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敏惊异地望向门口。
严煦一推开门，就看到梁敏手里拿着根拖把戒备地看着他。唐星站在她身后，用手捂住了脸。
稍微推测了一下，他就猜出了梁敏的身份，迟疑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妈……他是……”
“你别说话！”梁敏一个眼风制止了唐星，“刚刚还说房东在国外呢，你就没一句实话！”
她用打量的目光上下审视了一番严煦：“年轻人，你来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严煦见唐星冲他挤眉弄眼，很快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正色道：“抱歉，阿姨。我是唐星的同学，也是这房子的房东。”
“就算你是房东，但这房子既然已经租给我们唐星了，你也不能随意开房客家的门吧？你这……这不是就是那非……非法入、入侵什么……”
“您是不是想说，非法侵入住宅罪？”严煦礼貌地补齐了梁敏想说的话。
梁敏更生气了：“还是个懂法的啊？那怎么还知法犯法的呢？”
唐星一听就急了，按照她妈的性子，没准下一秒能给人扭送到派出所去。只能破罐子破摔，径直上前挽住了严煦的手臂：“妈，我和你说实话吧，他是我男朋友，我们现在住在一块儿。”
严煦和梁敏齐齐震惊地望向唐星。
唐星将头偏向严煦，声音一点点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帮帮忙……”
严煦怔了一会儿，意会过来后，旋即露出一丝纵容的笑，郑重地对梁敏鞠了个躬：“阿姨您好，我叫严煦，是……唐星的男朋友。”
梁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一把将唐星拉到了阳台：“你跟我说清楚，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唐星长吁了口气，开始信口胡诌：“我们是最近才开始交往的。因为之前小区那边出了那样的事，他不放心，就让我跟他一块儿住。因为交往时间不长，也还不稳定，所以就没告诉你和爸。”
“你……你这……一起住，女孩子吃亏的啊。”事实太过冲击，梁敏一下子都说不利索话来。
唐星直接扶住额头：“妈，你想哪儿去了。我们俩房间是分开的。”
“那还差不多……”
好不容易逮着母亲进房间的空档，唐星将严煦堵到了门边，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回来了？”
“早上我在开庭，手机关机了，下了庭看到你给我的信息……打了你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我以为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哈？”唐星这才掏出手机，果然显示四个未接电话。
“不好意思，我静音了……没听见。”
“没事就好。只是，你妈那儿，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说起母亲，唐星的脸就垮了下来：“别提了，她不知道在哪听了个小道消息，神神叨叨的，总担心我的安全。我现在只能暂时先拉你当一下挡箭牌了,不好意思啊……”
严煦叹了口气："我没有关系。只是，你妈那儿……你就打算一直瞒着？”
“先应付过这次……过段时间，等我找到房子了，我再和她说我们分手了，应该就没问题了。”
唐星自顾自说着，严煦的脸色却有点难看了。
晚上严煦做饭，六菜一汤，烧得都是清淡、易消化的家常菜。梁敏看着高大青年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绷着的脸放松了一些。
饭桌上，梁敏很认真地问起了严煦的情况：“小严，你现在是在什么单位上班？”
“阿姨，我在秀江检察院工作。”
“检察院啊？那……平时，危不危险的？要抓犯人的吗？”
“阿姨，检察院的主要职能是对公安移送的案件进行审查起诉。抓捕犯人，更多还是公安机关在负责。”
“哦，那就是说，公安负责抓人，你们负责判断那人犯了什么罪？”
严煦唇角微弯：“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妈——你查户口吗？”唐星不满地打断了母亲的问话。
严煦冲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礼貌地回答：“我的母亲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父亲是设计院的工程师，已经再婚了，家里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严煦的坦然倒是让梁敏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没再继续追问。
饭后，严煦和唐星一道送人去车站，车子行到一半，梁敏在车后座盯着严煦看了半晌，突然改了主意：“我想了想，今天就住这边，先不回去了。”
