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键三连

    “儿呀,要不等你爹回来再决定留宿的事吧?”

    朱母好不容易借口更衣离开了片刻,连忙拉着朱友广说出了心里话。

    “娘!我朋友遭了难,难道要我装作视而不见吗?他们也就是住一个晚上,不碍事的!”

    “不是碍不碍事的问题,为娘……啊啾!”

    朱友广这才想起来,母亲作为一个严重的洁癖患者,遇到些灰尘就会止不住地打喷嚏。大夫说,这叫“厌尘症”,根本无法治愈。

    他尴尬地望了望堂屋里坐得拘谨的四个人,安抚着母亲:“我去招待,您只管放心。别忘了等我爹回来,在他面前帮我说说好话昂!”

    “啊啾!”朱母的鼻子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就连声音也变得像感冒未愈一般,“我不管,你自己跟你爹说去。”

    “娘!难道你就忍心您唯一的儿子挨打嘛!您忘了,上次我可是……”

    朱母赶紧捂住他的嘴。

    她只要一听到这两个字,身体便会不寒而栗。

    上次朱友广在街上疯了一样地找人,丢尽了尚书府的颜面。若是他悄没声地回书院躲着也就算了,偏偏被他爹撞上了。他爹是早朝也不去了,直接叫人架着他扔进了柴房。

    挨了好一顿揍不说,一连两日都不叫人给他送吃的。愣是把一百六十多斤的人饿到了一百五十斤。

    为这事,她哭了好一阵,做了好多好吃的才把这点膘给孩子贴了回去。

    现如今,就算是被朱母狂塞了两个月的补品,朱友广的体重依旧比之前少了许多。

    “知道了知道了!你让人多烧几壶热水,等他们洗干净了再叫我吃饭。”

    “好嘞!谢谢娘!”

    安置好了这边,朱友广才匆匆跑回去,一边道歉一边与鲍真真一家聊起鲍春春被抓的事。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若不是我们走投无路,也不敢贸然来求朱公子。”

    聊着聊着,鲍真真便要跪下来给朱友广叩头,却被朱友广眼疾手快地捞了起来。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初你姐姐也是帮了我许多忙的,如今她落了难,我施以援手也是应该的。”

    鲍父鲍母不知“帮忙”二字从何说起,小心地问道:“我们家春春就是一个普通姑娘,能帮上您的忙,也算是三生有幸了!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给我们讲讲里面的故事啊?”

    “这是哪儿的话!要不是……”

    “咳咳!”

    朱友广收到了鲍真真递来的眼色,话音一转,开始胡编乱造起来:“就是有一次吧,我没有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斥责了一个小老百姓。春春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我说得是五体投地。从那以后,我就改邪归正了。”

    鲍父鲍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除了紧盯着那些糕点的鲍佳佳外,整个堂屋的人皆是一阵大笑。

    “还有呢!有一回啊,我和四殿下在街上散步,突然遇到一个大坏蛋把我俩绑架了。春春二话不说,抓起两条咸鱼就冲了过来!”

    “没想到咱家春春看着弱弱小小的,实际上这么厉害呀?!”

    “可不,所以您们二老以后可千万别再说春春普通了,她可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有力气的女孩儿了!”

    朱友广拍着胸脯,越说越起劲,干脆下地给鲍家人手舞足蹈地还原了一番当日的景象。

    “就这样,左边一拳,右边一拳,下巴一拳,鼻子一拳,脑门……”

    突然,他踩到了不知道是谁的脚,随着一股熟悉的水沉香味钻进了鼻子,他那两排锃亮的牙齿连带着肉乎乎的拳头都僵在了半空。

    “草民拜见朱大人!”

