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四年不见,莫非太子修为从大道一路跨过小神,进入全尽了?

    法术修习自“大道”往上,便是第二重“小神”。

    所谓小神,指修行者能将各种法术运用自如,让性情超然物外,堪称人间小神。

    再往上,则是第三重“全尽”。

    唯有到这一重,修行者才能做到融会贯通,纵横捭阖,自创法术,自成一派。

    三重境界,越往上越难修。资质纯净、根骨奇佳如洛尘,也不过在两年前位列小神,而这位四年不见的太子殿下,竟然都能自创法术了?

    众人各想各的,表情精彩纷呈。

    大神官语气不善:“殿下在外交个把朋友,何必非要带回来?不知这么做会引发疑虑和谣言,动摇我大容百年根基?”

    “一点小心思,瞒不过大神官。”风宿恒居然笑着承认,脸上满是“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样”的坦然:“带人回来,大家才能看看外面真否有鬼。其实出了大容,也有良田丰饶之地,百姓富足之国,外面的人和大容人一样生着两只眼睛一张嘴,怕什么?”

    “带回一人,也无法证明外界无鬼!”大神官怒斥:“若界外真如殿下所言,殿下就是在质疑神明,您敢质疑神明吗?”

    这话就说得重了。

    大容百年,谁会质疑神明,谁敢质疑神明?

    风宿恒视线在他脸上溜一圈,没被挑起情绪,平静道:“确实,外界游历一遭,才觉实况与大容信奉相去甚远,相信各位能体谅孤甫出结界时遭受的冲击。有那么几年,孤确实质疑过神明的存在。”

    众人被他堂而皇之的态度,大逆不道的言论惊呆。

    大神官欲愤跺权杖,岂料太子话锋一转:“但现下有桩奇事使孤确信,所有质疑都是大逆不道,神明真实存在。”

    权杖高举轻放,大神官差点没跟上他的趟,这卖的什么关子?

    “父皇可知,为何儿臣是今日回的大容?”风宿恒看向始终闭口的嘉和帝,眼中并无久别的生疏,一句父皇,叫得亲近又直接:“儿臣知道母后神识尚在炼化,圣体须七七四十九日才能葬入皇陵,现下正是派人前去暖宫之时。可神明让母后托梦儿臣,说不要人暖宫,是母后嘱我快马加鞭,让儿臣面呈此事。”

    闻言,殿内哗然:“为何不要暖宫?”

    风宿恒环视殿上,笑意忽敛,一字一顿:“因为神明不喜!”

    说这话时,他身形刚正,气势盖人,好像他才是整个大容最能代表神明者,而不是那殿上唯一跪着的人。

    司文对这样的太子是欣赏的,但他得把疑问弄清:“皇室入殓,宫人暖宫,是大容百年规矩,神明怎就不喜?”

    “母后托梦时如此说。”风宿恒实事求是的样子:“大概贵为神明,口味也会变,以前喜欢,现下不喜。个中缘由您见问,本王也确实不知问谁去。”

    权杖终于驻地,在殿上发出铿锵之声,大神官喝道:“荒谬!”

    对方失态尽收眼底,风宿恒却不动如山,等紧张气氛略略散去才道:“大神官这般气恼,想必没得神明示训,倒也不打紧,母后刚去侍奉,离得近些,神明没舍近求远的道理,有话自然先和母后说一声。”

    九卿中有三个悄悄点头,有道理。

    大神官气急:“事关重大,殿下怎证明此话乃娘娘托梦,不是您……”

    “胡扯?”风宿恒嘴角扬起弧度:“孤今日才回,情况都摸不清,怎么胡扯?”

    这次九卿中有六个在点头,确实啊!

    “之所以赶巧,只因母后托梦时明确告知儿臣五日前启程,能赶上今日把队伍拦下。哦,她还同样托梦给了那暖宫之人。”

    风宿恒信誓旦旦:“否则那姑娘怎会一见本王,就从城墙上跳下来?”

    适才城门变故,众人都已知晓。

    现下连位高权重的九卿之首司文,都不得不信。

    大神官脸上晦暗不明,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想那沈兰珍还跪在殿外,便要再试:“殿下言之凿凿,想必不惧请上另个当面说清。”

    …………

    栖真在殿外跪了很久,把事情捋了又捋,心头仍是忐忑。终于等到殿内传唤,默默给自己打了个气。

    Be a fighter!

    一进门,就感受到这个聚集大容最高领导人的大殿上气氛诡异,透着一股肃杀下的八卦气息。

    栖真行完礼,看向站在上首的太子,想从他脸上察出端倪。

    但太子大面无私,眉眼不动,并无想要帮衬的暗示,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沈部像,问你话便如实答。这几日母后可曾托梦于你?”

    栖真落落大方回:“是,皇后的确托梦于我。”

    太子问:“母后是否跟你说神明不喜,不要你行那暖宫之事?”

    但凡如此问,定在递信号,接话人不能有片刻犹豫,栖真屏着呼吸立马道:“是这个意思。”

    大神官预感形势不妙,插言:“殿下这样问,谁知你们有无事先串通好?”

