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乔

    果然,等颜溪气喘吁吁地赶到城门口时,握青已急得要跳脚了,“你干嘛去了,为何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又被哪个天杀的拐走了呢?”

    握青看着她怀里的包裹皮上有首饰铺的印章,一脸惊讶,“这些都是首饰?你是发了横财么?”继而又看见她头上的白玉簪子,更是一脸惊叹,“这簪子真漂亮,这呆花上好几年的月钱吧?”

    “快说,你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钱的?”握青虚着眼开始拷问起颜溪。

    “哎呀,没有了,我....我大师兄买的,你知道的,我大师兄家可是山南道富甲一方的巨贾,这些都是小意思了!”颜溪灵光一闪,慌忙抬出沈琛来。

    握青先前听说过沈先生的来历,听她这么一说,便也不再多想,只是颓然泄气道:“唉,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富甲一方的师兄呢?”

    “没关系,我的就是你的,师兄也一样,说好的,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我给你和松丹还有云姑都挑了首饰,这儿人多,一会儿去了庄子上打开给你看。”颜溪说着用肩膀耸了耸握青。

    等马车驶出了城门,颜溪便取下了头上的玉簪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中,褚临岳说这是他第一次送人礼物,而自己又何尝不是第一次收人礼物,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但心里仍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欢喜。

    春日的郊外一片桃红柳绿,处处都是莺歌燕舞,连扑面而来的风都是花粉香甜的气息,颜溪挑开帘子,倚在车窗上欣赏起窗外的景色。

    买簪子时,他为什么不解释清楚自己和他的关系呢?是不忍心在外人面前拂了自己的面子?还是故意想要惹自己生气?这人真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在纷乱的思绪中,马车很快就到了静泽院,小姑娘们收到首饰都欢欣鼓舞,唯有阿乔闷闷不乐。

    颜溪走上前问乔:“这么多首饰就没有你喜欢的吗?你为什么不高兴?”

    没想到阿乔一转身跑到田地里默默地给那些青笋浇水,颜溪追到跟前问她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阿乔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我阿爹写信说端午节要来静泽院接我走的,可是今天都快过完了,他也没来。”

    阿乔的视线顺着田头那条笔直的泥巴路向前延伸去.......

    三岁那年,父亲因为替人顶罪被流放到了北境,她被好心人送到了城外的静泽院。七八年过去了,她以为父亲已死在了北境,不成想,一个月前有人送来父亲的亲笔信,父亲在信中说会在端午节那天来接他,带他离开邺京回凉州老家去安居。当然,父亲在信中格外叮嘱她要保密。

    阿乔满心欢喜,日思夜盼,在脑海里拼命回想父亲的模样,可是全然一片模糊,父亲离开时她才三岁。

    静泽院的孩子都是孤儿,他们从小就习惯了无父无母的生活,可是他们的内心都深藏着对父母无法磨灭的渴望。

    每次在城外看到那些孩童在父母身边撒娇,即便他们家境寒微,但在阿乔眼里都是无比幸福的。在收到父亲来信的那一刻,阿乔激动得说不出话,难以想象这样的幸福原来她也有资格拥有。

    她将信裹了好几层放在一个布嚢里贴身带着,每晚临睡时都捂着布囊入睡,觉得这样父亲就好像在她身边一样。她想象着父亲该是高的还是矮的?胖的还是瘦的?都说女儿随爹,大约摸父亲该是她这个样子。

    阿乔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颜溪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她哭化了,忙一把搂过她安慰道:“好了,我们不哭了,说不定你阿爹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没能如约来接你,这样吧,姐姐带你去城里逛逛,散散心,说不定啊,你从城里回来就看见你阿爹了呢?”

    颜溪不确定他阿爹是暂时耽搁了不能来呢,还是永远来不了了,但只要能让她暂时开心就好。

    在回城的路上,颜溪告诉阿乔,自己其实是与她一样的,从生下来就没了父亲,也不知道父亲长什么样子,母亲只说他死于战乱。

    “那溪姐姐你会想念父亲吗?”阿乔小心翼翼地问道。

    颜溪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来没人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想念该是用在有过感情记忆的人身上才对吧。

    而父亲,在她脑海里是一片混沌,连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父亲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母亲除了告诉自己他的死因,便再没有关于父亲的只言片语,母亲是爱父亲的吧?也许母亲是太过悲伤才不愿意提及。

    颜溪望着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的阿乔,心里一阵苦笑,本来是要安慰人的,自己却烦恼上了。

    她拉开窗帘,向外望去,回程的景色依然怡人,正当她要收回视线时,隐约察觉车后面有黑影子略过,四下看了看又没发现什么。

    握青赶着马车将颜溪和阿乔在百味轩门口放下,“你们就在这附近转转,别走远了。”

    颜溪朝四周望了望,忙拉住握青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人或东西一直在跟着我们啊?”

