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两个人是挺单调的。”
似是明晰拂绒心中所想，谛爻顿一瞬后，绽了个意有所指的笑来，“那拂馆主要不也加入他们？”
拂绒左耳进右耳出，只当听不见这话，单刀直入转回话头：“你还欠我两件事。”
“这个不行。”
谛爻挑了挑眉，道，“但若你这...MV...真的缺人......”
他唔了声，语气里的跃跃欲试满得快要溢出来：“我去沙楼里给你抓点人来？”
拂绒白他眼，甩甩袖子往回走，不忘嗤声： “你不如说你要把沙楼送我呢。”
忙忙碌碌一顿商讨调整，拂绒先让瞳岁把为这MV准备的歌曲录了，后她上二层小楼，取了妆匣里放着的八宝玲珑镜。
这八宝玲珑镜，名讳听着颇有架势，像个太上老君来了都要恭恭敬敬让三分的至宝，但实则只是那张MV卡的赠品——铜镜样式的一面录映机。
东院做了住处，西院就顺理成章空了出来，这会华绯已经施了幻术，本冷冷清清一座荒院瞬时东风来顾，新枝尽抽，融出春时桃花色的百里繁红。
镜面波光粼粼，拂绒和瞳岁及华绯交换了个眼神后，便抬手一拂，点下了录制键。
敌国的铁蹄踏破宫门，桃花台上帝姬红衣艳绝，最后跳一曲东风杀，她身后的年轻乐师白衣翩然，垂眸抚琴，二十五弦清夜绝。
一曲舞罢，帝姬擦燃火折，红光漫天，火海葬身。
镜头定格在帝姬最后决绝的笑。
拂绒上辈子虽说是经纪人，但因命途多舛，机缘巧合下几乎尝试过娱乐圈所有职业，于是也就做过导演。
这会从午后拍到黄昏，总算是集齐了这个MV要的所有镜头。
“可以了，你们先去吃饭吧，我还要把后期做了。”拂绒把MV卡插进八宝玲珑镜后柄位的相应卡槽，头也不抬准备开始加班加点。
跟前的二人却面露困惑，显然没懂她在说什么。
和第一次听到MV这个词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拂绒绞尽脑汁了好一会，才解释道：“这个后期，就是把我刚刚给你们录制的东西加工，让它变得更完善。”
MV卡作为超自然能力物品，处理起镜头来效率颇高，拂绒修修改改了近一小时，就制作好了成品。
她站起身来，想去小厨房先觅点吃食，就听见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你那故事不好。”
她循着声源看去，果然见着阴魂不散的谛爻斜坐在西院中央的月桂树上，正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月桂叶。
拂绒以为他早就走了，却没想还在这。
“你应该设计让帝姬捅死那乐师，说我们死也要在一起。”谛爻饶有兴味地一弯眸，语调上扬，“这样的爱情才有意思，是吧？”
健康的恋爱固然可贵，但畸形的爱情实在精彩。
作为一个看网络文学长大的现代人，拂绒充分理解这句箴言，于是她一边操作手里的MV卡，一边回谛爻道：“我知道，但要循序渐进，不能一上来就这么猛。”
她顿了下，又道：“我会考虑在下个故事的剧情中安排这种桥段的。”
谛爻没料想到拂绒会是这种反应，半晌后竟以手掩面，放声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持续颇久，似有不休止的意味，纵使拂绒一贯没兴趣同这疯子多言语，也觉有些聒噪，她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口中没忍住道：“谛爻，你是不是没有自己的事做？”
懒得寻灯来点，拂绒进了小厨房，只把手里那盏圆灯笼搁在了灶台上照一点明。
圆灯笼是红纱质地的，在昏昏暗暗的夜间厨房中那光亮有些骇人，尤其是照到长桌底下躲着的一人时，愈发显得那人像来索命的早夭鬼。
长桌下，一名绿裙小姑娘正利利索索在啃鸡腿，她个头矮小，身量未足，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
小姑娘啃鸡腿正啃得尽兴，一只下肚后油光满嘴，却仍不过瘾，当即便想从长桌底下蹿跳出来再去蒸笼里觅根新的。
她手刚碰到蒸笼，就蓦地被人摁住，拂绒低头看她，语气笑眯：“不可以哦，这最后一根鸡腿是我的。”
下一秒，拂绒看见眼前这小孩儿嘴一撇，竟哇一声哭了出来。
拂绒面无表情把最后那根鸡腿塞进自己的嘴里，一拍眼前人的脑袋，道：“再哭，等你变回本体，我就把你羽毛都拔光。”
那绿裙小姑娘...不...青尾鸟顿时止了哭声。
闻声而来的谛爻斜斜倚着门框，慢条斯理请求道：“拔下来的羽毛可以给我吗？”
见这人来了，青尾鸟哆嗦了一下，那本止住了的哭声忽地更大了起来。
“不愧是百灵一族，哭起来也挺好听的。”拂绒摸一摸下巴，手提溜上青尾鸟的衣领，笑容无害，“还想吃鸡腿吗？”
