在你眼前,你看看我,只要杀了我,你就可以报仇了,不用魔化的!”

    重楼抱着手嗤之以鼻:“杀了你,也不妨碍她魔化。”

    “你别说话!”

    “……”

    果然,阿宓的瞳色并没有停止变黑,只是一遍遍重复:“司徒植……司徒植……”

    司徒钟毕竟是个小孩儿,急得要哭出来了:“阿宓你醒醒,快醒醒,你别魔化,我、我不想杀你……”

    阿宓歪着头看他,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茫然了一会,突然轻轻道:“阿植,我们的女儿,会化形了,真漂亮。”

    司徒钟瞳孔地震,怎么会是前辈。

    阿宓的脸上恍若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朝僵硬的司徒钟举起手中的盆:“阿植,你看,我们的,女儿。”

    司徒钟讷讷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见过阿宓的女儿,回想起来眉眼很有几分像她,七八岁的小女娃,懵懂灵动,只是瘦弱单薄,比青儿娇小得多,若在人间,该正是父亲母爱的好年纪。

    阿宓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司徒钟盯着那团烂肉,心中一揪,蓦地流下泪来。他明明没有当过父亲,可是这一刻,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哀恸。

    阿宓好像不解他为什么流泪,目光从他脸上转到自己手上,缓缓地,失了笑容:“女儿,被吃掉了。”

    司徒钟拼命摇头:“阿宓,不要……”

    “女儿,被吃掉了。”

    阿宓又机械地重复一遍,说完这句话,终于眼瞳全黑,身上魔息大增。

    重楼走过来拉起司徒钟:“让她去吧,有本座在,出不了事。”

    龙葵和青儿赶过来时,阿宓漂亮的容貌已变成了血口獠牙的蛇脸,身体也暴涨成一条巨蟒,土色的蟒身隐隐浮动金色的纹理,又瞬间被黑气覆盖。

    龙葵认得那一闪而逝的金色,心里说不出的怅然:“原来她已经快要修成人了。”

    魔化的妖是最低等的魔物,没有思想,只会本能地破坏和杀戮。

    阿宓魔化的第一件事,就是挫骨扬灰了那几个和尚。

    司徒钟没有拦,这些邪门歪道投机取巧,做尽坏事,捕食刚成精的妖灵,美其名曰以灵补灵,实际上和人吃人没有区别,为捉妖师所不耻,就算阿宓不杀,也是不能姑息的祸害。

    阿宓做的第二件事,是砸了禅院。司徒钟也没有拦。破开尾间禅房时,里头居然还关了几只刚成精的小妖,小妖们被吓得不轻,趁魔物没注意,立刻作鸟兽散去。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寺里寺外的人早被重楼设法赶尽了,几人隐在寺院高墙后,看着魔化的蛇妖砸完禅院,无人可屠,在寺院内茫然游荡。

    青儿心疼极了,转身拿拳头朝重楼身上乱砸:“臭魔尊!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阻止阿宓魔化!”

    重楼攥住她:“魔化是妖自己放弃神志,除非杀了她,否则无法逆止。”

    龙葵也替她担心:“阿宓还能变回来吗?”

    重楼:“不能。”

    青儿怒道:“那怎么办?你们要杀了阿宓?阿宓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重楼道:“不必本座动手,她发泄完了,若不受刺激,不出一个时辰就会魔息不继,自己衰亡。”

    青儿闻言,沉默下来:“知道了。”

    龙葵也无能为力,笨拙地安慰她:“自然衰亡总好过神魂消散,妖也可以转世,阿宓下一世定能喜乐安康的。”

    大蛇在院子里游了一圈又一圈,一无所获,寺院干净得连只老鼠都被赶了出去,她力竭停在院子里,魔息开始消散,偌大的蛇身,一点点萎缩,像干枯的树皮。

    “阿宓……”青儿捂着脸轻轻抽泣。

    众人都以为阿宓要不行了。偏偏这个时候,她身后五丈的井,那个地洞的出口,“叭”一声,爬出一只脏兮兮的手。

    “咳咳,出来了出来了!”

    景小楼拍着袖子从井里爬了出来,何富贵紧随其后,两人又合力把份量不轻的许吉安拉了出来。

    景小楼四下看看,满头雾水:“我的天,发生什么事了?咦,房子怎么塌了?地震了?”

