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悟道：“他看到我们了。”
“无妨，走吧。”
路还没走上几步，许平湛就蓦地冲到了他二人面前，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沈不言。”
沈不言眸如寒冰，眼角的狠厉叫他退上了几步。
早在长安之时，他就觉得沈不言是个难相处的角，但是现在他过成这般也是顾不得别的了。
许平湛咽了咽口水道：“我妹妹还好吗？”
沈不言不语，有些烦躁的蹙了蹙眉。
李幼悟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冲沈不言摇了摇头。她的声音不能开口，只能这样让沈不言先打发走这个许平湛。
许平湛又道：“我听闻她成了你的外室，我父亲也是你花钱疏通放出来的吗？”
沈不言冷冷看他一眼：“不是，滚开。”
许平湛一愣，打量了他身旁的李幼悟几眼，眸光很快就定在沈不言那双牢牢握着她的手。
哪怕他极力控制，也还是忍不住冲着那远去的背影喊道：“你对我妹妹好些。”
李幼悟此刻也早已无心欣赏风景，这许家的案子，有些古怪。
这兄妹之间分明就是手足情深，父与子之间也不是那般水火不容。
究竟是出了何事，竟能叫他举报亲生父亲。
沈不言淡淡道了句：“若没心思，就回去了。”
李幼悟抬头，堪堪对上他的眼睛。有些心虚道：“今日要不就先回吧……”
沈不言脸上阴沉，一言不发的松开了她的手。
她站在面前男人的影下，蓦然离开那温暖的大掌。一时脑子有些空，下意识攥紧了双手。
她知道沈不言痛恨这许家，到底是在战场上卖命的将军。没有什么比这后方的蝗虫更令他厌恶的了。
过了好一会，沈不言才重新回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李幼悟只抬眸看了他一眼，就躲闪地错开目光。
沈不言叹道：“你何时也能这样将我的事放在心上。”
李幼悟忽然嗤笑出声，哄道：“你可不能让我废心，你得平平安安的，才能护住我。”
“从前不知，生怕你被那个许安安迷上了，才闹出了那件事，等我回去就将那些流言蜚语断干净。”
外室处理起来简单，最多就是败坏些名声。
李幼悟疑惑道：“许安安不是在你的安排下，离开了长安吗？”
“她走了？”沈不言挑眉。
李幼悟深吸了一口，道：“那日我去寻先生，听闻许安安没有了踪迹。原以为是你的安排，倒也没有多想……”
沈不言眼神一凛，含糊“嗯”了一声。
这许安安走了也好，省的他回去处理了。不过若是叫她知道，这许安安的离去与他无关，怕是要打破砂锅查到底了，这许家的案子兴许都能叫她都牵扯出来。
倒也不是其他，只不过这件事，不止是舅舅，就连陛下都对这件案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中的事，必然不简单。
默了半晌，李幼悟缓声道：“这案子是大理寺办的，这当时的大理寺寺卿，你可知是何人？”
这大理寺寺卿更换太快，饶是她记得现下是何人，但也架不住皇帝动不动就换人。
沈不言一脸凝重，过了好半天才道：“周正卿。”
李幼悟目光微微一闪，心下是说不出的怀疑。证据那些她都没有，但就是架不住心里的那股直觉。
接下来的路程，沈不言自打上回她喊疼后，倒也没有在弄过那事。李幼悟也无心陪着沈不言欣赏一路的美景。
沈不言也不强求，反而是换个法子，日-日都带着她吃些稀奇古怪的地方美食。平日里，是忙活起来吃不上一口饭，这下好了全都给补回来了。
倒是叫她这些日子，圆润了不少。
不过这也有好处，就是她这回小日子来时，不像上回那般连床都下不来。
不日到了扬州，李幼悟一下马车就见识到了。这扬州瘦马，那是百闻不如一见。
姑娘们一个个说话软糯糯的，那腰肢软的一塌糊涂。就是那张小脸也是美貌之中尽显温婉之色。
这里吸引来的除了富家公子，更是少不了有些爱美人的官员。
左右来了此地，倒也不避讳，就这样揽着美人走在这大街上。
沈不言去牵她的手，却被她躲过了。
动作一出，她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回握住他的手：“对不住，对不住。看到这些官员，一瞬间还以为回了长安。”
沈不言轻笑道：“左右有这帷帽的庇护，谁也瞧不见你。”
李幼悟环顾四周，瞧见的只有个大概，这人的模样倒是一个也瞧不清楚。
她不悦道：“这身行头真不方便。”
沈不言捏着她的指尖玩弄，嘴角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要不不带了？”