    “大白天的,谁敢跟着啊?谁不知道这是郢王府的马车?”握青不以为然,觉得她大惊小怪。

    “也可能我这几日赶制衣服,睡得晚,有些精神恍惚了。”颜颜喃喃道,等她回过神来,握青已走得老远了。

    “阿乔,你饿了吗,姐姐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这百味轩是京城中专做南方菜的,姐姐带你去尝尝南方菜如何?”

    阿乔摸摸了瘪塌塌的肚子,点点头。

    两人在百味轩点了一桌子菜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后走下楼。颜溪望着阿乔身上有些破旧衣服,便提出带她去成衣铺买几件新衣服,阿乔从未在城中好好游逛过,先前的坏心情被街市的热闹冲散了不少。

    颜溪一路走着,不时回头,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跟着她们,不应该啊,凭我的功力,谁能跟踪我还不被发现?

    成衣铺子里,老板娘挑了好几件衣服给阿乔试,又给她梳了好看的发髻,十一二岁的姑娘家正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时候,一番收拾越发娇俏可人。

    此时店里来了几位男客,老板娘招呼客人去了,阿乔自己进去试最后一件衣服,颜溪守在门外等着,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阿乔出来。

    只听见房内咚的一声,颜溪再敲门呼唤时,就无人应答了。

    糟了,阿乔肯定是遇到坏人了,方才就看那几个进来的男客不像是来买衣服的。

    颜溪心中一惊,猛地踹开了试衣间的门,果然,里面除了一地凌乱的衣服,空无人影,窗户敞开着。

    阿乔一定是从窗户被人劫走了,颜溪立刻从窗户跃出,想要找到贼人踪迹。

    那几个贼人没想到这小娘子身手如此敏捷,他们扛着人刚跃过房檐,就看见她已从窗户里追了出来。

    颜溪看见几个黑色的身影极快地从相邻的茶楼屋檐上消失,断定阿乔就是被他们劫走的,立刻运足功力飞身追了过去,终于在茶楼后的巷子里追上了那伙贼人。

    “放下孩子!”颜溪大喊一声便直奔那个扛着麻袋的人,那人身手了得,虽然扛着人但亦能与她轻松过招,贼人的同伙见状忙上前阻拦颜溪。

    还没斗上几个回合,就听得贼人里有人吹了声响哨,众贼人就纷纷聚拢,围着那扛着阿乔的人,然后几乎是眨眼之间,那帮人便硬生生地消失在颜溪眼前。

    这是人是鬼啊?颜溪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过招时,那几个人明显没有使全力,甚至还有些相让的意思,难不成他们最擅长的就是——逃!

    最要命的是,这下连他们逃的方向都弄不清楚了,东、西、南、北、中?空气里只残留了些阿乔身上的桂花油香味,她只好边走边嗅,顺着那桂花油香味一路寻找,终于一家油饼铺子斩断了她跟踪的去向。

    那帮贼人的身手真不是一般的神出鬼没,这要去哪里找呢?

    都怪自己,好好地买什么衣服,眼皮子底下就把人弄不见了。

    那些人要把阿乔拐到什么地方去?听说长得好看的都会被卖到烟花柳巷任人糟践!

    不,不要啊!阿乔她本就已经够可怜了,被父母遗弃,好不容易在静泽院有了安身之地,今日又惨遭劫持,怎么会这样?

    还有,要是云姑和春娘知道阿乔不见了,还不知道得多着急难过。

    愧疚、悔恨、难过一股脑儿涌上心头,颜溪越想越难过,心情沮丧到了极点,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郢王府内,褚临岳正在书房摆弄他那些墨宝,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娘子,褚临岳定睛一看,颜溪?又瞧她眼睛红肿,满脸泪痕,浑身还在不停地抽搐。

    “你这是,怎么了?”褚临岳从来没见过她这这副狼狈样,也被吓了一跳,“你被人打劫了?”他第一反应是早上给她买了那么多首饰,她带在身上一定是被贼人盯上了,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对啊,以她的身手,对付几个小毛贼也不至于如此啊?

