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芙一世情(9)

    伴着浓浓烟雾终于赶到的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巨舰已被烧的不成样子,掉了一角的船身正在慢慢下沉,屡屡黑烟如恶鬼般吞噬着白昼。杨不悔正跪坐在甲板上,向着江面不住地哭泣,怀里的孩子恐惧地大哭着,并伴着令人心疼的微咳。

    “不悔?”见杨不悔伤心欲绝的模样,殷梨亭心里一紧,飞身而上,抱起杨不悔又跃返回了小船上。

    “不悔,不悔。”船上的众人一拥而上。

    “不悔。”杨逍紧张地扒开人群,将忧儿怀抱在身,看到杨不悔的脸上满是烟熏的黑韵,心疼道:“不悔,发生了什么?晓芙呢?你娘呢?你娘在哪儿?”

    看到杨不悔抱着孩子的那一刻,杨逍已心觉不好,以为纪晓芙可能只是落下了什么东西还未出来,杨不悔又受了些惊吓,只得一边哄着孩子一边伸长了脖子不停地向甲板望去,孩子总算安静了些:“不悔,你娘呢?晓芙呢?”这一刻,他只想知道,他的爱妻在哪里。

    杨不悔缓缓抬头,两道显眼的泪痕赫然挂在脸上。她抬起一指,无助地指了指翻滚奔涌的江面,直到那天水相接的地方,却再也看不到他的姑娘。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杨逍摇晃着站起,眼中俱是悲痛,他将孩子交给了夏怡,踉跄着朝那废墟奔走过去:“不可能,这不可能。”说着,撑起双臂纵起身形一跃,运起内力踏至了船只沉没的江面处,脚下江水被踩的四处飞散,没一会儿就溅湿了他的衣角。

    “杨左使,杨左使。”

    船只上,是众人担忧的呼喊,江面上,是杨逍飞速盘旋的身影,他运着轻功踏着江水,仔仔细细地看过每一块浮木,检查着每一具尸体的脸,嘴里心里都在不住地呼喊着:晓芙,晓芙……

    “娘!”杨不悔拥着殷梨亭,已几近昏厥。

    看着杨逍近乎疯狂的寻找,船上的众人亦心头一紧,他们没有拦他,他们也不敢拦他。

    可是,你在哪里?

    直到觉得体力实在是撑不住了,杨逍才飞身回了小船上,跌跌撞撞地跪倒下来,阖上了眼睛。

    众人一拥而上,却是相视无言,只是默默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夏怡环抱着忧儿,别过脸去,潸然泪下。他们都知道纪晓芙对于杨逍的意义,可这样的当下,已没必要再找了。

    忽而,夏怡怀中的忧儿复又高声大哭起来,杨逍惊觉弹起,抱过了孩子抚慰着。

    “左使……”

    “回去吧。”杨逍的话语里已听不出半点温度,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声“左使”是谁唤的:“回应天去吧,那里的战事需要人手。”说着,垂下头去,贴了贴忧儿的侧脸:“忧儿乖,爹在。”

    ……

    待返回了岸上,朱老四与周颠已带着五行旗赶到,见陈友谅大势已去,登上废船与垂死挣扎的汉兵展开激烈搏杀。剑剑致命,刀刀见血,太平城内城外,江里江外,处处弥散着刺鼻的血腥气。

    娇羞四溢的月色升起,轻轻抚摸着萧瑟留下的凄凉;苍穹大地将血色的残体埋进泥土,愤怒的伤心人把无尽的热泪留在了滚滚夜幕。

    陈友谅的队伍败了,可是,却没人高兴的起来。

    杨逍抱着忧儿呆呆地坐着,浑身僵硬。怀里的小人儿早已哭累,在爹的臂弯里睡着了。这一刻的杨逍甚至希望他永远不要长大,永远不要沾染这个邪恶的江湖。

    杨逍的周围,跪着一片,站着一片,有哭干了眼泪的杨不悔,有不知所措的四门,有愁容满面的宋远桥和殷梨亭,还有一个个疲惫的明教高层。他们的这场胜仗,是用那个刚毅且温柔的峨眉女子换来的,那个女子,叫纪晓芙。

    “爹,”杨不悔紧握住了杨逍的手心:“爹,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左使……”

    杨逍猛然一震,回过神般望向周围,而后看向了夏怡:“夏门主,还烦你去镇上,看看哪家百姓圈养着牛或者羊,去买几壶羊奶来,忧儿许是饿坏了。”复又看向其他人:“都杵在我这儿干什么?战场不用清理吗?残体不用打扫吗?快,都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杨逍,你别难过,我周颠在此向你保证。”忽见周颠狠狠地捶了捶门栏,咬牙道:“这陈友谅心术太过残忍,这次虽然让他逃了,来日我定捉了他,亲自割那孙子的头下来,给杨夫人报仇。”

    旁边的朱老四却拽了拽周颠的衣袖,示意他闭嘴。

    “好了好了。”杨逍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伸出一臂握上了杨不悔的手。其余人撤出了房间。

    “不悔。”看着一脸悲色的杨不悔,杨逍平静开口:“殷六侠他,等了你两年了吧?”

    杨不悔一呆,咬了咬唇:“两年了。”

    杨逍勉强着柔柔一笑:“本想着今年年关时,带你和殷六侠还有忧儿,回汉阳去看看。现在想想,爹不能总这样自私,这次回了武当,你们就把亲事办了吧,我会亲自去信给张真人,让他来帮忙作主。”

    “爹,你不要自责。”杨不悔握着杨逍的手,心碎了一地:“这两年,六哥他忙于与师叔伯门修炼神门十三剑,这亲事才一推再推的。”

    “傻丫头。”杨逍抚着杨不悔的侧脸:“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他若敢再推,爹要他好看。”

    杨不悔抽泣着,吸了吸鼻子:“爹,娘她……”

    “她怎么了?”

    杨不悔心头一颤:“我们要为娘,立个衣冠冢吗?”

    “不许胡说。”杨逍突然皱眉:“你娘她没有死,她只是与我们走散了,就如同你十岁那年一样。我会找到她的,不论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她的。”

    “爹……”

    “好了,你出去吧。”杨逍垂下眼眸拍了拍怀里的孩子:“你先出去吧,待夏怡打回奶来,热一下给我提进来。出去吧。”

    杨不悔眼角猩红,抹了把脸颊的泪滴,离开了。

    发现裹着忧儿的被褥中似是有个不寻常的被角,杨逍心里一疑,拽了出来。只见那轻盈软糯的白布上,工整地书写着几行字:逍哥,若此次在劫难逃,好好活着,照顾忧儿,永念不悔。此生,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永生永世,只盼君安。晓芙留。

    看着几行字,杨逍的手逐渐颤抖,终于的终于,泪洒衣襟。

    一个天上,一个人间,晓芙,你为何要如此残忍?岁月浅浅,余生却漫漫,你要我如何渡过?

    于是,此生再无倾城色,一草一木,皆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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