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凶手(上)

    “姜夫人,您还记得将老爷被掳走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鲍春春转着手中的毛笔,目光灼灼地盯着姜夫人。

    “嗯。那天晚上……”

    ——

    五日前,戌时。

    “大冬天的衣裳本就不好干,还不出太阳!”米姑娘摸了摸晾在外头的衣裳,把刚在老爷面前受得气撒在衣服上,“靠天吃饭都比在这儿受气强!”

    “米粒,你在作甚么?”

    米姑娘瞧姜夫人走过来,这才放下手上的捣衣棒:“我,我瞧着这衣服还没干,打一打……”

    “反正不是什么着急穿的衣裳,再晾一日也无妨。”说罢,姜夫人抢过她手里的捣衣棒,立在墙边,“跟我进去给收拾包裹吧。”

    “怎么,夫人要出远门?”

    “不是,是老爷要出门和人谈生意。”

    米姑娘回想起之前老爷每逢单子黄了都会大发脾气,相比今天也不例外:“难怪他今天脾气不顺!”

    “老爷这人,喜怒哀乐总是写在脸上,你别往心里去。”姜夫人安慰道,“听说是上头的单子,要是谈成了,他肯定回给你们发赏钱的。”

    话音未落,堂屋突然接连传出两次瓷瓶碎裂的声音。

    姜夫人和米姑娘连忙打开门要冲过去看看情况,却不想一阵狂风刮过,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影把老爷扛在肩头,飞快消失在屋顶上。

    “夫人!”

    厨子刘贺举着菜刀慌里慌张地跑到正屋:“老爷!老爷!”

    “老刘,你说话啊!老爷怎么了?!”

    “老爷,被人抓走了!”

    姜夫人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晕过去。

    “米粒,快,快去报官!”

    ——

    说着说着,姜夫人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案发现场就是这个堂屋吗?”

    鲍春春环顾了四周一番,却并未找到姜夫人口中碎裂的瓷器。

    “您是在找那个瓷瓶?”

    见她点点头,姜夫人才道出原委:“县太爷带人查过之后,我就叫人打扫了一番丢出去了。”

    “瞧着您这儿的摆设,那瓷瓶应该也不是什么便宜货吧?就这么扔了?”

    “不是钱不钱的是,是……”

    姜夫人忙不迭地解释着,说道个中缘由却是一时语塞。她无助地望向米姑娘,旋即低下了头。

    “不吉利。”

    鲍春春生怕自己听错了,连忙掏了掏耳朵:“这,你们不是讲究‘碎碎’平安吗?”

    “这县太爷一日查不出来,我们就得干等一日吗?”米姑娘骄傲地说道,“还是李思有主意,请了一个看风水的,说是这瓷器碎裂不吉利。把它扔了,他再摆个阵,老爷就能回来的!”

    “这要是真能回来,只怕也成孤魂野鬼了……”

    米姑娘才不管鲍春春嘀咕些什么,依旧自说自话:“夫人,您瞧。这个阵把当朝皇子都招过来了,把老爷招过来是迟早的事。您可得好好奖励李思啊!”

    “那是自然,等事情解决,我定少不了他的好处。”

    听着二人的对话,鲍春春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她叫米姑娘扶着夫人先行回去,转头进了东厢房——那里是她让姜夫人为几位嫌疑人专门安排的房间。

    “老刘。”鲍春春把其他人谴出去等候,先行询问起这起案子的第一发现人,“能否回忆一下姜老爷失踪的那天的情况吗?”

    “好的好的。”刘贺抓抓脑袋,“不,不过我当时太紧张了,记不住细节了。”

    “无妨,记得什么说什么。有问题的地方我会继续追问的。”

    他这才放下心来,回忆道:“那天晚上,老爷突然说饿嘞,叫我过去给他做宵夜,还点名要吃元宵。正好十五做的元宵还剩了些,我就赶紧去做上嘞。”

    “煮元宵不就是烧水下元宵的事吗?你为什么拿着刀?”

    “刀啊?”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黄牙,“您不知道,我们这儿做元宵是要放米酒和姜丝的。烧水的时候我得切点姜丝不是?”

    “是嘛……”

    鲍春春心中存疑,还是浅笑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这儿正切着东西呢,突然就听见堂屋那边传来了东西碎裂的声音。我以为家里进小偷了,举着刀就过去嘞。还没到门口,我就听‘蹭’的一声!”

    刘贺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溅出去两米远。

    “一抬头,一个长得老俊俏的男的扛着我家老爷就从屋顶上跑没嘞。我没得办法,就去找夫人嘞。”

    “那你能详细描述一下那人的长相么?”

    “嗯……长得挺年轻的,个子高高的,长得跟你那个男伙伴挺像的。”他肯定地点点头,“是的嘞,也是高鼻梁、浓眉毛,就是眼神不太友好。”

    “噗呲!”

    她捂嘴笑出了声,倒是让刘贺有些心焦。

    “怎的,我说错话了?”

    “没没没,您把李富贵叫过来吧!”

    前脚刘贺出门,后脚李富贵就进来了。

    这位小麦肤色的壮汉有些局促地坐在鲍春春年前,腼腆地朝她点点头。

    “小兄弟不用紧张哈,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姜老爷失踪当天你在做什么。”

    “嗯。”他沉思片刻,说道,“那天我在马房照顾马,突然就听堂屋那边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我寻思八成是老爷和夫人吵架摔碎了东西,也就没去管。没多久,我就听见老刘喊‘老爷被抓走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老爷和夫人吵架了呢?”