    鲍真真也收起笑容,第一个跪了下来。

    “拜,拜见朱大人……”

    朱潜脱了大氅,面无表情地端起侍从递来的茶碗抿了一口,旋即又拿起签子叉起一块削好的苹果细细品尝。

    长时间的寂静和屋子里炭火的燥热让朱友广的额头沁出许多的汗珠,最终汇聚成河,顺着他的下巴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这么紧张作甚么?”朱潜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汗如雨下的朱友广和脑袋几乎种进地里的几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就是坐这儿歇歇,你们继续。”

    “啊,继续,继续。哈哈,继续……”

    朱友广这才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红扑扑的小胖脸又一次绽放出笑容。

    “您们是没见识过,春春和四殿下那叫一个配合默契。见那人要跑,春春再次挥动着手中的咸鱼打在那人的腿窝处,四殿下也瞅准了时机一掌打在那人的下巴上。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那人很快就被我们仨制服了……”

    欢声笑语中,朱母不知道什么时候捂着鼻子溜了进来。她见老爷心情还算不错,连忙凑上去旁敲侧击一番:“老爷,您是不是也许久没见小广笑得这么开心了?”

    “是啊,看来我当初把他送到书院的决定是对的。”

    “老爷,您笑了。”

    朱潜挺直了后背,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一脸的凶相配上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竟有些滑稽。

    “嘴硬心软的老头子……”

    朱潜虽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但他能稳坐两朝刑部尚书的位子,自然也是个恪守原则的人。

    他看在朱友广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了鲍家四人的请求,但也把丑话说在了前头:“都察院和四殿下结下过不小的梁子,就算我帮你们把消息递进去也不代表鲍春春一定会得救。相反,都察院那帮人要是知道鲍春春的身份,拿她泄私愤也不是没有可能。你们可要想好了。”

    鲍小勇盯着朱潜夹在指间的纸条,紧紧地握住妻儿的手:“我们决不后悔。”

    凭着这句话,次日清晨,朱潜便带着纸条早早出发了。

    车架未置午门,陡然停了下来。

    朱潜不用问就知道,自己的车架与兵部尚书的车架又挤在了一处。

    这已经是这两个月以来的第三回了。

    “德子,甭管他们,继续往前走。”

    车夫得令后二话不说,鞭子一扬,驾着马径直朝前开去。

    “哐!”

    剧烈的震动让朱潜不得不抓住车顶的木架稳住身形。

    登时,一股子怒气冲上朱潜的脑袋。他正了正头上的乌纱帽钻出车外。

    “魏鹏!”

    “朱潜!”

    “你怎么就不懂得退地三尺呢?”

    “退地三尺国就该亡了!”

    “你都不退凭什么叫我退?”

    “亏你是个读书人,懂不懂得什么叫长幼有序?”

    “亏你有一身的功夫,怎么不飞着进宫上朝啊?”

    “……”

    “都别吵啦!”

    见俩人吵得不可开交,引得不少百姓驻足围观,皇帝身边的黄公公得了信,连忙跑出来喊停了这场闹剧:“两位大人,早朝要紧啊!”

    朱潜和魏鹏这才抬头看看天色,冷哼一声,整整衣冠,不逞多让地走进了勤政殿。

    好不容易撑到下朝,皇帝为做和事佬,硬是要把这俩人留了下来。就算朱潜和魏鹏再怎么不情愿,看在皇帝的面子上,还是答应在勤政殿上说叨说叨。

    “两位大人共事多年,有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呢?反正今日清闲,也让朕听听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吧!”

    朱潜闻言立刻先发制人:“臣一向与人为善,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魏大人,竟一连三日都把臣的车驾堵在路上。”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魏鹏也不惯着他,小胡子气得直颤,“要不是你儿子从中作梗,我儿子和陈家的亲事能黄吗?”

    朱潜冷哼一声,劈头盖脸给他臭骂一通:“就知道乱扣屎盆子,你和陈家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哪儿来的黄与不黄?再说了,你也不瞧瞧你那儿子,二十大几还不会自己擦屁股呢!怎么的,指望着找个好人家的姑娘给他当老妈子?你安的什么心呀!”

    魏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故意避开家丑,死咬着朱潜的话不肯罢休:“怎么就‘乱扣屎盆子’了?咱们今天不妨当着皇上的面好好说叨说叨,也让皇上听听你儿子是怎么把四殿下带坏的!”