    风宿恒奇怪地瞅他一眼,就差直言“你怎么当众说瞎话”呢?

    “四年不见,城门口众目睽睽,我们怎么串通?”

    太子说完,几乎所有人都将不赞同的眼神投向大神官。

    神宫在大容地位尊崇,大神官何曾受过这种质疑,心里窝气,驳道:“神明真递话,皇后娘娘为何不托梦给陛下或洛尘,为何偏偏给四年不回的太子您?”

    “问得好!”风宿恒看向嘉和帝,又看了眼洛尘:“儿臣梦里问过母后,她只哭着摇头。孤不知她为何不找,兴许父皇和皇兄知道?”

    嘉和帝清咳一声,终于透出不耐:“大神官看看,还有什么疑问,一并问了吧。”

    说罢瞪大神官一眼,没事扯寡人做甚,问完赶紧决断。

    大神官把心一横:“神宫向来代表神明,神明没跟本宫说过的话便做不得数,否则今日来个人说托梦,明日来人说神明不喜,人人毫无根据乱说一通,我大容何需神宫?暖宫,是祖制,是传统,绝不可废!”

    “确实如此。”风宿恒表示赞同:“大神官即可聆听神明训诫,母后自然也能托梦于我。母后早知空口无凭难以服人,是以教儿臣一法,用以佐证。”

    众人惊奇,这要如何证明?

    太子居高临下,问跪在殿中的沈兰珍:“所谓暖宫,就是把人钉在棺中三日,连棺烧掉。暖宫之人的神识便可脱离本体困于皇陵,待母后圣体入陵,能久伴母后于皇陵,是也不是?”

    暖宫内情在宫内讳莫如深,旁人把它当殊荣,殿里众人却知实情。

    “不用麻烦!”太子也不等下面回答,目光如炬,大手一挥:“就在此烧一烧,看神明收不收她吧。”

    大家愣了,什么叫在此烧一烧?

    始终没出声的洛尘跨前一步,竭力反对:“不可!”

    大神官反应过来,连声道:“胡闹,此乃何地!在这里烧?”

    “当然不是殿内,殿外开阔,就好得很。”

    风宿恒迎上大神官刀锋般的视线:“母后曾言,若烧死,就当她传信有误;烧不死,自可证明她所传神明之言非虚。大神官不信,不妨一试!”

    洛尘厉声:“若不如意,人没钉馆就烧死,还怎么暖宫?”

    自进殿,风宿恒也曾扫过兄长几眼。

    此时两人正面对上,几分相似的长相,一个笑容和煦中带着强势,一个不苟言笑,却有难掩的焦躁。

    风宿恒莞尔:“不瞒皇兄,在外游历,我和山遥曾遇过一桩趣事。”

    “有个村子杀驴,把驴绑在柱上,头上开一刀,直接拿滚水从头浇。驴翻动挣扎,骨肉便从刀口钻出。村长非要我们尝一尝这般做出的炙驴肉。那味道真是鲜美至极,令人终生难忘。”

    风宿恒侧头回味,回味完了对洛尘挑眉:“既然神明不喜传统,不如换一种,钉什么馆?把人弄得奄奄一息,神识都不新鲜了。不如清醒时烧,真烧死了,兴许神明反觉美味可口?

    大容向善之邦,从不行酷刑之事,一时间殿上众人都太子描画的杀驴场景搞得不寒而栗。

    太子却转而一拜,郑重放声:“父皇在上,九卿在侧,今日不妨做个见证。烧不死,这习俗就此废了吧!”

    司文代表九卿,对大神官揖道:“太子殿下如此作保,不妨一试。虽是大容百年传统,也怕我后辈脑门热,只持一种旧制,真触了神明逆鳞,得不偿失啊!”

    大神官哑口。

    神宫向来是大容传统的维护者,是至高无上代表神明的权威。现下试了,没烧死,那是实打实的神迹,于维护神明是天大好事。

    可若他此刻百般阻挠,反倒让殿内众人无端起疑。

    一旦神宫被质疑,便是神明被质疑,是万万不可的。

    至此大神官也算回过味来。

    太子私出大容,今日殿上本该是一场对他的大加挞伐,谁知兜兜转转为着他强词夺理,硬生生把局面拗成了对传统的废除。

    而太子给的理由看似异想天开,其实章理缜密,一圈下来,就在这里等着自己。

    让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根本没得选。

    哼,大容皇族司水,唯有水能灭火,此间晃晃众人,不信他有做手脚的余地。

    大神官遂点头,以最公正的语气问堂下:“沈部像得皇后嘱托,可愿一试?”

    洛尘脸色铁青,喝道:“师父!”

    殿内无人在意他为何一反常态出这一声,所有人都望向沈兰珍,看她作何反应。

    跪在殿中的女子恭顺低头,一时无人看清她神色,唯有一道镇定声音在殿内响起:“娘娘的话自当遵从,兰珍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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