    “其实……也不算吵架。”他依旧用和那副大块头的体型不太相称的声音解释道,“老爷脾气不好,但凡铁匠铺那里出了什么岔子都会找机会把气撒出来。我们都被老爷打骂过,其中当数夫人承受的最多。”

    “你能举几个例子吗?”

    “大概是五日前,有一个男子前来拜访老爷,说是要订一些东西。俩人聊着聊着就闹掰了,老爷心气不顺,晚上喝了点酒,就推了夫人一把。我听米姑娘说,夫人的头流了好多血,就算好了也得留疤了。”

    鲍春春细细回想着姜夫人的模样,不禁问道:“大概在哪个位置?”

    见他指了指额角,她这才意识到姜夫人的发型有些奇怪。

    她晓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道理,于是她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渝阳镇妇女的装束与帝都和栀子镇不同的事实。

    可她完全没想过,这种不同是姜夫人刻意营造出来的。

    “对了。”除了这点,鲍春春还有一件事想和他确认,“你们这边正月十五怎么过啊?”

    李富贵不知道她为何问起这些,疑惑间还是如实说道:“逛庙会、祭神、吃元宵,大概就是这些。”

    “元宵是什么样的做法?”

    “我们就是正常煮着吃,老爷可能喜欢放一些米酒。”

    “姜呢?”

    “这我还真不知道。你们那边这么吃吗?”

    鲍春春心下一沉,但又不敢贸然怀疑谁,只得叫李思进来,再听一听他的回答再做判断。

    “坐。”

    李思一愣,这才蜡黄着脸色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最近没怎么睡好。”

    “你也为着姜老爷的事忧心?”

    “嗯。”他迟疑了片刻,点点头,“老爷待我很好,要不是他给我口饭吃,我和老娘就该饿死了。”

    “真是怪了,姜老爷成了妥妥的两面派。”鲍春春敲打着手里的本子,坦言道,“他们都说,姜老爷脾气暴躁,时常大骂下人,就连姜夫人都未能幸免。”

    “不不不,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辩驳着,脸颊上飘起一抹潮红:“姜老爷虽是个粗人,脾气也不太好,但他能记住每个人的喜好,逢年过节,我们总能收到最称心意的礼物。”

    “可他打你们也是事实。”

    李思咬了咬下唇,没再说什么。

    鲍春春见时机成熟,当即话锋一转:“所以你才想着用江湖上的法子救他?”

    “你怎么会……”他错愕地看了眼鲍春春,很快别过头去,“姑娘还真是眼力卓绝。我母亲会一些相面的功夫,今日来之前她还劝我不要多嘴,结果,真被你看出了端倪。”

    鲍春春登时被一口茶水呛得不行,连咳几声,才哑着嗓子故作深沉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厉害,就不要有所隐瞒了。”

    他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贴着符篆的娃娃:“大师说,大人就在这附近,可我借着搬货的机会把四处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

    “这是……”

    “大师给的。说是把生辰八字放在娃娃上,再放上至亲之人的毛发,就能找到想找之人。”他抹了把眼泪,声音颤抖地说道,“那天我瞧着老刘他媳妇带着小少爷出去了,我就尾随在他们后边,趁机偷走了小少爷的一缕毛发……”

    “荒唐!”

    鲍春春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李思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在大街上,也太没责任心了吧!他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刘家和姜家就都毁了!”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两巴掌:“我该死!我该死!我真的,真的太着急,我……”

    “还有你请的什么大师。”鲍春春叉着腰,一口气差点没有倒上来,“他有没有点保存证物地意识啊!就凭他一句话,这么关键性的证据就丢出去了?我真服了!”

    “瓷瓶?你是说碎掉的那个瓷瓶吗?”

    李思完全没把她的前半句话听进去,整个人陷在“瓷瓶”的坑里,引出来一连串碎碎念:“那个我有印象,是老爷得来的赏赐。好像叫什么……贯耳瓶!就是瓶身有两个耳朵。对,和投壶用的那个有点像。可惜碎得太厉害了,不然能找锔瓷的修一下。怪了……它明明一直放在书架的最底下,怎么会碎成这样……”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听得鲍春春头脑发昏。她干脆拽着李思来到了案发现场:“指指吧!”

    李思径直走到书架的最里侧,指了指最下面的格子:“那瓶子一直放在这里,只有谈生意的时候老爷才会把他放到上面。我们几个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瓶子就碎在书架前面一点的位置上。县太爷说,八成是老爷挣扎的时候踢倒的。”

    “哦,对,夫人交给您的布条也是在这里找到的。一定是老爷从那贼人身上扯下来的!”

    鲍春春摆了摆手,示意他离远些,旋即蹲下来仔细查验起他手指的位置。

    一层肉眼可见的薄灰中间有着一个清晰的圆形印记,看来确实如他所言,这瓶子平时不常被拿出来。可若是按照县太爷所言,这瓶子是姜老爷挣扎间踢碎的,那碎片应该是在架子上面,或者掉到架子后面,怎么会出现在架子前面呢?

    她只恨自己这近视眼度数太高,看不清楚细节。于是她也不顾凉嗖嗖的地板,干脆利索地爬了下来。

    “姑娘,这地上怪冷的,要不你垫着我的衣裳吧?”

    说罢,李思便要把最外面的坎肩脱下来。

    “不必,我看一眼就起来。”

    这一看,果真让她发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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