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芙一生卿(22)

    次日辰时,栗南霜才沉沉睡去。见东方已泛了白肚皮,纪晓芙轻手轻脚的着了鞋子下床去。

    推开偏房的门,便是肉眼可见的陈旧摆设,空气中满是挥之不去的尘土气息。

    正双手怀抱、平躺在连被褥都没有的卧榻上的杨逍闻声便起,见纪晓芙眼睛红肿,心疼地揽住她坐在了床边:“只一夜,怎的憔悴成这样?与伯母哭了整整一晚吧。”

    纪晓芙摇了摇头,又环顾了一圈四周,无奈道:“临近冬日了,夜里又潮又冷,昨晚就这样熬过来的?”

    杨逍握紧纪晓芙的双手:“这算什么,你忘了,坐忘峰一年中有半年的时间都属冬日,能在这样的屋子里休息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让我担心。”纪晓芙有些羞惭愧地偏转了头去:“这个佳儿丫头可真是的,也不说给你送些饭食来。”

    杨逍浅浅一笑:“你呀,还真是昏了头脑。她也只是你纪府上的丫头,没主子的令,哪能随便送饭食来。不怪她的。”

    纪晓芙轻叹,点了点头:“这个时辰,烟雨巷的早市该出摊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杨逍一滞,旋即看向纪晓芙:“我可以?你就不怕街头巷尾的那些妇人们闲言碎语?”

    纪晓芙终于露出两天以来难得的释怀一笑:“你不可以谁可以?傻瓜。走啦。”

    辰时的烟雨巷热闹非凡,儿时的小摊儿个个都变成了如今的商铺。偶有几个负隅顽抗的元军经过,直接被义军抓去问话。明教之人与之前残暴的朝廷不同,不会轻易滥杀无辜,若遇反抗者,先劝导,实乃不从者才施刑,这是百姓皆知的教规。民心顺了,百姓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日子自然和乐。

    纪晓芙与杨逍在街边点了两碗热乎乎的糯米粉,杨逍三两下便吃了个干净,连汤渣都饮的半点不剩,纪晓芙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嗤笑,但也心疼至极:“回了自己家了,反而没能让你吃上一口热乎的饭食。”

    杨逍挑眉笑道:“这已经很好了,以前行走江湖之时,有一顿没一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自你回到我身边,可谓顿顿美味,任何美酒都不及你的手艺。夫人,你辛苦了。”

    纪晓芙听着,挽了挽自己披在肩头的发丝:笑着打趣道:“夫人也是你叫的?”

    杨逍垂首,思忖片刻,凝视着纪晓芙水润的眼睛:“晓芙,探望完你娘亲与兄长后,你可愿意随我回江南小院去?”

    他重伤昏迷于卧榻间时,她曾说,她在等他带她回那里,他听到了,也一刻都未曾忘记。

    “你不回光明顶去吗?”纪晓芙疑虑。

    杨逍笑笑:“不回去。”

    “那……我们回江南小院儿去做什么?”

    “我们成亲。”

    相伴着回到府中,恰撞上正在院中舞鞭的纪晓飏。纪晓飏与杨逍对视一眼后,挪开了视线。虽然杨逍的年纪比纪晓飏要大,但鉴于纪晓飏乃纪晓芙的亲哥哥,若论辈分,自然是应他先行礼,于是杨逍连忙礼貌拱手:“杨逍见过纪大侠。”

    “不要叫我。”却见纪晓飏看都未看杨逍,平视前方冷声道:“按规矩,同我妹妹有名分之人才入得了我纪府,如今杨左使可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已是我纪府宽容了。”

    “哥!”纪晓芙有些愤愤然的跑上了前去:“你就一定要这样吗?且不论我与他夫妻之实已然成真,哪怕他是个普通的借宿之客,就你如此之态度,是我纪家待客之道吗?”

    纪晓飏看向纪晓芙,眼中具是不满:“他明教虽已统领中原,可家规是家规,你现在要我同这样的魔头讲道理?”

    “好了!”眼见着兄妹二人又掐了起来,栗南霜缓缓走近,带着不温不火的表情看了杨逍一眼。

    杨逍服了服身:“伯母。”

    栗南霜应声点头,这一次,她没有推拒:“杨左使,偏房潮冷,我已命佳儿擦抹干净了,被褥和茶炉,也会在今日置办齐全。杨左使身居明教高位,我们纪府无法与你的光明顶比拟,这样的条件恐是简陋,可我们小门小户的,能添置的也就这些了。”

    杨逍吃惊抬头,而后看了看纪晓芙,却瞧见了纪晓芙的会心一笑,忙拱手道:“杨逍谢过伯母,不必麻烦,已经很好很周到了。”

    栗南霜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仍是一脸冷漠的纪晓飏,无奈道:“晓飏,你随我来。”

    此后的几日,二人便在纪家住了下来。纪晓芙白天陪着栗南霜逛市集、做女红,晚上扶持母亲更衣洗漱、闲话家常,好似要把这十多年未尽到的孝道一并补齐。纪晓飏始终未与杨逍搭话,栗南霜见自己儿子如此固执,也不好唤杨逍共餐,多日来,杨逍只得自己在偏房用饭。好在日常的琐碎用品都置办全了,还添置了笔墨,白日里无事时,杨逍便执笔,开始撰写《明教流传中土记》---明教源出波斯,本名摩尼教,于唐武后延载元年传入中土。其时,波斯人拂多诞持明教‘三宗经’来朝,中国人始习此教经典……

    初冬已至,寒风瑟瑟。一日,塞克里来报,光明顶处已传出急信,正落至余杭私宅。杨逍应声点头,神色却无异,心道:果然不出所料。

    是夜,纪晓芙有条不紊地拾掇着行李,心中虽装满了不舍,却也感到无比心安。十余年来,不论是隐姓埋名悄然生女也好,蝴蝶谷暗助镇上百姓后被杨逍找到也罢,每一次的人生更迭都没有这次的行李多,这里面,装着娘亲每年为她缝制的衣裙,装着她与娘亲闲逛时为杨逍购置的素色发冠和粗布白衣,甚至装着娘亲一定要她带着的白日里刚摊的饼,一件一件,是长辈对她与他这段感情的接纳,也是盼她一生平安的遂愿。

    “这次,又要走多久?”不知何时,纪晓飏已立在门栏处,看着纪晓芙收拾了许久。

    纪晓芙知道,哥哥始终无法接受杨逍将自己掳走从而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事实,只得叹息道:“明教突有一些事务要他处理,不过,我们不是回教里去,我们去余杭。日子得多久,尚且未定。”说罢,转身继续整理。

    “他真的为了你,连明教教主都不做?”纪晓飏说着,悠悠走进。

    纪晓芙一滞,整理包裹的手悬在了半空:“这重要吗?”

    “不重要。”纪晓飏干脆答道:“不过,他也算值得。”

    纪晓芙回身,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纪晓飏。

    纪晓飏挑唇一笑:“你失踪那年,爹曾告我,倚天剑已重回峨眉,当时年少,未曾在意,现在,到是想明白了一二。”

    纪晓芙再也忍不住热泪:“哥,是我错了,是我丢了纪家的脸面。”

    “说什么呢。”纪晓飏负手上前,疼惜地帮纪晓芙试去眼泪:“纵使他比你大出十多岁,纵使他是江湖魔头,可是他对你好,这就够了。”

    “哥……”纪晓芙哽咽着,却是又哭又笑。

    两日后,行往余杭的马车缓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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