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发

    近来,除了礼部忙碌热闹外,毓宁宫也是门庭若市,挤满了前来道贺送礼的人。

    自永、庆二王被圣上冷落后,朝中重臣正愁没机会亲近他们颇为看好的瑞王,恰逢三公主出嫁,纷纷使出浑身解数贴近毓宁宫。

    正在试喜服的如岫提醒淑妃:“母妃,哥哥让你闭门不理,你可千万要谨记。”

    淑妃望向吵声一片的宫门外,有些惆怅,“母妃没忘,只是你哥哥本就不得圣上恩宠,在朝中又没什么根基,如今这些有头有脸儿的又都一窝蜂地来,我担心总这么拒门不见,只怕日后万一......唉!”

    如岫脱了嫁衣,屏退了侍婢,走过来说道:“哥哥一向有主见,本也没那份心思要去争,如今出嫁的是我,等我嫁到了慕家,大臣公侯们送的礼情,由慕家去还就是,他们也怪不着哥哥,母妃放心好了。”

    殷淑妃听了如岫一番话,心里豁然开朗,她笑着抿了抿女儿鬓角的发丝,满眼都是怜惜,“岫儿说得是,你自幼虽不如那几个强干,性子又温吞,却是个最清醒的,最能忍的,上次那件事,换作别个,早去你父皇面前哭诉了,可是你......唉!”

    淑妃总觉得亏欠了女儿,直到出嫁都没能去圣上面前为她讨个说法。

    “母妃,女儿不是幸好被二哥哥救了吗?若是再去找父皇,岂不是闹得众人皆知?这又有什么好?”

    “这倒是实话。”殷淑妃方才听她提及慕家,便又有了新的担忧,“你父皇本来赐了你府邸,你却谢绝了,非要和慕家人住在一起,你那婆母在京中女眷中是出了名的要强刚烈,你那驸马只怕对她也是言听计从,母妃担心你.......”

    “唉呀,母妃,你今日怎么这般糊涂起来,那慕夫人虽然刚强,为人严厉了些,但论品性德行却是极正直的。这些女眷中,那元夫人倒是个和蔼热闹的,可是心思城府却深不可测,就连嵋姐姐在她面前都讨不到好处,元驸马整日地寻欢作乐,嵋姐姐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如岫索性说开了,“你再看书香门第的林夫人,倒是端庄贤淑,可是也未免太过谨小慎微,知然到现在还留在闺中。”

    深知如岫所言不假,淑妃这才彻底安下心来,“还是岫儿心思细腻,看得比母妃都通透。”

    慕府自完婚的旨意下达后,便开始忙碌筹备婚礼。

    慕施蒙请了工匠拓宽府邸,中间修了门廊,新修的宅邸装饰布置一新,给新婚夫妇居住,他和夫人仍居于老宅。

    东南平定,如岫又大婚在即,圣上龙颜大悦,符贵妃使了些手段,伺候得圣上越发开心,随即解了庆王的禁。

    萧后自然不甘心,堂堂后宫之主,竟接二连三的被妃子们骑在头上,如今不仅没让永王当上太子,反倒是连嫡子的体面地位都一并没有了。

    萧后的舅舅冯可道也带了家眷回青州老家去安居,说是该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萧后知道他是担心晚节不保。

    冯可道临走时,留了封信给孙女冯玉姈,永王妃冯玉姈拆开来看,只见是冯家的四字家训:居安思危。

    这样一来,萧后和永王在朝中的势力便呈日薄西山之势,放眼一望,这些年,世代文臣的萧家在朝中竟无一人能堪大任,这让萧后好生头疼,

    如岚劝慰她母后,来日方长,那些出生卑贱之人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何况是已站在顶峰的六宫之主。

    崔稔已有些日子没回长公主府了,除去钗环,一身布衣的如岚这日亲自带了酒菜去司农寺探望。

    许久未叙夫妻之情的崔稔在饮了几杯温酒后,竟有些把持不住,迷迷糊糊地就在司农寺的官舍里与长公主颠鸾倒凤起来。

    男人终究是抵不住怀中女人云雨后的呢喃娇语,何况是一向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崔稔情愿相信妻子是历经了永王一事后,看破世事纷争,愿与他过平常夫妻的日子,这本也是他的夙愿。

    所以,当如岚一脸愁容不知如何与兄弟姐妹重修旧好时,崔稔笑道:“这也不难,为夫先设宴与他们叙叙旧,算是替你做个铺垫。”

