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前夕

    这夜的京城下了一场连绵的春雨,看似表面平静的京城,却也掀起了点点波澜。

    翌日

    金銮殿上

    永康帝询问景琢那事进展,景琢眉眼恭敬,一一汇报了此事。

    永康帝听过之后,皱着的眉头被笑意覆盖住。

    “好啊。此事你督办得力,说说把,想要何赏赐?”

    永康帝此刻的目光静静地望着他,目光中却带了几分威严。

    景琢眉眼平静,躬身回道:“回禀父皇,儿臣乃是大晋的臣子,为大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况且,儿臣本就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又岂敢要求什么赏赐。”

    永康帝的目光这才缓缓移开了些许,笑道:“行了,既然如此,朕也不逼你了。”

    “朕的这个承诺,依然作数,先好好想想吧,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朕。”

    景琢闻言,眉眼微敛。

    “儿臣多谢父皇。”

    永康帝过了片刻,道:“各位爱卿可还有事,若是无事,便退朝罢。”

    而在永康帝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一位身着绛红色官袍的男子站了出来。

    “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众臣们纷纷偷偷用余光去瞧究竟是何人,原来是—大理寺卿赵清。

    他们相视一眼,叹了口气。

    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他们纷纷绷紧了身子,生怕大理寺卿口中的事与他们有关。

    而高座上的永康帝就淡定地很,只是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哦,不知爱卿有何事要奏?”

    赵清手执芴板,躬身道:“禀陛下,臣要弹劾四皇子景耀居心不良,豢养私兵,偷铸兵器。”

    四皇子景耀闻言,立即出言反驳。

    “赵大人此言纯属污蔑,信口开河,莫非是收了某人的好处,才在这里诋毁我不成!”

    景耀说完这番话,眼神看向景琢。

    景琢却眉眼间一片淡然,置身事外,仿佛此事与他一丝干系都没有。

    赵大人却眉眼一横。

    “是不是诬陷,四皇子心里最是清楚。”

    景耀心底有几分慌张,但他以为这是景琢的故意使出的法子想要诈他,所以依旧咬死不承认。

    “本殿不知道你究竟说的什么。”

    赵清轻轻一笑,“到了如此地步,四殿下依旧还不肯承认吗?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臣不给殿下留颜面了。”

    他径直从袖中掏出一枚箭矢,还有一封书信。

    “陛下,这是臣在城郊一处宅子内发现的兵器,信中是四殿下与看守侍卫们的书信往来。臣已经将那处宅子包围了起来,若陛下还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查看。”

    永康帝扫了身侧那公公一眼。

    那公公也极有眼色地将东西呈到了他面前。

    永康帝捏住那枚箭矢,盯着那箭矢上的标志,与官府铸的兵器标志不同,又飞速掠了书信几眼,忽地,将箭矢一把扔到了金銮殿的地面上,激起一阵清脆的声响。

    永康帝猛地咳嗽了几声。

    “逆子。”

    “朕待你不薄,可如今朕还没死呢,你竟然竟敢豢养私兵,难道是想图谋不轨,意图弑父篡位吗?”

    众臣们闻言,立即纷纷跪下,道:“陛下息怒。”

    景耀见状,眉眼间满是惊恐之色。

    “父皇,您听儿臣解释,儿臣这是被人陷害的。”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何狡辩?”

    永康帝又猛地咳了一声。

    “来人啊,将四皇子押下去,幽禁府中,无诏永不得出。”

    景耀这时候才意识到今日之事已经无法挽回了,跪下求饶。

    “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就饶过儿臣这一次吧。”

    而永康帝此刻正怒火中烧,自是不会再理睬他半分。

    于是景耀一脸不甘,被侍卫拖了下去。

    被拖着离开的那刻,他恨恨地望向了景琢,却瞧见他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

    入了夜的京城经过一日春雨的洗涤,空中漂浮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的草香气息。

    景琢回府时,已是戌时,院中侍女早已退下,可是墨青阁内依旧亮着烛火。

    他的心底蓦然一软,仿佛心底某处缺失已久的东西在此刻得到了圆满。

    于是,他的脚步也不由地快了几分。

    推开门扉,他眉眼含笑。

    “阿辞,可是在等我?”

    沈辞扫他一眼。

    难道这还不明显吗?

    可她还是耐着性子,软着嗓音回道:“嗯,还没恭贺殿下今日旗开得胜,成功解决了一大患。”

    景琢缓缓朝着她走了过去,坐在她的对侧。

    “那还是得多谢阿辞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沈辞闻言,面上依旧不显。

    “殿下怎知是我?”

