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却只觉得可笑至极,毕竟当初她可是亲眼见到了父亲的尸身的。
她眉眼一横,唇角露出一抹讥讽之色。
“逝者已矣,现如今你还诓骗我做甚。你当真是令我不耻。”
说罢这句话,沈辞不给景琢任何再反应的机会,瞥开了眼,朝着外面唤道。
“玉书,送客。”
一直候在门外不远处的玉书闻言,立即走了进来,随后就见到了这副僵持的画面。
她面上划过一丝为难,虽然自己并不太清楚他究竟和自家殿下说了些什么,但是她的观殿下的反应此刻不大高兴,于是自然是也和自家殿下一样的态度,冷声开口:“大人,这边请吧。”
景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也罢,依今日的情况,即便是他说了那事,她也未必肯信。
倒不如让她先冷静些许。
于是,他不紧不慢的离开了公主府。
韩靖见他被这般毫不客气地请出了公主府,心底存了几分疑惑。
这估计是没谈拢吧。
待两人逐渐走远时,韩靖瞥了一眼周围,确保无人后,向身前步履从容的男子问道:“主子,可证实了那人的身份?”
景琢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没正面回应他,只是眉眼微动,示意韩靖凑过来。
韩靖附了过去,听到男子温润如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现在,孤命你立即飞鸽传书,传回京城……”
韩靖闻言,眉眼陡然一亮。
这便是成功了?
他立即下去要去办此事。
毕竟,若是耽误了主子的事,他可担待不起。
“等等。”
韩靖刚转过身,就被身后那人唤住。
他脚步顿住,眉眼间划过一丝疑惑,却听身后主子眉眼有几分阴沉的道:“不过,现在还有件最重要的事要办。”
韩靖闻言,面上露出一抹不解之色。
“孤命你去城郊寻一处王十三的墓……”
他还没死呢?可就给他立碑了。
景琢想到此处,眼底墨色加深了几分。
……
入夜,星子点点,寒气蔓延,薄薄的烟雾笼罩住了夜幕中高悬着的明月。
深夜,长公主府里又有了一位来客。
“皇兄怎地来了?”
沈辞听闻陛下驾到时,心底有几分发懵。
陆霁却只是轻轻一笑。
“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沈辞听到他说的“有要事相商”,眼底也不禁划过一抹严肃之色,随后她淡淡瞥了屋中的众侍女。
侍女们耳濡目染久了,此刻自然是心领神会,立即退下,甚至还颇为体贴的替他们阖上了屋门。
沈辞身着一袭淡雅的月白襦裙,眉眼浅淡,宛如一朵盛开着的温婉的玉兰花。
“此刻屋内无人,皇兄可以放心说了。”
她一边静静等候着他的话,一边轻抬素手替他倒了一杯热茶,姿态矜贵,执起香茗递到他的面前。
陆霁手指轻轻摩挲了杯盏一下,似乎是在权衡着些什么,随后抬起眉眼,温和的瞧着她。
“朕听闻,今日那晋国使臣无缘无故来你府上了?难道阿辞你与他在晋朝时相识?”
沈辞听了这话,心底划过一抹诧异之色,亦是有几分失望。
这便是皇兄口中所说的要事?
不过,她觉得此事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于是坦然道:“我与那人在晋朝时的确相识。”
“阿辞,那现在你的身份岂不是已经暴露了?难保那人不会顺藤摸瓜寻来,不过幸好我们如今还有些时间,还是要早作准备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毕竟如今在我南萧,没有朕的命令,他也不可能将你带走。”
陆霁面上划过一抹担忧之色,随后那么担忧化为了冷厉。
毕竟,他们南萧的军队都是上过战场的,可不是吃素的。
沈辞闻言,却是眉眼一敛,道:“如今只怕是晚了,他已经知晓了。”
陆霁闻言,握着杯盏的手指微微一紧,面上却不显露出来。
“那你如今是作何打算?”
“皇兄这话就说错了,我为何要准备万全之策?我又未做过亏心事,为何要避着他?我不仅不需要避着他,反而我还要让他见见离开他后我如今的日子是如何的惬意。况且,他现如今已经在南萧了。”
沈辞眉眼间露出一抹不在意,话语里亦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口吻,仿佛根本没有将此事搁在心上。
然而对侧的帝王闻言,眉眼狠狠皱起,眼前浮现出一张不卑不亢的俊美的面容,他隐隐约约有了几分猜测。
“难不成是…”
沈辞看到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想到了,也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皇兄猜的不错,他如今扮作了其中一个晋朝使臣。”
“朕知道了。”
陆霁面上难得浮现出了几分怒色,不过到底是压制住了,他沉声道:“朕想起朕还有些奏折要批,就先回去了。”
“恭送皇兄。”
沈辞也没有多挽留,缓声道。
她望着陆霁逐渐远去的背影,眼尾微微上扬。
玉书此刻缓缓走了进来,神色有几分犹豫地开了口。
“殿下,奴婢有些不明白,您为何要将此事告知陛下呢?”
