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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禺山(2)

    这个声音,司堂是认得的,当即停下步子,回身瞧去,顿时便觉眼前一片清明——

    他又换回了初见时那件白色道服。

    许是今天的太阳光星星点点洒在他身上,她觉得今日的闵息格外好看。沉沉气,便要开口同他说话。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说什么好,正当她组织语言,就见花殷皱着眉头从不远处缓步走到闵息身边,“你怎来了?觉得我不够格罚你?既如此,那往后你也便不用再来了!趁早收拾东西回家去!”

    话入耳,司堂瞧了瞧闵息,突然觉得有些躁得慌。

    “师叔。我看此事不像是她做的,为何不揪出始作俑者?”见花殷刚用法术清理过但还残留在衣物上的白色,闵息了然。每一批新弟子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人,揪出来加以管教会好上许多。

    此时司堂已打算先顺着花殷的话认错,她没想到闵息在此当间会替她说情!

    而因为这个,花殷也不过多说些什么了,只狠狠剜了一眼司堂。

    最后,让她自己回去闭门思过。最后也还不忘提醒她今日申时众弟子要比试剑法。默了默,便又是狠狠剜她一眼,挥袖而走。不过不巧,脚下踩到了一个石子,崴了下脚,险些摔倒。

    花殷这般模样入眼,司堂倒是有些想笑。但瞧见闵息略带严肃的脸,她当即便将面上浮上来的那一丝情绪又压了回去。丝毫不晓得他此刻心内生出的意外。且伴随意外的,隐隐还有一丝——兴奋,以及……好奇。

    好奇一个瑶台的小侍女,为何会来符禺山学法。

    而这边,司堂还未组织好同他搭话的说辞,眼中的那抹白色便渐淡出眼眶。最终,只余满眼山内之景。直至回了屋子,她脑子里依然还是方才闵息淡漠的背影。司堂走到床边,猛地一头扎到锦被里。翻过身来,揽过枕头抱在怀里直直盯着天花板发愣。

    原来……他在山内竟是如此淡漠的么?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要将他拐回去!

    这样想着,她竟觉得极困,最后索性从旁扯过锦被蒙住头,闭眼沉入黑暗。反正今日也就只有花殷方才的那节课。

    不知睡了多久,她觉丝丝凉意,周身略有些冷,才睁开眼睛醒转。

    一瞧窗外,竟已是日落申时!

    她竟睡了那么些时辰么?

    伸手将满脑子糊涂拍出脑外,呆坐半晌,猛然想起花殷说过——

    今日申时众弟子要比试剑法!

    糟了!

    司堂当即忙跳下床,脚下生风似的抬步往比试台赶去。许是跑得太过于匆忙,拐角处撞翻了好几位正谈笑的师兄手中托盘内放的书卷。

    可那几位师兄也只听空中飘来道歉的话,却不见“罪魁祸首”的人影。

    等弯弯绕绕到了比试台,就见花殷已经开始清点人数,不过所幸还未点到她,司堂心里高悬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这当间,她就见闵息一袭出尘白袍面迎众弟子背光而立。

    此时,将落不落的夕阳光芒照在他身上,司堂眯着眼依稀瞧见,闵息也在看她!

    这让她心中不由得一喜。不过他旁边的花殷并未给她心中的欣喜扩散到其他地方的机会,只见花殷负手立于台上,缓缓开口——

    “今日诸位要上台切磋那套刚学的剑法。限时一炷香,抓阄决定对手——”

    “为的就是看看你们将今日的剑法学了多少。若是有五处以上的错误,亦或是整套剑法错误者,抄写整套剑法诀窍三万遍。明日一早在我的课上交。”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哗然一片。司堂更是表情变化堪称精彩。那三位师姐瞧见她,忙上去拉着她走到她们站的位置,与她讲解早间所学的剑法。

    她没瞧见,花殷话落,闵息随之轻微地皱了皱眉。

    可还没等司堂这边讲解出个所以然,上头花殷一声中气十足的“禁止喧哗”就立马覆盖住了台下的喧闹。

    这下,司堂只能祈祷自己分到的对手实力不济。

    但事情总爱事与愿违,不巧,她分到的对手是一位师姐,更不巧的是,她们在第一组,这下,她才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位便是此前那三位师姐说过的人——

    流光。

    过招时,司堂勉强回忆方才师姐讲的前三招,使出来的剑招生涩吃力,再看流光,整套剑法简直使得行云流水,丝毫没有陌生之说!

    瞧流光这势如破竹的攻势,台下众位师兄师姐不禁为司堂捏了把汗。就连闵息,面上也有了些许神情波动。

    最后,板上钉钉的,司堂惨败。

    还是板上钉钉的,要抄三万遍剑法诀窍!