小孩儿迟疑地点一点头。
拂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你也给我当艺人吧，鸡腿管够，怎么样？”
谛爻没忍住，偏了偏头，像在憋笑。
接下来的几日，拂绒拿着从乱角阙市集上淘来的书卷，胡乱学了些简易的术法和阵法，她给自己又兑换了十天生命，身上还剩了四千娱乐值。
到达太平街，拂绒照例和上次一样，只摆了个黑布小摊，摊上放置了新录制的灵石唱片。
那青尾鸟自称叫秾离，把她也收为艺人后，拂绒让她给瞳岁录了个和声，力求实现一举捧红多人。
这次她给MV准备的歌曲选择了【古典】【古琴】【悲伤】的标签，制作出来的效果竟然是增加人的桃花运。
但桃花运这种东西，有点虚无缥缈啊。
如果只放出歌声来，一定没办法那么好售卖，拂绒这般想着，便用术法把自己那面八宝玲珑镜悬浮到了半空中。
八宝玲珑镜的镜面瞬时扩大，俨然成了现代的电视屏幕尺寸。
最开始，路过的乱角阙居民只是好奇地往那镜面上看一眼，但随着MV开始播放，瞳岁歌声轻响，周围的人竟都不由自主开始盯着那镜面看，神情逐渐变得惊喜。
拂绒的摊前很快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些路过的修行者和商贩也被这热闹的场面吸引，停下脚步加入到围观的人群中。
“这是什么新术法？竟然能把画面显得这么真实！”
这是常年潜心钻研术法的老者。
“这舞蹈，这歌声，这容貌，这感人的爱情，这两人真是般配啊！”
这是磕到了CP的年轻少女。
“帝姬真的死了吗？那琴师呢？他活下来了吗？”
这是好奇剧情的焦急群众。
MV播放完毕，站在小摊后的拂绒微微一笑，用意念点下切换键，八宝玲珑镜上瞬时出现两张用MV中镜头做的人物海报。
白衣琴师瞳岁，红衣帝姬华绯。
海报的最下面一行则是白月馆的地址。
拂绒清了清嗓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她温和道：“这两位是我们白月馆的艺人，瞳岁和华绯。”
拂绒：“刚刚镜子里放出的故事，是我们白月馆即将推出的系列MV中的第一篇。”
“如果大家喜欢，可以以十银钱的价格，先在这里购买我们的灵石唱片。”
拂绒没有解释MV的含义，但围观的群众却都懂了。
眼看人群马上就要一拥而上，拂绒赶忙摆了摆手，又道：“大家先别急，这次量比上次大，能保证每个人都买到。”
躁动的人群瞬时安静了不少。
拂绒继续说：“三日之后的傍晚，白月馆将举行开业大典，前来的顾客将有机会获得一份特别礼物。”
不少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拂绒看着这一幕，弯唇浅笑，只道：“我们在白月馆等着大家的到来。”
三日这个期限，既吊足了居民的胃口，又不至于让他们因时间太久而已忘却此事。
拂绒今天入账了二十万娱乐值，她坐在大厅里，正盘算着怎么给白月馆装修一番，好应对三日后的开业仪式。
秾离耸拉着脑袋坐她旁边，一副要言不言模样。
拂绒看她眼：“有话直说。”
“就是...”秾离踟蹰了好一会，才别别扭扭把话说出来，“你见过一种花吗？”
话说一半，这小孩儿又倏地起了身，不耐道：“算了，料你这智商，大概也不清楚。”
今日收入颇丰，拂绒耐心也足，便把秾离拉了回来，嗤道：“有什么花是我都不认识的，描述来听听？”
秾离仰了头，声气幽幽：“纯黑色的……”小孩儿似是咽了咽口水，才道，“从人嘴里吐出来的。”
拂绒：“人？什么人嘴里还能养花？”
那可怖景象脑海倒带一遍，秾离闭了闭眼才又睁开：“长着人脸的蝴蝶。”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他们没有身子，但有腿，比我还要矮一点，浑身皮肤血红。”
人面蝴蝶？
拂绒紧了紧眉心，道：“你在哪里见到的？”
秾离踟蹰一下，犹犹豫豫开口：“我梦见的。”
青尾鸟一族的能力，确实是预知，但秾离年纪尚小，没法自己分清做的是不是预知梦。
正好昨日新学了个窥梦术，可测梦的虚实，拂绒正愁没人练手，这会秾离送上门来，她当即便道：“那我用术法给你看看。”
秾离倒没拒绝，只沉默两三秒，后言：“那你快点，我很忙的。”
“好。”拂绒憋了憋笑。
指尖绽起一点水碧色的微光，拂绒轻点了一下秾离的额头，口中低声念窥梦咒。
咒言即落，幼童般清脆的嬉笑声同歇斯底里的哭喊凝成一团滚落，漂浮在拂绒耳畔，回荡，回荡，再回荡。
“是真的。”
拂绒抬起已然青白的脸颊，好不容易才止住猛咳声，缓缓开口，“人面蝴蝶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