    何富贵捏着鼻子嫌弃:“噗噗噗,好大的灰尘。”

    三人灰头土脸,并未注意到枯树一样的大蛇,反而一眼看到了墙头冒出脑袋的重楼几人,景小楼欢喜地招呼:“姑姑!义父!你们在那里做什么!哇!饿死了饿死了!还有没有吃的?”

    许吉安累得气喘吁吁,揉揉肚子也倍感煎熬,挥挥手:“走,景兄弟,我请大家下山吃大餐!”

    景小楼感动地拍拍他:“许兄弟你真是个好人!走走走!下山!我要吃肉!”

    “吃、肉?”不远处,濒死的大蛇睁开眼,幽幽抬头,漆黑的眼瞳缓缓转过来,嘶哑的嗓音刺耳,如尖锐的石头刮在滑石板上让人不适。

    她身上魔息暴涨,干枯的身躯瞬间恢复到鼎盛,重楼当即跃出高墙,大喝:“景小楼,跑!”

    景小楼三人只觉头顶被巨大的黑影笼罩,下一瞬,一只巨大的蛇尾扫来,三人像落叶一般被扫到空中,狠狠砸在一地废墟里,疼得满地打滚。

    再抬头,重楼已和大蛇缠斗在了一起。

    几人顾不得疼,跳起来就逃,阿宓却像盯死了景小楼,不管被重楼怎么打,只追着景小楼,吓得景小楼连跑带滾,叫苦不迭。

    “我的妈呀!妖怪啊!义父!快打死它!”

    重楼正准备一掌下去,青儿大喊:“不能打死!打死了阿宓就不能转世了!”

    重楼硬生生最后一瞬间散去自己的攻势,龙葵忙翻自己的衣袋,什么定妖幡、驱妖粉、收妖葫芦……终于翻出来一瓶捉妖的迷药,扔给重楼:“大魔头,用这个!”

    重楼接过药,硬扛着一记扫尾,掐住大蛇的鼻孔全灌了进去,又周旋牵制了片刻,大蛇终于轰然倒地。

    青儿急奔过来,阿宓还在狂暴,只是没了作乱的力气,倒在地上双目龇裂。青儿大恸:“救救她!这样下去她会魂飞魄散的!”

    景小楼心有余悸,爬起来拍拍屁股同她吵:“你谁啊!怎么和妖怪是一伙的!”

    青儿大声辩驳:“阿宓是好妖!”

    重楼扭头道:“龙葵,用魇妖,封住她的神识。”

    “诶?好!”龙葵立刻念咒唤醒魇妖,命它定住阿宓。

    魇妖扭着尾巴往蛇头上踩了一圈,阿宓暴怒的状态肉眼可见冷静下来,魇妖又扭着尾巴跑回龙葵手心里,张着爪子“吱吱呀呀”不知比划什么。

    龙葵同它心灵感应:“你说你让阿宓陷进回忆里了?”

    魇妖掐着腰转圈邀功,龙葵摸摸它的头:“可以让我们也进去看看吗?我们想试试能否唤醒她。”

    魇妖仰躺在龙葵手心,拍拍肚皮,不情愿地乱扭。

    青儿焦急地问什么情况,龙葵叹息:“它说它还小,力量不够。”

    重楼点破指尖,挤了滴血,扔给魇妖:“够你用了。”

    魇妖宝贝似的跳起来一口吞掉血滴,心满意足地摇了摇尾巴。它跳到每个人的头顶,用爪子拍了一下,叽叽咕咕念了几句。

    龙葵忙道:“它要我们手拉手。”

    她伸出手,青儿忙拉住她,司徒钟擦擦手拉住青儿。景小楼还没搞清状况,见状也来拉姑姑的手。手还没伸过去,身体忽然滞了一下,仿佛错觉,待他回过神,重楼已经先一步拉住了姑姑,他尴尬地挠挠头,转而拉住义父,许吉安和何富贵跟着拉住景小楼。

    魇妖见他们拉好了,回到阿宓头顶,化成点点荧光融了进去,接着几人只觉一阵目眩,意识跌进了另一个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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