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红草

    那日过后,案子一连好几天没了进展。

    这个任务没有时限,拂绒倒也没急,她琢磨着现在馆里艺人太少,该去哪里寻些合适的。

    但招新艺人的事比较讲求缘分,她也没立刻行动,只先叫了一众工匠师父来,亲自指挥着把西院给改造了一番。

    会议室,办公室,录音间,练舞房,妆造间,器材库房……

    现代娱乐公司的配置大体都安排上后,还剩了三间房,拂绒想了想,把它们打通合并在了一块,做了拍摄棚。

    虽然在古代拍影视作品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万一呢,万一她就拥有足够的道具了呢?

    这边拂绒正还满意欣赏着自己的大作,那边忽地传来一阵迅疾的脚步声。

    秾离绣鞋生风,噔噔噔往拂绒这跑,身后还跟着一直在加快脚步试图跟上她的瞳岁。

    瞳岁在后面止不住的叹气:“你慢点,别走那么快,摔着了怎么办?”

    “这是干什么?”拂绒看向身前的秾离,面露怪色,“不会是你杀人了?要我给你兜底?”

    跑得太急,秾离这会还在喘气,闻言没忍住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白眼:“你想象力能不能别那么丰富?”

    被小孩儿鄙视了。

    拂绒啧了声,道:“好好好,那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来说吧。”

    见秾离气息仍旧不稳,蹦一个字出口就要深吸口气,瞳岁善解人意开了口,说,“刚刚太平街上有人受伤了。”

    瞳岁似乎是在斟酌合适的表达,顿了顿后才继续说:“是蝴蝶伤的人。”

    拂绒转头把目光投向秾离,问:“人面蝶?”

    “我猜是。”秾离点了点头,说:“但那蝴蝶飞得奇快,在场的修行者都没能抓住它。”

    “所以我们来不及看见那蝴蝶脸上有没有长出人的轮廓来。”

    城东的思宁医馆,是这两年乱角阙新开起来的医馆,因为常接济穷人,价格又公道的缘由,很快就打出了一番名声。

    那被蝴蝶咬伤的姑娘叫锦泉烟,十八九的岁数,本生得一副清清冷冷的好容貌,是秦风楼最有名的评弹女师。

    这会她正坐在思宁医馆里捂着眼,凄凄切切呜咽着。

    有个作书生打扮的青衫男子正站在她跟前,不住劝道:“你先别哭了,我先给你拿点药,你多少试试,说不定脸就好了呢。”

    闻言,锦泉烟不免呜咽得更大声了:“什么叫说不定?你是在诅咒我吗?”

    “泉烟,天地良心,我绝无此意!”

    青衫男子慌忙摆手否认,而后见对方还是哭个不止,不免又多嘴再劝,“你往好处想想,你评弹靠的又不是脸,没了不是更能证明你的实力吗?”

    “孟坤落!”

    锦泉烟兀地猛抬起头来,喷薄而出的怒气把哭腔都给掩了大半,“你会不知道吗?实力?我有什么实力?我靠的就是这张脸!”

    那一瞬,拂绒终于看清了锦泉烟如今的左半边脸。

    那上面薄薄一层瓷白人皮被掀开,正淋淋漓漓淌着血,但拂绒从自己的右眼里看过去,能清晰见着那里头的血肉正在一点一点被抽空,很快就要只剩一副空空荡荡的脸骨架子。

    青衫男子被吓得不敢再出声,但那厢锦泉烟显然又思及了自己不能再靠脸的悲惨事实。

    “没了这张脸,我以后还怎么当秦风楼第一花瓶?”她又极为伤心地开始哭了起来,并且不忘边哭边把手边的东西胡乱一通往孟坤落那砸,“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拂绒带着化成本体的秾离蹲在医馆的屋顶上静静看完这一出闹剧后,一人一鸟,都不禁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才听拂绒一言难尽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是不是避开了所有会摔坏的东西砸?”

    秾离幽幽点了点头:“是啊。”

    乱角阙虽说本身就是个安全系数不太高的混居地界,居民都称得上一句见多识广,却也没碰见过蝴蝶能把人脸上大半边血肉啃噬干净这种怪事,一时蝴蝶又成精了的传言便迅速传播开了。

    “虽然这事确实够诡异的,但......”拂绒抬头问去秦风楼走了一趟的瞳岁,困惑道,“什么叫蝴蝶又成精了?”

    她问:“乱角阙不是一直都种族混居,这里的人没见过蝴蝶妖吗?”

    “妖族里并没有蝴蝶妖这种妖。”瞳岁摇了摇头,温驯道,“从我有记忆开始,蝴蝶就被视作不祥之物。”

    “不祥之物是不被允许修成妖身的。”

    听罢此言,拂绒微微紧了紧眉,有些想不通这个游戏的设定,蝴蝶为什么会是不祥之物?

