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出幽窄密道，见地宫外天地。

    那些地宫里的人面蝶飞得极快，三三两两往乱角阙主城的方向涌去。

    糟糕，大事不妙。

    拂绒朝刚出来的谛爻沉声道：“人面蝶都飞过去主城那边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先过去看看。”

    狂暴卡牌的副作用越来越强烈了，她现在已经不止是想在地上爬，还很想咬人。

    所以这样说完后，她就偏了偏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对方挽起的那截衣袖下露出来的那一段手腕。

    肤莹如玉，骨节如竹。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对谛爻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上辈子搞师徒恋就算了，这辈子可不行了。

    谛爻眯了眯眼，道：“那师父呢？你不去吗？”

    “我在这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拂绒打哈哈，“你快去吧。”

    但这招显然对谛爻没用。

    “我用玉简给华绯传了信息，她会先过去。”谛爻抬步往拂绒这走来，声音很温柔，“这里的线索，我陪师父一起找吧。”

    躁动感愈发强烈，那截手腕却在视线里越来越近。

    拂绒：“别过来。”

    拂绒狠狠掐了一把自己手臂内侧，总算是清醒了些许，她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平静，说：“你离我远点，我现在很想咬人。”

    “这样么？没关系。”

    谛爻眉和眼都弯起来，盈盈然一片的愉悦，他往前又走了几步，已与拂绒半袖之隔都不及。

    极近。

    谛爻抬手，略略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露出纤长一段脖颈来，他食指轻点上处肌肤，仍旧笑道：“这里的血新鲜。”

    拂绒：“。”

    她深吸口气后，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师父，我们之间......”

    他略一眨眼，眸里沾染几分促狭，声调却极轻缓：“连那种事都做过，不是么？”

    忍无可忍，拂绒袖中碧浪刀出鞘，横在二人之间，和谛爻隔一条线。

    她又更深吸了一口气：“师徒恋，在我们现代，是要杀、头、的。”

    “万一我还要回去呢？”拂绒微微一笑，说，“你少害我。”

    那几句话说完后，拂绒便抽了张传送卡牌出来，“咻”一声把自己送走了。

    她没看谛爻的表情，但直觉告诉她，那一定很精彩。

    但拂绒懒得思考那么多。

    好在狂暴卡牌的副作用没持续太久，她传送到太平街上时，那阵想咬人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

    【人面蝴蝶任务一：真相探索任务进度已达到80%，是否抽取关键道具？】

    “是”字键点下，这会卡牌系统说给道具还真给，掉下来一张信纸到拂绒怀里。

    信纸落款处写着简昀二字，这封信是寄给姜原宁的。

    简昀？这是谁？他和姜原宁的关系，对这桩案子有影响吗？

    不过现在暂且顾不上这些了。

    乱角阙虽是混居地带，但凡人仍旧占大多数，此时从地宫箱笼里飞出的人面蝶正东飞西窜，太平街上已经一片躁乱。

    未开过花的人面幼蝶，大多对人仍有极强的攻击性。

    但这些人面幼蝶，能被直接杀死么？

    这般思索着，拂绒掠步快走，往街边的一处茶摊去。

    搜魂符箓给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后，她身手好了不少。

    “嗬嗬嗬”一声怪笑，身后忽一阵气流逼近。

    拂绒旋即回身，手中碧浪刀震出，一刀劈开了一只想要朝自己俯冲而来的那只人面幼蝶的半边身子。

    可下一秒，那已然摔落在地的人面幼蝶分离的左右半边身躯，居然又各自长出了新的一半！

    仿若有丝分裂一般，两只一模一样的人面幼蝶一齐从地上飞起，还算得上俊俏的人脸上出现了同样的愤怒表情，有一种想把拂绒生吞活剥的阴毒。

    “确...确郎？”

    一道略带惊异的女声传来，一位身着月白色罗裙的姑娘从路边的茶摊里匆匆跑出来，仰头看向正停在半空的那只人面蝶。

    两只人面幼蝶同时歪头看了看那名月白罗裙女子，神色里显然都写着困惑。

    蝶仙那种是万里挑一，大多数人面蝶其实都是没有神智的。

    它根本不记得眼前的这名女子是谁了。

    它只知道这可能会是它的食物。

    下一秒，那两只人面幼蝶果然一齐再次俯冲而来，目标直对那名月白罗裙女子！

    拂绒欲震刀已不及，但好在羽响风破，不远处凌空飞来一只金色箭矢，倏然穿透其中一只人面幼蝶的眉心！

    此一过后，两只人面幼蝶都轰然坠落在地，这会是真的再没了动静。

    手持金色长弓的华绯自不远处来，身上挂了好几处彩。

    她长呼出一口气，道：“还好没猜错。”