沈辞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
那自然是不想让他在南萧的日子太舒坦了。
若是死了,自然也可以消了她心头之恨了。
她想到景琢接下来在南萧的的日子,光是想想就隐隐有几分期待。
而自然如沈辞所料,翌日清晨,景琢就被陆霁以“商议和谈之事”为由,派人将他请入了宫。
景琢进了那宫殿,看到那伏在书案之前处理奏折的人,先朝着他作了个揖,随后正准备开始谈起今日的和谈事宜,却被那人打断。
“晋国陛下向我行礼,朕只怕是消受不起啊。”
景琢却并不意外陆霁会知晓他的身份,虽然他自认为自己掩藏的天衣无缝,但是却在此地遇见了沈辞。
看来,他的身份一事也是她泄露的吧。
呵呵。
既然身份被戳穿了,景琢也并不打算再继续隐藏下去,轻轻一笑。
“既然陛下知晓了,孤也并不打算继续瞒着了。不过方才那礼,你自然受的起的,算作多谢你这五年来对阿辞的照拂。”
陆霁闻言,感到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开口。
“你有何资格再提她?”
景琢却眼底漾出一抹笑意,胸有成竹道:“孤为何不能提她?毕竟,阿辞她可是孤昭告各郡,上过皇家玉碟的名正言顺的皇后。”
陆霁听他这番话,只觉得心底的怒火依然是压不住了。
罢了,既然压不住便不再压了。
他面上带着明显的怒意,直截了当地质问道:“你配吗?别以为朕不知晓你用了何种手段才做的此事的?若非朕当年并不知晓阿辞的身份,朕绝不与你罢休。你将她害到如此地步,你还有何颜面再来对她纠缠不清?”
随后,他拍了下书案,沉声道:“况且,晋皇,你假扮使臣,偷偷潜入我南萧究竟有何目的?若你不从实说来,只怕你今日便走不出这座殿门了。”
话音刚落,内殿里就冲出了几个侍卫,将景琢团团围住。
景琢被侍卫们围着,依旧神色自若,只是俊眉微挑。
“看来陛下这是在威胁孤?”
“你自然可以试试。”
陆霁看了其中一个侍卫一眼,那侍卫直接将剑悬于景琢冷白的脖颈间。
景琢却仿佛没有感到危险一般,反而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这声笑,不由引得陆霁侧目。
“你笑什么?”
“孤此行来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商议和谈一事。况且,若是孤真的想要做些什么,又何须孤亲自动手呢?”
景琢难得耐着性子与他解释道,只不过话语中却带着几分傲慢。
此人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些。
他冷声道:“那倒未必。”
景琢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猜陛下不会杀我,不瞒陛下,若是我在晋朝出了什么事,我晋朝明日铁骑便会发兵南萧……”
“看来晋皇早就料到今日之事了。”
陆霁眼底漆黑一片,望着他。
“方才孤不过是与你玩笑罢了。”
陆霁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
景琢面上带笑,只是话语里却带着几分冷硬。
“是吗?方才孤也不过是在与你玩笑罢了。”
两人目光对视,毫不避让。
……
与皇宫之内无形的剑拔弩张的气氛相反,京城中灵萝寺内一片安宁祥和。
听闻此处灵气汇集,因此沈辞在寺中将双亲的牌位一起供奉到了这里。
为双亲上香过后,她缓缓走出内殿。
然而,却见外面春雨绵密如网,雨势甚大,甚至打湿了她的裙摆。
方才来时还是艳阳高照,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下起了雨。
不过江南春季本就多雨,所以沈辞并不觉得奇怪。
玉书为她撑起伞,两人向着马车方向缓缓走去。
一刻钟后,马车印在青石板路上的车辙声“咕噜咕噜”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面不知何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声,随即马车失衡,猛地向一侧歪了过去。
沈辞本来正在闭目养神,也并未睡着,故而立即稳住身子,随后她沉声问外面的车夫道:“马车出了何事?”
那车夫恭敬道:“殿下,马车轮坏了。”
“能寻人来修好吗?”
沈辞没有惊慌 ,一脸平静问道。
“殿下,这雨势太大,加上此处偏僻,怕是寻不来人啊。”
车夫也很是为难。
沈辞也知晓这个道理,于是叹了一口气。
……
一刻钟后,沈辞和玉书撑着伞,立在雨中。
雨越下越大,静悄悄地打湿了沈辞的裙摆,雾气也逐渐蔓延,遮挡了沈辞的视线。
这时,一片氤氲着白茫茫的雾气的雨幕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
“殿下,这是遇到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