李幼悟一怔，急忙将手抽了回来。又装作没听见，指了指前面，“那是在做什么？”
阁楼之上，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手中抱着一个紧致的圆球，正打量着人群中的男人们。
李幼悟正打算走到人群前去看个仔细，却被沈不言拦了下来。
“抛绣球，选中了心仪的男子，就将手中的绣球抛给谁。”
“我在话本子上看见过。”李幼悟回忆道：“小时候，姐姐就常说这些给我听。”
沈不言饶有兴致的听她说着幼时，问：“你还有个姐姐？”
“嗯。”李幼悟淡淡道：“养母的女儿，我喊姐姐。”
帷帽之下，他瞧不见李幼悟的神色，但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难受。
这阁楼上的姑娘抱着绣球有那么一会了，下面的人也纷纷催促起来。
“抛啊，怎么秦大小姐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人。”
“秦大小姐的绣球，你们也敢接？”
“为何不敢，大小姐生得又好，又是将门虎女。”
“这秦大小姐，先前办过比武招亲，结果打死人了，不吉利啊。”
“哈哈哈，你个怂货，不敢就滚一边去！”
议论她的声音越来越大，那阁楼上的女子低声喝道：“放肆！”
“秦大小姐还抛不抛，该不会是又想看我们为了你，打起来吧！”
“哈哈哈哈哈哈……”
秦宁抿了抿唇，她环顾四周，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男子。
先瞧见的是那张冷逸的面容，虽有些远但还是能瞧出生得极为俊俏，好似世家大族那玩世不恭的贵公子。一袭玄袍下，那宽肩窄腰的身材更是吸引人。
再这些个瘦得病弱的书生，还有壮得和头牛的武夫对比下，让秦宁眼前一亮。
若不是父亲和兄长催得紧，她是断然不会办出比武招亲和抛绣球的事。
这些日子，她是一个都没瞧上。但现下，她已经有了看上的人了。
秦宁粗磨估算了一下距离，向前俯下身子，手中的绣球直直想那玄衣男子抛了过去。
“呦呵！抛了抛了！”
“是我的！”
“秦小姐这是往哪里抛啊……”
秦宁到底是个姑娘家，这手劲和距离把握的再好，也还是出现了点偏差。
直直向那男子身旁，带着帷帽的姑娘砸去。
李幼悟听着众人的议论，眼瞅着那绣球直直朝她脸上砸了过来，吓得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秦宁也是紧紧蹙着眉头，抛绣球抛给了一个女子，这比上次比武招亲的笑话闹得更大了。
绣球停在了离她的脸只有一掌的距离，李幼悟松了一口气。
秦宁也松了一口气，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公子稳稳当当接下了她的绣球呢。
可下一秒，她就见那冷俊的公子，丢了她的绣球，轻声细语的安慰着方才差点被砸到的女子。
“原来是有夫人的啊。”
“那怎么还接了秦小姐的绣球，不给我们一个机会。”
“你没瞧见，方才那绣球冲着人家夫人砸了过去，再说，能叫接吗？那叫挡！”
闲言碎语再度起来了。
秦宁呆呆的望着那在地上滚了几圈的绣球，半响，她捂着脸哭着跑回了阁楼内。
李幼悟闷声道：“我是不是不该看这个热闹……”
“吓到了吗？”沈不言将手轻轻拍着她的心口，好似这样就能安抚住她般。
李幼悟抬-起-头，望着沈不言道：“我是说那个姑娘……”
“是她吓到你了。”沈不言语气微带怒意：“当真是睁眼瞎。”
他都恨不得将李幼悟整个人护在怀里了，还敢将绣球往这边丢。
“不是。”李幼悟轻咳一声，无奈开口道：“不言，我们还能走吗？”
话音刚落，那阁楼上很快就下来了不少拿着武器的练家子。
一青年男子走了出来，喝道：“就是你们接了我妹妹的绣球？”
李幼悟本能的被这一声呵斥，吓得身子一颤。
“误会，这位大哥都是误会……”
她的嗓子本就是男声，如今这般压着嗓子说话，声音更是嘶哑难听的很。
秦诺皱眉道：“误会什么误会，抢了绣球就得跟我妹妹成亲。”
沈不言微眯了眼，冷声道：“放肆！”
“放肆？”秦诺怔愣了一瞬，随即笑出了声：“在扬州，你敢说我放肆？”
李幼悟轻轻扯了扯沈不言的衣袖，低声道：“陛下说了，出来别惹事。”
“这可是扬州太守的儿子秦诺啊，他父亲可是李冲老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啊！”有好心人提醒道。
“啊？”李幼悟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