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景琢一边轻缓细磨着，一边在她耳畔念着诗经中的诗。
沈辞忍不住反驳道：“谁让你方才偷看我的书？”
“阿辞放在那里，难道不是让孤看吗？”
景琢对此一点也不觉得羞愧。
“我看阿辞分明是喜欢的很呢？”
景琢眉眼间带了几分慵懒。
沈辞眉眼间染上了一抹绯红之色，她忍不住威胁道：“你若再胡言乱语，我便一脚将你踹下去。”
“好，不说了。”
景琢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
翌日
雪后初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
朝堂上，永康帝命身侧的太监颁布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苏太傅孙女苏婉莹，柔婉恭顺，毓粹慧中，赐予大皇子景彦为正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柳大人嫡女柳盈赐予四皇子景耀为侧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萧丞相嫡女萧玉温婉端庄，克娴于礼，特赐予三皇子景琢为正妃，钦此。”
三封圣旨下来，三位皇子反应皆不一样。
大皇子景彦满脸欣喜，四皇子景耀满心不甘，而三皇子景琢眉眼深邃，幽暗难明。
……
“殿下，属下已经查到：萧丞相并无异常，只是近日以来频繁进出宫中。”
“还有，沈丞相之事，陛下直接盖棺定论，将其扣留狱中，却不曾动刑，属下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散朝后，韩靖低声向他禀报。
景琢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冷然。
“知道了。”
看来，这是背后的那位想要沈征死。
而今日的赐婚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永康帝的真实目的不过是将萧家的利益与皇家紧紧连在一起罢了。
只不过，那人还以为自己是他的一颗棋子呢。
不过，这次，他只怕是要失算了。
景琢将一张宣纸点燃，眼神幽暗，放置明亮的烛火之上，不过一瞬就变成了灰烬。
“殿下，此事要告知沈姑娘吗？”
韩靖试探性的问道。
景琢闻言，淡淡掠了他一眼。
“韩靖，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旁的不要多嘴。”
“是，属下知错了。”
韩靖立即闭嘴。
“嗯，退下罢。”
景琢淡声吩咐。
韩靖依言退下。
……
月华流转，映照在了重重黛瓦之上，如星河，如碎玉。
朔风无情的肆虐着，仿佛要将天地间的一切吞噬殆尽。
紫宸宫中，鎏金铜炉内香气袅袅，地龙滚滚的燃烧着，一片温馨祥和之气。而紫宸宫外则是一片冰冷刺骨。
景琢背脊挺直，只身着一袭单薄的锦袍，跪在这冰天雪地中。
一个小太监抬头瞧了一眼天色，忍不住上前道：“三殿下，陛下不会见您的。您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还是先回去吧。”
景琢却依旧无动于衷地跪着。
那小太监忍不住进去殿中，继续通传。
结果，屋内响起一阵怒声。
“逆子，他愿意跪就让他跪着。”
殿外，景琢闻言，只是冷冷地勾起了唇。
看吧。
他早就知道他这位好父皇会是这个反应。
幸好，他早就已经对他不抱任何期望了。
他继续跪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身子一歪，倒在了雪地里，不省人事。
……
景琢再醒来时，便是在府上的榻上了。
他睁开墨眸，就看到了床沿上趴着安然入睡的女子。
他眼眸禁不住变得柔软了些，身子不禁向她那里侧了下。
沈辞本就浅眠，感受到了男子的靠近，出于本能，她直接出手，握住了来人的手掌，猛地向后一扭。
“嘶～阿辞下手可真狠啊。”
景琢眉眼微挑，无奈的道。
见是他，沈辞松开了他，回道：“谁让殿下醒来鬼鬼祟祟的。”
这番话里愣是连一丝歉疚都没有。
沈辞又道：“郎中说殿□□弱，加之在冰天雪地中跪了半夜，这才发了高热，既然殿下醒了，那臣女便要上榻歇息了，您自便。”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翻身上了榻，在里侧安安稳稳的躺下。
只是身侧的那人却不想让她好好歇息。
“今晚是你在一直照顾孤？”
他嗓音平静道。
“不然呢？”
沈辞已经是很疲惫了，闷声回道。
景琢闻言，眼尾向上勾起一抹弧度，轻声道：“歇息吧。”
她这般照料，可是心底对他有了在意？
景琢心中暗暗道。
嗯，一定是这样的。
……
弹指间，七日时光如流水般悄悄流逝过去。
景琢被萧皇后传唤到了坤宁宫。
他眉眼平静，穿过长长的宫道，缓缓踏入了坤宁宫的正殿。
刚入了正殿，萧皇后眉眼扫过殿中的婢女，婢女们心领神会，立即退下。雍容华贵的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逆子，给本宫跪下。”