唐星怔了一下：“可是我票都买好了。”
“买好了就退呗，就多出点手续费。”梁敏满不在乎道。
唐星试图克制情绪，耐心地说：“妈，明天我要上班的，也没时间陪你……”
“我又不要你陪的。难得过来一趟，你妈想多逛会儿不行吗？”
“妈——”唐星简直要抓狂。
“阿姨，您想去什么地方逛？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陪您一会儿。”一直沉默开车的严煦突然开口。
唐星瞠大了眼睛，直冲他使眼色。
梁敏轻轻推了女儿一下，兀自道：“秀江这几年变化大，很多地方都不认识了。附近有超市吗？”
严煦余光瞥见唐星生动的表情，薄唇轻抿，嘴角抑制不住地弯了弯：“信达商厦离这儿比较近，那里一楼有个超市。”
梁敏道：“就去那儿吧。”
严煦：“好。”
一进超市，梁敏就开始往手推车里不住塞东西。阿胶糕、燕麦片、高钙奶粉、铁皮石斛……
一推车塞得满满当当，唐星忍不住道：“妈，你买这么多，吃的了吗？”
梁敏咂咂嘴：“囡囡，是买给你吃的呀。你在这边天天要加班什么的，不得补补身体吗？”
唐星顿时垮下了脸，只得换着角度劝说：“那也没必要买这么多。拎回家也很重啊。”
梁敏下巴点了点身后：“这不是小严在这儿吗？”
唐星无奈往后一转，严煦正亦步亦趋跟在两人两步开外的位置，听到梁敏点自己的名字，近前了几步，征询道：“阿姨，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梁敏指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那边是在干什么？”
严煦走前几步远远看了一下，又回来道：“好像是品牌在做活动，洗护产品特价限购。”
“诶，那我们也去买一点吧，这东西反正很久都不会过期的。”
说着，梁敏兴致勃勃扯了扯严煦的袖子：“小严，你个子高，你去帮阿姨抢一个。”
“好。”严煦不假思索就应了。
“等会儿！”唐星拦住他，对梁敏道，“妈，家里有单位发的洗护套装，都能用到明年了。”
“这样的吗？”梁敏思索了一下，拉过严煦的手臂，“诶，小严，那我们去那边看看。”
唐星眼看着平日里性情随和、从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母亲，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咋咋呼呼使唤了严煦一晚上。
严煦不厌其烦地忙前忙后，满足她的所有要求，最后愣是一个人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拎回了家。
唐星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逮着机会便将人堵在了电梯口，不住地抱歉：“今天真的不好意思，我妈她平时不这样……要不然，明天你晚点回来吧，明天下午她应该就回江平了。”
严煦垂眸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柔和：“唐星，其实阿姨只是想多了解一点你的生活。如果我妈妈还在，我也很希望……能这样陪着她，逛逛超市，替她拎拎东西。”
他这么说，唐星更难过了。
两人正说着话，梁敏突然蹙着眉头捂着胸口走出来：“囡囡，我胸有点闷，你去对面的药店帮我买点药。”
唐星吓得不行：“妈，你还有哪儿不舒服，我们直接去医院吧。”
“去什么医院啊，就老毛病。你去对面买点药就行，药盒照片我已经发你微信了。”梁敏坐在沙发上，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唐星没辙，只得拜托严煦：“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妈，我很快就回来。”
严煦自是应下。
见唐星出了门，电梯面板数字从6降到了1，梁敏将手从胸口挪开，从沙发上施施然起身，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她将房门关严实，走到了严煦跟前，开门见山地道：“小严，你和阿姨说实话，你和我们唐星……不是男女朋友，对吧？”
严煦的神色有一瞬僵硬，很快恢复常态，歉然道：“阿姨，对不起，唐星也是不希望您担心……”
梁敏叹了口气：“我生的女儿，我还能不知道……”
说着，她目光锐利地看向严煦：“那你呢，对我们唐星是什么想法？”
“阿姨，我……”
梁敏的问话令严煦猝不及防。
想起前些天唐星酒醉后的剖白，她说喜欢他，转头却不记得了。他不确定那是她酒醉的胡言，还是真实的心里话。
他能感觉到，她对他是特殊的。但每当他稍稍迈进一步，她就找尽了理由躲着。
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准她对他的特殊，是出于学生时期那件事对他的感激和不忍拒绝，还是出自本心的在意。故而，面对她的母亲，他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真实情感坦白。
见严煦显出茫然的神色，梁敏正色道：“小严，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