    褚临岳满腹狐疑地从书案后走了出来,正要详问,颜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阿乔,被人劫走了,我追不上那群贼人,他们.....他们太快太快了!”

    “阿乔?哪个阿乔?”褚临岳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谁给他提过,他的脑子向来是过耳不忘的,但此时被颜溪这嚎啕大哭弄得竟有些间歇性失忆了。

    “就是........”颜溪正要往下说,就看见郗烈那让人讨厌的身影闪了进来,径直走到褚临岳身旁附耳低语了一阵,只见褚临岳眉头皱了皱,目光再次投向颜溪时,已经是水落石出的清静了。

    “你先下去,告诉他们按计划行事,这里没事!”褚临岳吩咐道,郗烈应声离去,他从颜溪身旁走过时,特地飞快地扫了一眼颜溪。

    陈隐等人趴在郢王府外的树丫子上,看见郗烈从府里出来,倏地一声从树上闪到郗烈了面前。

    “怎么样?没伤到颜娘子吧?”陈隐率先上前问道,他怎么也没想到,殿下的侍妾会和行动目标黏在一块儿,难免投鼠忌器。

    影卫不是不知道殿下的行事风格,从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小事轻易改变计划,但是颜娘子毕竟是殿下难得愿意亲近的女人,万一颜娘子一顿哭诉,殿下再让他们把目标给放了呢,保险起见还是先请示的好。

    “没啥事儿,皮实着呢,殿下说按计划行事!”郗烈说完,十分不解地盯着陈隐,“我说现在怎么连影卫也变得不一样了,办起事儿来畏首畏尾的,以往的杀伐决断,雷厉风行都去哪儿了?”

    “呵呵,别怪小的们啰嗦,谁都不希望殿下真打一辈子光棍儿,难得有个能入法眼的,万一再被小的们给闹崩了,岂不是罪过?再说了,没那小丫头,薛寺卿也有的是审案办法,他那‘血手书生’的称号也不是白叫的,书生嘛就是点子多!”陈隐露出一脸善解人意的笑,直让郗烈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这帮人了,“我看你们点子也不少啊,操心都操到殿下身上来了!”

    “大人谬赞了!”陈隐嘿嘿一笑。

    “不过么,你们考虑得似乎也有点道理......”郗烈歪着头还在思忖,陈隐和那帮人又倏地一下消失了,郗烈感叹这帮人不只是心机加深了,连功力也渐长了!

    书房内,褚临岳上前围着颜溪仔细查看了好几圈儿,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影卫的身手,褚临岳还是十分了解的,当年师父陈香也就是陈隐的父亲将这些人调教得个个都能以一当百,即便颜溪身手不凡也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颜溪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恙,见褚临依旧是淡定自若的样子,以为是自己方才没有说清楚,于是平复了心情,又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我这就让郗烈去查,你先别着急,只要在京城,郗烈总会找到的。”褚临岳说着走到铜洗旁拧了毛巾递给颜溪,“先擦把脸,再回去梳洗梳洗,晚上我们还要到庆王府赴宴,你收拾收拾随我一起去。”

    “去庆王府做什么?”颜溪心里只记挂着阿乔,哪有这个心思去吃宴席,“我不去,我要跟郗烈一起去找阿乔!”

    褚临岳将庆王府的帖子拿给她看,上面明确说了邀请妾室颜娘子一同前往。

    荣南侯谋反案临近结案,庆王想要在关键时刻从郢王这里一探虚实,也想再次重申自己与荣南侯府除了姻亲这层关系,其他的绝无勾连。

    自瑞王褚临崧回到京城后,立嗣之争很快会随着三公主与慕家完婚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永王、庆王、瑞王之外便只剩下一个跟谁也不沾边的郢王,朝堂之上多一个朋友总胜过多一个敌人,郢王就成了庆王拉拢的对象,虽然要费些功夫,但是人就有弱点。这不,号称千年铁树的郢王殿下不也偷偷纳了妾吗?也许从这小侍妾身上就能打开个口子呢!

    这便是帖子上为何如此写明要邀请颜溪这个小侍妾的原因。

    可是颜溪自然暂时无法领会这些,一心想着去找阿乔,褚临岳只好当着颜溪的面命令郗烈,就算把京城翻个遍也要找到人,颜溪这才勉强答应同去赴宴。

    郗烈觉得,自从颜娘子入了府,府里的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影卫不像影卫,王爷也不像王爷了,什么时候说一不二的王爷变得会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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