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吓

    她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宋演一言不发的将塞子拿开,一只手稳稳扣住她的手腕,且用指尖蘸了点药膏轻轻涂抹在她冻的通红的指头上,而后微微抬眸,长睫煽动:“有什么感觉?”

    李姝茵细细感知了下,少年宽大温厚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她小手,淡淡的暖意弥漫开来,莫名令她失神。

    黑眸如深谭,他静静的等着她回答,安静如初。

    直到那双手抽离开,她陡然回神,发觉宋演已经将瓷瓶置在她手心,眸色森冷,语气听不出喜乐,“今儿将画送进昭日宫,以后都不得再踏进冷宫一步,好好过你的日子,离我远些。”

    “这……”樱唇翕动,不过眨眼间,面前人变得淡漠冷傲,明明不过半臂的距离,在此时却是隔了千山万水,涌起浓浓迷雾,将他的脸色藏得至极的好,如同初见时的模样。

    胸腔里边儿好像被人用手捏住,疼痛传遍全身,她吸了吸鼻子,忍着那股莫名的失落:“其实,今日我想同你致歉,关于前日高热糊涂做的事儿,但被皇后娘娘的人劫走,如若你是怪罪我放荡无礼,我也只能恳求你原谅,但……我并不想给你添麻烦,今儿谢谢你,虽不知你与贵妃娘娘说了什么将我带出来,不过这份恩情我会还你的。”

    她的一双眼睛亮的出奇,因方才大哭了顿,眼角和长睫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如同冬日梅花枝头的冰柱子,挂的长。

    宋演撇开眼,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她闪着眼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无时无刻在敲击着他的心。

    “不过!”

    小姑娘怯生生的拽着他的衣袖子,泪珠子落在鼻尖,“我已经想好了,我不想再缩着脑袋,我也不是香饽饽,怎么就总是有人惦记着我呢!你等着,我会带着你飞黄腾达的!”

    宋演眉心狠狠跳起。

    怎么方才他唠叨了半晌的话在她那块儿,成了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

    她拭去泪珠子:“你信我!”

    说着又扯了下他的衣摆。

    宋演绷紧着脸抽回被她攥住的衣角,斜睨着她:“我拿什么信你,信你残废着手从犄角旮旯里面爬出去?”

    他顿了顿,压不住的嫌弃:“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们燕皇室的人没教导过你规矩么?”

    李姝茵直接忽略他夹枪带棒的话,只听自己想听的,忙将他方才扔过来的药瓶拿了出来,“我上药,我要快些好,可不能残废着手,又给子文兄惹上麻烦。”

    算了,不和傻子计较。

    他安慰自己,视线落在她哭的像个花猫的脸上,那道小疤痕格外显眼,他的眼神暗了暗。

    “我快——”

    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掐上她的下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抬起,将李姝茵接下来的话堵在喉间,被迫颔首与他四目相对,鼻息相触,周遭的声音静的可怕。

    “怎么了?”

    她眨着眼,双手紧紧扣住身侧衣摆,心跳如擂鼓,好似下一刻便要跃出胸膛。

    奇怪,她的心怎么跳的这样快,难道是得了心疾?

    宋演黑眉压低,眼底压抑的冷意使见者胆寒,几乎是压着脾气,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唇间吐出:“脸上的疤是他们弄的?”

    “疼。”

    原是宋演将指尖触在了她的伤口之上,像是听不见她的痛呼声,压着抚去了积在旁边的血珠。

    白皙如雪的脸上一条血红的伤口十分醒目,而在伤口之下是水光潋滟红唇色。

    “谁划的?”

    李姝茵握住他的手,挣扎着从他的禁锢之中退出来,“张公公。”

    宋演揉搓着指尖留下的点点血迹,面不改色:“拿什么弄的?”

    她拾起先前拭泪的帕子又想将脸擦下,却被宋演挡住了动作,她顺势抬眸看去,只见宋演又拿了方帕子将她残留的血痕拭去,缄默着等她的回答。

    “拂尘,他抬起我的下巴羞辱我,那时候留下的。”李姝茵悻悻然:“当时冻的没了知觉,现在才疼起来的。”

    “擦药。”

    他低声道,藏住了腥风血雨。

    李姝茵不明所以,乖巧的拿出瓷瓶,只是还没来得及将药取出,软轿便停了下来。

    外边儿传来阿福的声音:“殿下,到了。”

    宋演淡然起身往外走,见状,她忙将药瓶子收起,只见方才冻的麻木的身子此时更是如同浸在水里边儿似的,鞋袜甚至能衬出水来,在寒冬日里格外的刺骨。

    她走的也就慢了些。

    方才冻的昏过去,未曾注意过轿子的模样,现下看去则被其高调吓着,这软轿通体为绛红色,上边用金丝线勾勒着繁华的花纹,顶上挂着小巧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声,更是显得这轿子主人矜贵难得。

    想来子文兄是借了贵妃的轿撵来撑着场子。

    阿福牵下宋演,正欲将李姝茵也带出来,一个高阔的身影便挡在眼前,硬生生将他挤到了后边儿去。阿福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结果宫人递来的伞替他们二人撑着。

    李姝茵看着眼前骨节分明过分苍白的手,先是一愣,随后再搭了上去。

    她其实想说,这轿撵也不难走,并不需要人牵引,但想着毕竟是子文兄一番好意,怎能拒绝,未免也太让人下不来台了。

    她道:“多谢。”

    手心一空,少年早已负手离去。

    阿福举着伞前后为难,最终还是决定替宋演打伞。

    毕竟谁是主儿他还是明白的。

    不过这厢还没走上两步,便触到宋演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得他又赶忙转身给李姝茵撑伞去。

    姝茵忙摆手:“你去帮你的主子儿即可。”

    阿福笑了两声不答。

    她只好作罢,眼睁睁望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雪里,孑然一身,最后被霜雪覆盖。

    “李公主,这时候有太医候着,你跟着来。”

    阿福挡着她原先的路,指了指旁侧:“在冷宫里边儿。”

    “这宫里边的太医哪能好请,福公公,敢问子文兄不是普通的皇子么?”她问,不等阿福答应,她又道:“你去替他打伞吧,他身子不好,淋了雪明日要是高热便不好了。”

    阿福并不想节外生枝:“这位太医与殿下关系甚好,平日里也常常受殿下照应,自然是听的殿下的话。”

    李姝茵还想说什么,便见那院子里走出抹熟悉的身影,林嬷嬷抖着身子一见她的身影便扑通声跪在地上,踉跄着身子握着她的手:“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要急死奴婢了。”

    “嬷嬷,您先起来,我这不没事儿,可放下心。”她搀扶着林嬷嬷,安慰道:“皇后娘娘只是晾着我段时辰,倒是没做些别的,不必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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