    “多谢夫君!”这是如岚第一次唤崔稔“夫君”。

    没过几天,瑞王、郢王还有即将成为妹夫的慕中霆都收到了崔稔的帖子。

    换作是二驸马元煦,这些人只怕是看都不会看帖子就直接回绝了,可是一向备受称赞的崔稔下帖,众人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梨园居是邺京贵族子弟去的得最多的酒楼,以菜品珍稀和环境雅致出名。

    华灯还未点亮,崔稔便已等候在最华贵隐秘的雅间里。

    “你说这还真是六月里下雪,稀罕了!一向沉默寡言的崔驸马竟会主动请人吃饭?”褚临崧抬头瞅了一眼楼上,与同来的褚临岳和慕中霆说道。

    “呵呵,崔驸马虽喜静,但也有平常人的喜好,三五好友饮酒闲谈又有什么奇怪的?”褚临岳从容笑道。

    “二哥,你真是这样想的?”褚临崧觉得,但凡二哥对反常之事给出平常意见,多半都不会是他的真实想法。

    慕中霆却不想这么多,自顾自地对褚临岳说道:“早知道今日有酒喝,殿下该把我姐姐,哦,不,该把溪娘子也带来的,她整日关在府中只怕都快发霉了!”

    “中霆,此话再不可在外面提及,切记了!”不等褚临岳开口,褚临崧倒是先提点起慕中霆了。

    “哦,殿下提醒的是,事我一时性急忘了。”慕中霆讪笑道。

    褚临岳则后悔当时让慕中霆知道了颜溪的身世,只有再次叮嘱道:“切不可再说漏了嘴!”

    三人说完进了梨园居。

    稍加寒暄后,崔稔便吩咐摆上酒菜,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今日也只带了公主府的侍从阿江。

    不想酒才饮了三杯,二公主驸马元煦竟推门踉踉跄跄闯了进来。

    崔稔等人十分吃惊,却又不意外,元驸马常年流连酒场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只是这天色尚早,他就有了醉意却甚是让人费解。

    元煦早没了年少时那股潇洒英俊模样,全然已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脸色惨白,双眼虚肿,放声大笑,毫不顾忌,“今日真是难得,什么风把邺京城的金龟婿都吹到一起了,还有两位王爷舅哥!哈哈!”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一招手唤掌柜的来,“去!找人来伺候着.......”

    “元煦,你这是.....”崔稔对这个来搅局的无赖连襟真是无言以对。

    褚临崧想要起身离去,却又怕拂了崔稔面子,毕竟这是崔稔组的局。

    褚临岳劝他暂且忍耐,既来之则安之。慕中霆见二位王爷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只好耐着性子坐着。

    梨园居的歌姬与别处自然不同,多半是从宫里出来的乐师们调教出来的,歌舞倒也算值得一赏。

    歌姬们殷勤伺候着,元煦更是一盅接一盅得斟着酒,崔稔持盏敬向慕中霆,慕中霆也没多想,端起酒盏就饮。

    很快,慕中霆就开始有了醉意,望着身旁的歌姬痴笑,褚临岳悄然取过中霆的酒杯嗅了嗅,察觉到这酒与自己的不同,再望向褚临崧,并没发现他有异常,心下才明白这场酒局是冲着中霆而来。

    他暗中观察,果然崔稔的侍从阿江几度与中霆身旁的歌姬交换眼色,褚临岳趁着歌姬更衣的当儿将自己的酒壶换给了慕中霆。

    再看那崔稔,本就对元煦的到来心生不满,此刻又见他在宴席上放浪形骸,更是愤愤不已,几度想要甩袖而去。

    可碍于另外三位都是受自己所邀,自己作为东道主,又怎能提前离席,只好尽量掌控着局面,别让元煦太放肆。

    只是帮如岚说和的言辞自然是一句也不说不出了,几个人就这样别别扭扭地推杯换盏,强颜欢笑。

    褚临岳深知崔稔为人,那阿江也并不是他亲近的贴身侍从,再看他也是一脸的无奈,便猜到崔稔只怕也是中了什么人的圈套,而看似疯癫的元煦或许才是今晚的控场人和主谋。

    一壶酒很快过了半,褚临岳只觉得腹中如火烧一般,浑身血液倒流,燥热难耐,他暗暗封住了几个关键的穴道,算是勉强止住了那酒中毒物在身上蔓延。

    褚临崧也察觉出了异常,他见褚临岳用眼神示意酒壶,便知酒有问题,忙起身道:“二位驸马,今日酒也饮得差不多了,弟今日出宫前,父皇特地嘱咐了弟,要好好操持如岫的婚事,若是被父皇知道弟在此饮酒作乐,不替母妃分忧,只怕少不了一顿训斥,不如大家早些散了,改日我们再聚。”