    “没猜错什么？”拂绒蹲下身来，刚想检查一下那人面幼蝶的尸首，却发现它竟已如浮光般弥散了去。

    伸手一抓，只余一片虚无。

    华绯：“没猜错哪只才是这东西的本体啊！”

    华绯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刚刚我过去另一边时候，有一只人面蝶已经被一群修行者杀到都分裂出十只了……”

    拂绒略一沉吟，心中转过千言万语，这还没问出口，就被忽然猛地扑过来的月白罗裙女子打断了。

    “你这……”

    那本还摇摇欲坠的月白罗裙女子扯着她的衣袖，脸色竟比刚刚还要苍白，“你这手里的信，是谁给你的？”

    ＊

    月白罗裙女子叫简梨。

    而寄给姜原宁的那封信的主人——简昀，正是她弟弟。

    大约六年前，简昀自江南阙出发，远至他阙游历，最后一处目的地，就是乱角阙。

    但他失踪了。

    简梨彼时刚婚嫁，但却仍心系弟弟，在简昀失踪的第三个月，她终于没忍住，收拾了包袱，也来了乱角阙。

    跟随她而来的还有她的新婚夫婿崔确。

    祸不单行，两人在乱角阙寻了半年简昀都没寻着就罢了，某一日，崔确却也消失了。

    “那之后，我无颜再回江南，就留在了乱角阙……”简梨掩着面，呜呜切切哭起来，“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确郎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简梨不住重复着。

    那这么一说，崔确失踪的时间，也该是五六年前，一只人面蝶的养育，需要五六年么？

    不应该。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把拂绒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抬眼往前一看，四处都是逃窜的凡人居民。

    黑云袭城。

    密匝匝乌压压一片人面蝶正盘旋在半空之中，有许多只嘴里还正咀嚼着刚从人身上撕咬下来的血肉。

    现在乱角阙主城里的人面幼蝶，已经比从箱笼里飞出来的人面幼蝶翻了不止一倍。

    它们快把整条街道挤满了。

    “天杀的……”

    华绯暗骂一声，而后低头数了数腰侧箭筒里的羽矢，无奈道，“剩下的箭根本不够杀这么多。”

    “这箭矢有什么特别的吗？只有它才能杀死人面蝶？”拂绒问。

    华绯指了指自己眉心，说：“那也不是，这种东西，射中这里一般就死了。”

    “所以说，箭矢最方便嘛。”

    “这样。”拂绒轻轻点了点头，说，“那我来吧。”

    拂绒手中大把红线朝四方飞出，竟霎时将飞窜的人面蝶都尽数缠绕。

    红线收紧，捆绕成团。

    像一张红色的天罗地网。

    拂绒转头同华绯道：“把你箭矢给我一支。”

    箭矢攥入手中，指尖一息白光闪过，须臾间，那只箭矢瞬时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张金色的卡牌飘落拂绒手中。

    这张卡叫【万箭齐发】。

    卡牌甩出，拂绒低声轻吟：“万箭齐发，入眉心！”

    言出箭随，金雨淋漓。

    红线之中，人面幼蝶口中相继溢出痛苦的嘤咛，而后，大片浮光弥散。

    【人面蝴蝶任务二：杀死人面蝴蝶进度已达到50%】

    【可抽取卡牌盲盒一次，已发送至背包】

    又叮一声——

    【人面蝴蝶任务二：检测到青雾能量波动，杀死人面蝴蝶进度……已达到……55%……60%……70%……正在持续上升】

    青雾能量波动？

    同时使用两张卡牌，拂绒现在已有些超负荷，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后，竟连玉简都来不及给谛爻传一声，就——

    昏了过去。

    ＊

    不可思议又确实如此地，人面蝴蝶一案算是结了。

    拂绒再次醒来时，已是两日之后。

    真相任务那一栏停在85%的进度条，而杀死人面蝴蝶那一条，则已经跃至了100%。

    只动一半手，剩下都有人帮自己做了，本是好事。

    但……不知为何，现在即使拿到了三十万娱乐值，拂绒也不是很高兴得起来。

    拂绒按了按眉心，决定先出去呼吸会新鲜空气。

    一走出自己房门，白月馆里的阵仗就把她吓了一跳。

    入眼厅堂，里面挤满了各类物什，连个下脚处都找不着。

    吃食衣物，灵草良药、符咒法器……什么都有。

    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厅堂之上，还悬着好几面锦旗啊？

    就在此时，玉简讯息滴一声响。

    谛爻发来了信息——“师父，你醒了吗？姜原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