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太阳洒下耀眼光线。

    晴空下,蔚蓝色的大海万丈波平,偶尔飞鸟盘旋鸣叫。

    空气潮湿而温热。

    舒北贝伸伸脚趾,打量夹趾拖鞋中间绽放的黄色雏菊,和鞋下刷了防滑漆的甲板。

    这是她第一次乘船出海。

    废土的海,被称为废海,是浑浊的深蓝色,无法判断深浅。它时或充斥狂风巨浪,有时也如同眼前的海一样平和。但尽管如此,也几乎无人敢下海。

    因为海下生存着各种奇诡强大的巨兽,即使隔着海岸很远,也能听见它们长长的鸣啸。

    没有船只敢挑战这些巨兽,也没有人类敢。

    毕竟海岸线上,依旧能看到无数船舶的碎片,和几乎不成型的人类枯骨。——那是几百年前,人类还敢出海时的拾荒场。

    舒北贝手扶着游艇栏杆,透过新买的墨镜,专注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即便知道这个世界的海没有那么多危险,在没有完全查探清楚前,她也不会放松。

    这是这么多年在废墟探索的习惯。

    风有些大。

    游艇和水上摩托的发动机轰鸣声更大。

    男人和女人在笑,在说话。

    声波在空气中回环,震荡,似乎并没有给这片空间带来任何不同。

    但其实并不是,随着游艇向前推进,水下的鱼和其他生物,在感应到声波的同时,或快或慢地远离,散开,拉出一条模糊的真空带。

    不过,都是一些不大的生物,没什么威胁。

    “哈哈,怎么样,不错吧?上次就推荐你了,你非不敢。其实这东西就是看上去慌兮兮,真玩了一点不会害怕。这里的帅哥那不止帅,都是专业的,很稳的。”

    张芬站在另一侧扶栏边,将刚结束了空中飞人项目的何巧月扶上游艇,笑道。

    披上陈琳递来的沙滩巾,何巧月没能控制住上扬的嘴角,眼睛亮亮的,“还行。”

    “这才还行啊,那说明小哥你不行,还得努力。”张芬朝负责空中飞人的教练小哥高声道。

    那教练看着约摸三十,一头黑短碎发,皮肤黝黑,穿着黑色连体泳衣,显出健硕的身材。

    他没说什么话,只是边收拾器材,边看着这边腼腆笑笑,露出白色虎牙。

    “陆亮是我们玉兰湾这里技术最好的了,这还不行,看来得和老板说说,再招聘个技术更好的,不要他了。”

    陈琳笑着帮腔。

    “……我也就是说说,他人挺好的。”何巧月不自在地嘟囔一句。

    “哈哈哈哈……”张芬和陈琳相视,都捂着嘴笑起来。

    “他可不止人好,对你也不赖啊。”张芬怒了努嘴,眼神暧昧,“我刚才听陈琳说,他本来之前已经休假了,听说你要来,又专门赶回来的。女神待遇就是不一样哦。”

    “你乱说什么,就是影迷而已。”何巧月颊飞红晕,拿起桌上的饮料掩饰喝一口。

    这是她第二次来玉兰湾,上次来这里,她大部分时候都待在游艇上,只坐了坐水上摩托。

    当时负责带她的,就是陆亮。

    这个小伙子看着人如其名,是个阳光大男孩,笑起来爽朗,但其实嘴有些笨,给她说明注意事项时,总是没说几句就开始含混,开始转移视线。

    所以起初何巧月对他的印象不太好,毕竟在海上转悠时,他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心虚模样,让人看着难受。

    直到快要返回时,她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

    似乎是怕之后再无机会,陆亮在离游艇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了发动机,回过身,声音中满是忐忑:

    “巧月姐,其实我从小就是你的影迷,我特别喜欢你的《阳光假日》,从事这份工作,也是受了《阳光假日》的影响。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女神,所以有些紧张了,您见谅……”

    他摸摸鼻子,不敢看她。

    何巧月一直记得那个画面。

    陆亮侧着脸,阳光落在他英气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上,不知是水滴还是汗滴闪着光。

    他是那么年轻和美好。

    而她只是“哦”了声,就落荒而逃,那之后都没有再下游艇,也不敢再回应陆亮偶尔望过来的目光。

    至于这次,她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又敢下了。

    也许是因为那天在东方舞教室,临走时,她听到有学员在用英语和56岁的奥普杜丽老师聊天,问她是否真的被30岁的男人当众表白,对此有何感受。

    奥普杜丽回了句:我很高兴,他眼光不错。但很可惜,在其他方面他还达不到我的要求,所以我只能遗憾拒绝他了。

    没有任何羞耻,只有对自己的绝对自信。

    这让何巧月想起,在人生的某一段时间,她也有着这样的绝对自信。

    她能像最美的孔雀一样高傲地昂起头,拿鼻孔看彼时已是商业巨擘,声名煊赫的傅先生:“抱歉,我对已婚男没兴趣。”

    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自信竟在她毫无察觉中,丢得一干二净。

    她甚至无法面对一位表白自己的年轻影迷。

    因为她倚仗的是自己的容貌和韶华,所以一旦失去这些,她也就开始失去自我了吗?