    景琢漫笑了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着。

    “大理寺卿一向独善其身,不愿掺和这些事,若我没记错的话,大理寺卿赵大人是令尊亲手提拔起来的官员吧。”

    沈辞澄澈的明眸亮了下,里面蕴有万千风华。

    “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的眼。”

    “今日虽说占得上风,可是此事我并未赢,毕竟,那人终究还是心软了,按大晋律法,光豢养私兵这一条就足以流放了。”

    景琢岔开了话,沉声道。

    沈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唇角轻轻勾起。

    “幽闭府上,非诏永不得出,此事难道不值得庆祝一下吗?依我之见,殿下此事上还是不能操之过急了。”

    她黛眉轻扫,灵活柔软的指尖执起那壶酒,轻轻地为他倒了一杯清酒,递到他面前。

    景琢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将那杯酒接了过去。

    两人轻轻碰杯,景琢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景琢素来清冷偏白的面容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沈辞心神有些恍惚着,但是自己方才借着衣袖遮掩住,洒了好些酒,所以此刻她还尚存几分清醒。

    她伸出莹润的指尖轻轻推了推景琢。

    “殿下,景琢。”

    那人依旧趴着,没有丝毫反应。

    沈辞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她缓缓走到他对侧坐下,唤道:“景琢。”

    趴着的景琢这回总算是有了反应,低哑地“嗯”了一声。

    “父亲的事已经拖了这么久,先前你答应过的,可如今却没有丝毫动静,莫非你是在欺瞒我?”

    沈辞问出了心底最想问的话,等着他的反应。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

    况且,这酒还是西域进贡的西凉春,酒劲更是猛烈。

    而景琢却喃喃道,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沈辞皱了皱眉,靠近了些许,“什么?”

    “不会骗你。”

    男子嗓音低沉,唇齿间带着几分酒的气息。

    沈辞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缓缓松了些许,忽地,她感觉到身子一阵酸软,随即两眼一黑,睡了过去。

    而此刻喝了好几杯西凉春,本应该像方才一样倒在桌边不省人事的景琢却缓缓睁开了墨黑的眸子,眼底仿佛有巨浪在翻涌着。

    他唇角轻轻勾起一抹魅惑的弧度,将女子打横抱起,缓缓打落幔帐,上了榻。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

    弹指间,七日时光转瞬即逝。

    这几日,朝堂上风波不断,而最大的风波便是立储之争。

    这日一下朝,景彦和景琢就被服侍永康帝的公公唤到了御书房。

    “来了。”

    两人刚一踏进殿,不远处坐在纯金椅子上俯身看着公文的永康帝道。

    两人行礼,永康帝道:“起来罢。”

    “今日唤你们前来也无旁的事,只是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景彦闻言有些受宠若惊,景琢则显得淡定了许多。

    “父皇请讲。”

    二人对视了下,默契地开口。

    “这些时日朕也累了,也想尽早立下储君替寡人分担政务,对于储君人选一事,你们俩有何意见?”

    永康帝目光中带了几分审视,看着他们二人。

    景彦闻言,立即道:“回禀父皇,儿臣天子愚钝,不堪大任,不如三弟和四弟机敏聪慧。”

    永康帝淡淡瞥他一眼。

    “你倒真诚,只是老四便不必再提他了。”

    这是,没有立老四为储君的意思吗?

    景彦知道言多必失,于是没有再多问下去。

    “老三,你呢?”

    景琢眉眼低垂,让人看不清其中神色,只能听到他语气恭敬,回道:“回禀父皇,儿臣觉得,立储君一事,当立嫡立长。”

    永康帝的这番试探便是失败了。

    他面上露出了一抹饱经沧桑的笑意,“好吧,想不到你们兄弟二人如此谦让,既然如此,那朕便再考察些许时日吧。”

    “也罢,便陪朕下盘棋吧。”

    永康帝道。

    两人齐声应道:“儿臣遵旨。”

    于是,景彦先与永康帝对弈,约莫落了十几处子就败下阵来。

    “老大,日后还需再练练棋艺。”

    “是。”

    景彦低头道。

    景琢眉眼幽深,在他们二人下棋同时,就一直在观察着他们二人的棋路。

    借着,是景琢与永康帝对弈。两人之间的对弈时长长了些,但最后还是永康帝赢了。

    “儿臣输了。”

    景琢嗓音平淡如水。

    永康帝眉眼间是意味不明的神色,道:“今日就到这里吧,退下罢。”

    “是。”

    两人行礼后,缓缓转身退下。

    “等等,老三留下。”

    永康帝在后面唤道,声音沉稳。

    景琢于是安静地转过身,立在原处不动。

    永康帝看着面前的他的这个儿子,想起方才两人之间的对弈。

    虽然最后是他赢了,但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棋风是以退为进,表面看着绵软实则里面非常狠厉,甚至有些收放自如。

    她是在故意让着他,但是却让他的心底格外愉悦舒畅。

    看来,是他以前小瞧他这个儿子了。

    他神色严肃,道:“过来。”

    景琢闻言,从容地缓缓靠近,最后到他面前停下。

    永康帝从重重奏折之下,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他。

    “若是你能做成了此事,孤便立你为太子。”

    景琢结果那封薄薄的书信,虽未打开,却觉得那封书信沉重的很。

    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拆开那封信,看到宣纸上的那句话,他清俊的眉眼狠狠地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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