    崔稔本来早就有了退意,作为东道主,又不好提出散席,此刻见瑞王先提出来,当下松了口气,立刻附和道:“也罢,既然父皇特地叮嘱了,还是谨遵父皇旨意得好,何况也不能让咱们的准新郎慕小郎太过劳累。”

    中霆此刻已靠在褚临岳肩膀上不停地撕扯着衣领,褚临岳也好不到哪儿去,强忍着将中霆搀扶起来,又给崔稔使了个眼色,崔稔忙上前帮着搀扶着中霆,三个男人一起往门外走。

    没想到褚临崧搬出圣上都没什么用,元煦站起来就要阻拦,却被褚临崧挡在了身前,“二姐夫要是觉得不够尽兴,三弟留下来陪你。”说着便将元煦往酒桌前拖。

    元煦酒肉之体,哪顶得住褚临崧的力道,一面被拖向酒桌,一面暗暗向歌姬们使了眼色,歌姬们纷纷追上去想要拖住褚临岳和慕中霆。

    不料褚临崧又一个快步拦在了门口,左拥右抱,“欸,你们都留下来伺候本王,今晚上元驸马给你们多少赏钱,本王加三倍!”

    歌姬们见钱眼开,立刻簇拥着褚临崧返回屋里来。

    崔稔用自己的马车将褚临岳和慕中霆送回郢王府时,还一路上纳闷,这慕小郎的酒量可不像是将门之后该有的程度,褚临岳却并未将实情告知。

    一个无辜的人又何必知道太多。

    颜溪正在房内抄写《女诫》,听寝殿那边闹哄哄的,又见云姑忙进忙出,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褚临岳和慕中霆喝醉了酒。

    中霆喝醉了不是应该回将军府吗?哼,一准儿是怕父亲训斥他!

    父亲?

    颜溪惊讶于这个称呼怎么如此堂而皇之了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嗨!她不置可否地摇一摇头笑自己未免太过敏感,埋头继续抄写,却见握青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溪娘!快!快过去,殿下和慕小郎中了毒,云姑要你过去帮忙照顾,她好腾出手去立刻配制解药。”

    “什么?中毒!不是喝醉了吗?”颜溪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等她进了寝殿,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褚临岳躺在床上,脸色乌青,嘴唇发紫,浑身汗流浃背,紧皱着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郗烈在一旁懊悔,自己没坚持跟着去保护殿下。

    再看看安置在侧房中的慕中霆浑身发红,双目赤紫,双手和双腿被绳索紧缚着,躺在榻上挣扎扭动,痛苦万状。

    想起前几日见他,他还是那样的活泼俊朗,此刻竟这般惨状,颜溪的心像被揪了一样难受,立刻伏在榻前,一面替他擦去滚落的汗珠,一面问云姑,“姑姑,中霆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他们该是中了乌玉散,哦,和醉曼陀类同的一种药。”云姑说着,异常镇定地将一碗粉末兑了些不明液体搅拌均匀了递给松丹,“给慕小郎先喂下。”

    颜溪正要帮松丹给慕中霆喂药,云姑却说慕小郎服了解药就无事,眼下最要紧的是殿下,“溪娘,你先去寝殿守着殿下,我已让握青去准备药材了,呆会儿我就去配解药。”

    颜溪心中疑惑,难道褚临岳中的毒和中霆不是一样?

    回到寝殿,只见褚临岳的症状比方才更加严重了,他紧闭着双眼,蜷缩在床上,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忍受这巨大的痛苦。

    颜溪不知道要从何照顾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见他浑身大汗淋漓,拧了面巾过来替他擦拭,可刚还没碰到他,就被他猛地推开,颜溪没有防备,一下摔倒在桌子前。

    “都这样了,还这么凶?”颜溪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郗烈正打了热水进来,见状忙上前扶起颜溪,“殿下从前毒发也是这样,旁人不得靠近他的,颜娘子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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