    在思考如何把媳妇赶出傅宅这个问题外,何巧月也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的变化。

    “宋瑶,你也去玩玩吧。”

    结束和何巧月的对话,张芬起身走到媳妇宋瑶面前。

    感受到宋瑶眼神躲闪却又不得不面对,她心下一阵得意。

    “我今天身体不太……”宋瑶婉拒。

    但没等她说完,张芬已打断她,“你看你也没怀孕,也没打算怀孕,又不是生理期,就是平时工作太忙了,压力大,不知道放松一下,才老感觉哪里都不对劲,唉,也害得我也老担心,还好上次去看医生,医生说你身体挺好的,就可能压力大有点焦虑。听妈的话,都出来了,多玩玩,不都说这个解压吗?”

    “好……”

    宋瑶点头,弯了弯嘴角。

    明明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她却觉得心底一阵冰凉。

    她和严浩成是大学同学,交往许久,她才知道他是富二代,严家是傅氏的股肱之臣。她本来有些忐忑,但严浩成却和她常以为的富二代不一样,他尊重她,理解她。

    她最终选择和他结婚,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没有让她失望。

    直到半年多前,向来不好说话的婆婆开始转性。严浩成本来一直是为她说话的,但可能是心疼妈妈,他开始别扭,开始和她商量,已经快三年了,要不然先要个孩子。

    可他们明明早就说好,30岁再要的。

    “不就是两三年,你就非差这两三年吗?”严浩成说这句话的时候,陌生得不像他。

    宋瑶很看重自己的事业,也不想被人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所以忍耐着家庭纷争,仍旧兢兢业业工作。

    但就在前不久,她听到下属们闲话。

    他们笑嘻嘻地说,宋总监是有背景的,不然怎么能这么年轻做到总监。

    他们说,都这个岁数了还不生孩子,怕不是为了扮演女强人,骗骗别人可以,别自己都信了。

    她头一次知道,总是对自己一脸尊敬和景仰的下属们,原来心里是这么想的。

    只要头顶严家名号,很多看向她的目光,都会折射偏转。

    她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她明明只是想好好做自己,为什么一转眼所有人,乃至曾经最亲近的人,都成了她的敌人?

    要么就妥协算了,本来也打算生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这样说。

    所以这次,张芬又以“休息休息,放松放松,对身体好”的理由邀请她后,她没有拒绝,跟她一起来到玉兰湾。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无法适应张芬戴着虚伪面具的冰凉指摘,和她越来越娴熟的阴阳怪气。

    但下一刻,她脸上也扯起有些相似的,凉凉的笑,转向一边。

    “小傅太太,你要玩玩吗?我们可以一起。”

    张芬是何巧月“忠实”的“拥趸”,所以宋瑶在家里时常能听到傅家的事,知道这位小傅太太原是舒家不受宠的女儿,生性软弱,惯爱伏低做小,很被何巧月看不起,当然也被张芬背后看不起。

    她刚刚也观察了舒北贝,见她表情一直有些紧绷,似乎也并不习惯这里的玩法。

    既然自己逃不脱控制,就拉人一起好了。

    宋瑶这样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在笑,大声的,刺耳的嘲笑。

    她定了定神,听清楚了。

    是自己的内心在嘲笑自己。

    她低眉,理了理鬓角凌乱的刘海,让拂过的风吹干自己眼眶里的湿意。

    然后,她听到舒北贝干脆地应声。

    “好。”

    “……那个,如果你不想去的话也没事的,我一个人去就行。”

    宋瑶连忙补充。

    却看到舒北贝回看她,目光稍显疑惑。

    “我想去的。”舒北贝认真向宋瑶说明。

    她刚刚大致完成了环境探查和情报收集。

    那个水上飞人的项目,人能通过摩托艇激发的水流飞上天,控制左右闪转和空中翻身,她还挺感兴趣。

    当然,单纯的摩托艇看起来也很有趣。

    比起被风吹起的猪,她更喜欢这样有操控实感的东西。

    “走吧。”见宋瑶愣愣的没什么反应,她先一步主动下了摩托艇。

    -

    “对的,您就这样踩在我脚上就行,我会抱紧您的,不用怕。当然如果您感觉害怕,就抱紧我,没关系的哈。”

    带舒北贝飞的不是陆亮,而是另一个叫杰米的教练,身材高挑,稍长的短发被水打湿,有些凌乱,他只穿一条半身泳裤,赤着上身,皮肤更白,五官更立体,似乎是混血,深邃的桃花眼流露些许随意的笑。

    很快,他朝摩托艇比了个手势。

    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眨眼间窜出十几米高,将他和舒北贝急速带到半空。

    “别怕,我在呢。”杰米低下头轻笑,温热的鼻息喷在舒北贝左耳侧。

    舒北贝感觉到他宽大的手在自己腰间上下摩挲,同时他的腿也在蹭着她的,随着水流时重时轻。

    很快,某样东西抵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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