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听到她的质问,他瞥了一眼屋内的众人。
沈辞将侍女们遣散,屋内剩下了他们二人。
“说吧,你真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景琢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臣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前几日亲口说过了改日会亲自登府致歉的,这不,臣就来了。”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让沈辞仿佛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
不过,她面上冷冷的盯着他道:“呵呵,本宫怎么觉得使臣大人没安什么好心呢?”
景琢闻言,只是眼尾微微上扬,轻轻笑了下。
“看来殿下对臣的敌意很大啊?”
沈辞努力平息住了心底对他的怒气,只道:“难道本宫该对一个初次相见就对我动手动脚的人笑脸相迎吗?”
倒也不必。
景琢想到她约莫是依旧记恨前些日子那事,索性不疾不徐的开了口。
“前些时日的确是臣无意间冒犯了,不过殿下的确与我的一位故人长的极像。”
说完这话,他微抬起那双幽深的墨眸,打量着对侧那女子的反应。
沈辞闻言,却只是浅浅一笑。
“这世间长相相似之人不在少数,大人也许是认错人了。”
“也许吧。”
景琢闻言,眉眼间划过一抹落寞,似乎是已经有几分相信了她的话。
沈辞心底稍稍放下了几分戒心。只是心底还未放松片刻,就听闻男子又道:“听闻殿下有一孩子,可是真的?”
沈辞听他提起阿鲤,心底那根无形的弦立即绷紧了起来。
好端端的,他提起阿鲤做甚,难不成他想要对阿鲤做些什么。
一想到这儿,她的眼底划过一抹冷色,就连话语里也带了几分冷意。
“是又如何?”
“殿下不必紧张,只不过是我前些日子入宫见到那孩子,觉得格外亲切,有几分投缘罢了,不过,敢问殿下,怎么在下从未听闻也未见到孩子的生父呢?”
景琢看见她无形中绷直了身子,心底也愈发怀疑起来。
沈辞克制住心底的紧张,藏在宽大宫袍里的掌心隐隐冒着汗,面上镇定道:“这是本宫的私事,与你有何干系。大人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过咄咄逼人了吗?”
景琢道:“殿下恕罪,只是此事兹事体大,殿下与我晋朝皇后如此相像,若是殿下不据实告知,那臣只好飞鸽传书禀报陛下,到时候,陛下亲率大军前来,可就不好了。”
他沉声道。
好啊。
这是在威胁她?
人都已经站在这儿了,还冠冕堂皇说些什么。
沈辞在心底呵呵冷笑了一声。
不就是告知吗?
她面上挤出一抹痛色,报复性的回道:“唉,孩子生父王十三,是个短命鬼,前些年就病死了。如今他正埋在城郊杏林中,大人若是不信,尽管可去查看。”
幸好,当年生下阿鲤时,她就命人暗中操办了此事。
景琢虽然听到了答案,但是眼皮却是猛地一跳。
短命鬼?
他怎么觉得她这是在骂他呢?
不过,他向来是会掩藏自己内心的思绪的,所以他面不改色回道:“臣冒犯了,还请殿下节哀。”
“大人问过了,疑心可以消了吧,本宫自幼便在南萧皇宫中长大,从未去过晋朝,自然与大人口中那人并非一人。”
沈辞声音清冷如玉。
“那可未必。”
景琢凤眸闪过一道魅惑的光芒。
“那大人既然不相信,本宫也无能无力了,来人,送客。”
沈辞显然已经不想再跟他继续纠缠下去,直接要赶人出去。
“等等。”
景琢饶是到了这种地步,依旧不疾不徐的开口道。
沈辞不知道他还要整什么幺蛾子,只是不耐烦地挑了挑眉。
“大人,还有话要讲?”
景琢道:“臣有一计,若是试探过后,证实殿下不是那人,臣绝不会对殿下再有半分纠缠。”
沈辞目光直视着他。
“此话当真?”
“当真,绝无欺瞒。”
景琢目光里是一片坦然。
可沈辞已经被他骗过一回了,哪儿还会这么轻易上当,她扬了扬眉,故作高傲质问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欺瞒本宫?”
“若是在下有半句欺瞒殿下,就让我功业早逝,所求之人之事皆不得圆满。殿下总可以相信了吧?”
景琢言语真挚,目光坚定,不似作伪。
沈辞这才示意了侍女们退下,松口道:“
说吧,你的计策是什么?”