    因为这个,司堂彻夜未歇,再加之用了术法让数十只笔同时走笔如飞,司堂终于在辰时之前将三万遍剑法诀窍最后一个字提笔收尾。扭头瞧了眼窗外朝阳初上的景色,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再有一刻钟,就该去书院了。为了在课上好过一些,她决定——

    提早过去。

    只是等她抱着一堆耗费一整夜的心血到学室门外时,却瞧见了流光的身影。

    显然,流光也瞧见了她,当即便迈步过来堵住她的路,嘴角带了些若有若无的轻蔑笑容,“听说,你刚来时,与大师兄说了话?我劝你,不想被赶下山的话,就离他远一点。昨日比试,只是一个警告。我劝你识相些。”

    这话说完,流光笑了笑,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凑巧,笑容消失时,一阵风便迎面袭来。

    随之,司堂怀里的几张书卷也开始随风飞舞,几张外围的书纸四散而飞。她本想伸手去收下来,却不曾想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顺势往地上跌下去。怀里剩余的书卷也飘落一地。

    突如其来那么大一阵风,不用想也晓得这是从何而来!司堂心中顿时冒火,仰头看了眼台阶上笑意盈盈的人。

    不过,此行低调为主,她硬是忍下心中的火,什么也没说,只自顾自起身去拾捡散落一地的书纸。

    见此,流光又是一笑。双手环抱转身走了。

    但司堂眼里只有写了三万遍的书纸,并未留意她是何时离开的。只知道最后少了好几张抄写好的剑法诀窍。本以为是自己数少了,就又数了一次,可数量还是不对。

    焦急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伸到了她面前,而手里恰好就拿着那几张丢失的书纸。

    司堂道谢的话刚要出口,便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在原地瞧着眼前人的脸呆愣了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纸。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指,觉察这只手的主人略微有些不大自在,往上一瞧,就见他脸颊两边有了浅浅的红,像是女子脸上擦的胭脂。

    见司堂拿走手里的书纸,闵息立马提步而走,向着贰班去了,但步子却有些虚浮。他原只是想帮她,但方才与她触碰,竟会心绪大乱,就连身体也跟着发起烫来!

    而这倒是立马戳中司堂的心脏——

    好可爱!

    她不知道,方才是有几名男弟子想要上前来帮她捡散落的书纸的,可他们瞧见闵息上前去,便也不敢再上前去了。

    因为脑子里全是闵息方才那反应,听花殷讲法时她都积极了不少。

    课上侃侃而谈的神气模样,倒是引得花殷刮目相看。但到上交三万遍剑法诀窍时,司堂却发现,昨夜写好的那些字迹全不见了!有的只是一堆白纸。与其余几位弟子上交的对比惨烈。

    这下,花殷好不容易对她积累起来的一点好感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邱司!这就是你写的三万遍剑法诀窍?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为何是一堆白纸!你是成心戏耍我么?!”

    听他话里带的火气,又瞧见第一排流光略带嘲弄的神情,司堂立刻便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她申辩,花殷又是一声吼:“想来我是管不动你了,你自去戒阁领罚。门规有言,不听长辈教导者,鞭罚一百!再加跪三个时辰!”

    她本想出口反驳回去,脑子里却有了闵息的影子。又一想此行是要来这里学法的,还要拐他回去的,万不可在此时反驳他。

    本以为一百鞭罚极为轻松,却不曾想只是第一鞭,小半条命便要没了! 等挨完了一百鞭罚,更是连行走都有些困难!

    司堂没想到,符禺山戒阁鞭罚用的鞭子竟是四海八荒内外难得一见的戒鞭!

    用这专门除妖除魔的法器来惩戒弟子,她可真是头一次见!但无奈阁内有弟子计时,往后的三个时辰她想少跪一秒钟都不行!

    神识涣散之际,司堂就觉一股木香入鼻,霎时五感清明,就连着口鼻间也带了些这冷冷的味道,同时,她又觉得有些温暖,就像是那日背光而坐给她擦药的闵息又站在了她面前。

    司堂左右摇了摇头,而后一抬眼,便是满眼纯白之景。再往上抬抬眼,就见脑子里的那张脸跃然于眼前。她以为是自己跪得糊涂了,竟会在此瞧见闵息,但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过了她的耳朵,却是不假——

    “何故?”

    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闵息心里的某个地方忽就软了下去。

    “回大师兄的话,她不听长辈教管,又用无关紧要的东西戏耍花长老。所以按门规,鞭罚一百。又依花长老的话,加跪三个时辰。”计时弟子朝闵息微微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开口。

    “加跪?依门规罚鞭一百便可。加跪就此作罢。”说时,闵息下意识伸手下去扶她起来。

    “是。”得了他这话,计时弟子冲他再一拱手,不再多说。

    司堂借着闵息的力站起来后,还未等她完全站稳,就觉外力突然撤了,脚下一软,又倒了回去。而闵息又刚巧回过身去,并未瞧见,司堂便又结结实实摔了下去!

    她低头看了看地面,本想自己站起来的,可她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乎,便伸出手去往下拉了一下闵息的衣摆。

    觉察有人在往下拉自己的衣摆,他才回身去瞧。

    两人一坐一站僵持了好一会儿,司堂才被闵息重新伸手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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