萧皇后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命令道。
景琢闻言，缓缓跪下。
“为何抗旨？你竟如此不愿意娶你表妹？”
萧皇后眉眼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景琢眉眼未动片刻，只是道：“母后先消消气，儿臣此番并非无缘无故。”
“哦，那是为何？”
萧皇后精致的眉心此刻紧紧地皱在一起，此刻全无平日里的端庄大气。
“回禀母后，儿臣并非不愿意娶表妹，只是儿臣觉得此时并非一个好时机。”
景琢朗声开口。
这番话引得萧皇后侧目，景琢于是继续往下道：“沈家一倒，父皇便下旨将表妹赐婚于我，背后之意，母后可有想过？”
“怎么说？”
萧皇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儿臣觉得，父皇此次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才会如此，如今朝中舅舅家一家独大，势必会引得旁人心生不满，切忌得小心谨慎。”
景琢道。
“你是说陛下此番做法是为了试探萧家？”
萧皇后忍不住问道。
景琢神色认真，缓缓道：“儿臣是这样觉得。”
萧皇后闻言，心底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她而言，她只想要紧紧地抓住手中紧握的权柄。
而这些，却要依靠她的母族。
所以，她才会如此坚持让景琢娶萧玉，让他们的利益紧紧绑在一起。
她闭了闭凤眸，道：“退下罢。”
“是，儿臣告退，母后保重身子。”
景琢眉眼低垂，面上很是恭敬，还带着几分关怀。
皇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景琢双眸低垂，离开了坤宁宫，转身的那一瞬间，表面上的温润如玉陡然间消失殆尽。
……
“殿下，这是坤宁宫中送出来的信。”
月色寒凉，簌簌寒风轻轻抚过窗，却不留下一丝踪迹。
景琢闻言，慢条斯理地结果那封信，扫了几眼，唇角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既然皇后如此心急，那我们不妨帮她一把？你说呢？”
韩靖低眉应是。
景琢用右手执起执起紫豪毛笔，轻轻蘸过墨汁，缓缓在一张干净的宣纸上缓缓下笔。
一刻钟后，他将那张宣纸叠放整齐，装进信封，递给韩靖，道：“去吧，别让咱们的丞相大人等着急了。”
韩靖亦是轻笑一声。
“殿下英明。”
……
“父亲，皇后姑母的信中说了些什么？”
萧焰忍不住开口问道。
萧槐看了他一眼，眼底暗了几分。
看来，他这个妹妹，似乎与他们不是一条心啊。
那就休怪他翻脸无情了。
他看完信后，将那封信搁置在烛火上，缓缓点燃。
……
墨青阁内
一只白鸽平稳的落在了她的窗前。
海棠取下那封纸条，交到她手中。
沈辞缓缓翻开纸条，看清上面的话后，唇角轻勾。
“姑娘，这是遇到了好事？”
“江晏那小子写信告知我，说是江叔叔答应了带我手中的证人面圣。”
沈辞心底松了一口气。
海棠亦是如此，她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想必用不了多久老爷就能平安无事了。”
“嗯。”
沈辞压下心底的激动，声音逐渐平静下来。
“姑娘，此事可要告知殿下？”
海棠开口询问道。
“不必。”
沈辞觉得并无这个必要，嗓音清冽道。
……
晚间，景琢与她一同在墨青阁内安静地用过了晚膳。
这夜景琢没有再折腾她，只是安静地抱着她同榻而眠。
翌日，晨光熹微。
景琢如寻常一般去上早朝，而沈辞在他离开一个时辰后，蒙着一层纯白色的面纱，也悄悄离开了三皇子府。
“阿姐，你终于来啦。”
江晏一直守候在一品香茶楼中，不曾离去。
“嗯。”
沈辞神色淡然应道。
“阿姐，人可带来了？”
江晏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我担心恐有意外。”
沈辞眉眼中带着几分谨慎。
“阿姐谨慎些的确是好的。”
江晏缓声道。
“说说你的计划吧。”
沈辞声线清冷，让人觉得灵台清净。
江晏见她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于是自己也不再铺垫了，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娓娓道来。
“三日后，父亲会联合其他几位老臣一起上书，到时带上那位证人，应该能够证实沈伯父的清白了。”
沈辞却觉得他的计划有几分草率了，回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需回去再斟酌斟酌。”
少年点了点头。
“这是应该的。”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变得昏暗。
天边最后一抹云霞渐渐消失，阴沉沉的夜幕悄无声息地来临。
……
三皇子府内
“殿下，萧丞相已经看过了那封信。”
韩靖低眉开口。
“嗯，看来，接下来的事要变得有意思多了。”
景琢眼底划过一抹玩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