    皇帝一听这事与马永晏这小子也脱不了干系,连忙催促魏鹏继续说下去。

    “你儿子为了看《金瓶梅》话本,不仅偷了山长的钥匙夜闯藏书阁,被四殿下发现后仍不知悔改,还拉着他一起看那些腌臜东西!前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好心教导,他竟然鼓动四殿下假意认错,公报私仇,致陈大人一命呜呼……”

    “你说什么?!”

    朱潜就知道魏鹏这张嘴迟早得闯祸!

    面对皇帝的追问,朱潜连连磕头:“陈大人是在添香楼酒醉坠楼而亡的,与犬子和四殿下毫不相关。皇上切莫偏听小人之言啊!”

    “我是小人,你是什么?奸人吗?”

    “皇上!”朱潜见皇帝脸色不对,连忙喝止住魏鹏的狂言,“臣两朝为官,一向公正清廉,倘若陈大人真有冤情,臣又怎会假公济私、包庇罪人?倒是这魏大人,口说无凭,还专挑皇上的伤心事说嘴。天理昭昭,请皇上明鉴!”

    “魏大人,你说说吧。”

    魏鹏知道皇上想听什么,义正言辞道:“陈大人去世后,皇后娘娘辗转难眠,特命臣前去查验陈大人的尸身。竟发现验尸单上写明的贯穿伤并非树木所致,而是陈大人的佩剑所致。据知情人士所述,是朱友广与同牢房的一位举人窜动四殿下刺死了陈大人。”

    一时间,大量的信息冲进皇帝的脑袋。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在黄公公的搀扶下才得以站稳脚跟。

    “魏大人,我只问你两件事。第一,陈大人下葬前尸身一直停在刑部冷库,你是怎么接触到尸体的?第二,陈大人在添香楼出事后,刑部立刻把都察院当值人员和添香楼的人都审问过了,你说的这些,究竟是谁的证词?”

    魏鹏泰然地应道:“我一向敬重陈大人的杀伐果决,他的死既有蹊跷,自然不能放在明面上查。所以,我带着人趁夜色正浓之时前去查验,果然查出了其中的猫腻!那位提供证词的人则是都察院的守卫小乙。你若不信,我大可叫他到堂前对峙。”

    “魏大人,你吃亏就吃亏在书读少了。”朱潜轻蔑一笑,连连摇头,“你未经准许擅闯刑部禁地,与梁上之鼠有何分别?那守卫小乙仅凭几句话就敢诬告皇四子、刑部尚书之子和当朝举人,究竟是谁给的胆子?魏大人不能明察秋毫也就罢了,居然偏听小人之言,简直是有辱尚书之名!”

    朱潜的妙语连珠将魏鹏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一介半文盲的武夫,只能哼唧两声,做着无谓的挣扎。

    “魏大人。”

    皇帝冰冷宽厚的手掌拍了拍魏鹏汗津津的脸,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朕感念你的提携之恩。如果当初没有你给朕说情,朕早就成了齐青阔的刀下亡魂。可是你啊……”他仰天叹了口气,“犯了身为臣子最不该犯的错。”

    他从黄公公手里拿了本奏章狠狠摔在地上:“你竟敢欺骗朕!”

    魏鹏手忙脚乱地翻开奏折,朱笔圈起的七个大字仿佛一记重拳,把他辉煌的过往击了个粉碎。

    “你不是带着仵作验了三次吗?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齐青阔还活着?!”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皇上,当年自焚身亡的的确是齐青阔,真的是他啊!皇上,您一定要相信我啊!皇上!”

    皇帝一脚踩在魏鹏的脸上,恨不能把他的头骨踩个粉碎:“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我姐姐啊?她到底有什么好,你们居然都记着她?!”

    魏鹏瞪着几近爆裂的双目,想要辩驳,却只能呜呜喳喳说出几个气音。

    “朱潜!”

    “臣在。”

    朱潜颤抖地伏在地上,身侧断断续续传来的血腥味让他再度想起马乘风率军攻入皇城的那一天。

    他的确做到了不杀一人。

    但那些被他视为猪狗的旧臣,除了他们几个,无一生还。

    “革职,抄家,诛九族。”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