    “秦风楼对锦泉烟这事的态度怎么样?”思考三两秒后,拂绒暂且了这些抛开细枝末节的问题,转回正题发问。

    “他们都不觉得锦泉烟的脸能治好。”瞳岁轻轻蹙了蹙眉,神色忧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想把她赶走。”

    “这样啊。”

    拂绒笑眯眯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扭头望向坐在后面磕瓜子磕得正起劲的秾离,目光灼灼。

    秾离被她盯得手一抖,剥好的瓜子都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你又想叫我干嘛?”

    “你去秦风楼......”拂绒眨了眨眼,说,“再添一把火。”

    样貌越柔弱如仙的人,心肝往往越黑,是秾离至今十年鸟生悟得的第一句非完全样本真理。

    比如刚刚,她在秦风楼前,按照拂绒指示,狠抓着刚从医馆回来的锦泉烟的衣袖哭了个昏天黑地,满口胡言地扯对方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看戏的路人围了一圈又一圈,秦风楼的丫鬟利落丢出来一个包裹,叉着腰算替管事妈妈传话:“里头有你这月还没结的工钱,妈妈让你快些回去和家人团聚,以后都不用来了。”

    现在,被秾离半拖半拽带回白月馆的锦泉烟正抱臂冷冷看着馆里众人,问:“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拂绒尽力调整出一个自认最温柔的微笑:“是这样的,我们想帮你。”

    “帮我?”

    明净窗几映出锦泉烟的面容,这样的情况下,她还不忘看着那处拨了拨修饰两颊的发丝,才道,“我有什么需要你们帮的?”

    拂绒:“你左半边脸毁容了。”

    “闭嘴!”

    一提到容貌,锦泉烟就像炸了毛的猫,当即喝道,“你怎么知道?”

    秾离正给自个塞了满嘴桃花酥糕,此刻听了这话,咀咀嚼嚼不忘含糊不清答道:“我也知道。”

    “你呢?”锦泉烟绝望地把目光转向没怎么出过声的瞳岁。

    “嗯……”瞳岁抱歉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装作不知道。”

    最后一位。

    正在喝酸梅汤的华绯接收到锦泉烟的眼神,缓缓抬头:“哦,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拂绒补充:“并且你拒绝我们帮你的话,不出意外,明天全城的人都会知道了。”

    锦泉烟咬了一下后槽牙:“你们要去散播这个消息?”

    “蠢货。”

    秾离像是再也受不了一般,下巴昂得老高,露出了惯用的鄙视表情,“因为你今晚另外半边脸也会没了!”

    华绯赞同点头:“馆主,我觉得离离用词比你精准。”

    “好吧,我本来还想委婉一点的。”

    拂绒对着锦泉烟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复而语出更惊人,“别担心,反正你也要没了,脸不脸的,不重要了。”

    “什么?”

    锦泉烟半张脸微侧的弧度本都像精心设计好过,此刻终于在一急之下有些乱了姿态,“你们的意思是,那只蝴蝶今晚还会找上我?”

    还不算太蠢。

    拂绒这样想着,而后微微一笑,说:“是啊。”

    “你见过谁要东西只要一半的?”

    城东思宁医馆旁过一条巷子,就是锦泉烟的家,一栋带了个小院的二层小楼。

    小楼白墙黛瓦,状貌似江南建筑,院里花树颇多,但大多模样惨淡,一看就知主人的不甚上心。

    唯有墙角可见一片如茵碧色,长势尚算喜人,但却飘摇着星星点点的淡红色。

    那是一些细瘦伶仃的红草。

    “那是什么?”拂绒问。

    锦泉烟神色有些不自然,她撩了撩鬓角的碎发,道:“没什么,杂草而已。”

    拂绒哦一声,说:“那我去看看。”

    话音一落,拂绒便抬了脚,就往墙角那一块走去。

    眼看拂绒往那红草处走去,锦泉烟终于顾不得形象了,裙摆都没提就急匆匆追了过去:“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堆破草而已!”

    靠近墙角,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微妙的酸味弥漫在空气中,因昨日才下过雨,那味道被冲淡了些许,但细闻去仍能察觉。

    拂绒皱了皱眉,问:“你用什么东西给这草浇水的?”

    “嗨呀,杂草要什么浇水啊,下雨时候吸收点水分自然生长就行了。”锦泉烟讪讪笑两声,说,“别看了别看了,你还是跟我到屋内去先喝点茶水吧。”

    “你确定这是杂草,对吧?”拂绒眯了眯眼,问。

    锦泉烟眼观鼻鼻观心,半晌一咬牙:“对。”

    “好。”

    说时迟那时快,轻微“咔嗒”一声,红草被拂绒猛然拉出土壤。

    它的底根湿漉漉一片,但润泽它的却显然不是雨水。

    滴答,滴答。

    一滴红色液体从红草底部渗出,落在了拂绒手背上。

    “雨水……”拂绒咀嚼了一下字句,缓缓问,“还能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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