“臣有三问,殿下回答过后即可。”
景琢有几分胸有成竹道。
就如此简单?
沈辞心底有几分不相信,抬眼去瞧那人,却见那人似笑非笑道:“怎么,殿下莫非后悔了?”
呵。
“问。”
沈辞知道他是在估计激她,只是此刻心底的胜负欲已经被他激了起来,况且她也想看看他究竟还有什么招数,道。
“遥知不是雪,下一句。”
景琢眉眼微抬。
“为有暗香来。”
沈辞轻笑了一下,想都不想的回道。
“江南无所有,下一句。”
“聊赠一枝春。”
沈辞胸有成竹回道。
“看来岂是寻常色,下一句。”
“冰雪丽姿香满园。”
沈辞一如既往,想也不想的回道。
可是,她这半句诗一出,对侧的男子眉梢缓缓扬起,眼底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他轻轻地道:“阿辞,我就知道是你。”
沈辞见他这副反应,猛然回过神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不过,她已经不承认道:“本宫不知道你说的是何人,本宫已经不止一次告诉你本宫不是那人。”
谁料景琢闻言,却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眼底满是笃定的笑意。
“哦,是吗?那为何方才殿下最后说出了那半句诗。不瞒殿下,那句诗是在下当年写的,只有我与那人知晓。在下倒想问问殿下,一个从未离开过南萧的人,又怎会知晓这句诗?所以,事已至此,你还想继续抵赖否认吗?阿辞?”
他眼底满是温柔之色,言语也是轻轻的,生怕惊扰了面前日思夜想着的佳人。
时隔五年,他终于见到了无数个日夜里彻夜难眠思念着的人,终于体会到了何为失而复得的滋味。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松开她的手,而他愿意接受她的任何惩罚。
但是与男子的温柔相反,女子则是一脸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几分憎恨。
事到如今,既然被他看出来了,她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装下去了。
她眉眼间覆了一层冰寒之气。
“对,是我,现在你满意了吧?”
然而,景琢却不在意她对他冰冷的态度,目光深深地望着她,缓缓开口问道:“阿辞,这五年,你过的好吗?”
不知怎的,景琢说出口的话,隐隐约约带着几分颤意。
沈辞冷笑了一声,双手交叉于胸前,冷声道:“如你所见,没有你,我日子过的很好。”
“是吗?可是我过的不好。”
景琢闻言,蓦地自嘲了一声。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面前的女子,视线一分一毫都舍不得离开。
呵呵。
“你过得好不好与我有何干系?你我之间,早在五年前就一刀两断了。”
沈辞冷眉一扬,面上依旧是一副毫不关心的态度。
景琢似乎是被她冷漠的话语刺到,眼底划过一抹痛色,他岔开了话,问道:“所以,五年前,你也是知晓我亲自以皇后之礼为你主持丧礼的事?对吧?”
在那场皇后丧礼过后,他意志消沉,终日饮酒,患了一场重病,差点就在鬼门关里走不出来了。
从那次醒来之后,他闭口不再提任何有关沈辞的事,励精图治,这才有了今日战胜匈奴之事。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空了一处,自己整日里不过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罢了。
毕竟,他要活着,向她赎罪。
他没有忘记最初和沈辞结盟后,说过的要做一位晋朝的好皇帝的诺言,他也的确做到了。
而他心底的那处空缺,在再见到沈辞的那刻,猛地被填满了,就连自己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又开始重新跳了起来。
沈辞闻言,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对,我知道。”
人都死了,还在那儿装什么深情呢?
沈辞心底只觉得格外讽刺,所以只是顺耳听了一嘴,便将那事抛之脑后了。
“阿辞,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呐。”
景琢嗓音低沉。
“呵呵,我狠心?我再怎么狠心,也没有您狠心。”
沈辞眉眼冷若冰霜,周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景琢却仍有几分期冀的问道:“阿辞跟我回去吧。安王妃,江家父子都很想你。”
还有,孤也想你了。
只是这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她肯定是不愿意再见到他的。
沈辞听到他提及苏婉莹,还有江家父子,眉眼间划过一抹紧张之色,随即声音清冽道:“景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旧是个无耻之人,你如今还想用他们来威胁我吗?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亲手害死了我的父亲,还想让我回去与你待在一起,真是令我分外恶心。”
景琢闻言,身形不稳,猛地一晃,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轻启薄唇,解释道:“若是我说你父亲现如今还尚在人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