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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校,对答。

    趋利避害是生灵天性,人族犹是如此。

    巫轻云甫一踏入议政殿,便有了转身就跑的想法。

    一溜穿着庄严、神情肃穆的大历重臣,十几道寓意不明的审视目光,就这么虎视眈眈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吱~”

    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关上,他们站起身,向她拱手道:“公主。”

    还有那坐在最上首,看见她就笑眯了眼的……她的新爹。

    “轻云,来。”

    黑帝微微招手,看着闺女安安稳稳地坐在了自己身边后,这才朝下面的心腹说道,“不是有话要问吗?人来了,问吧。”

    问谁?

    巫轻云正摸不着头呢,就瞧见左下手那位看起来十分年轻儒雅的大臣,广袖轻甩,向她再次一拜。

    “臣等有几个问题,想请公主不吝赐教。”他说道。

    黑帝朝女儿这边偏了偏头:“轻云啊~这是丞相封怜。”

    丞相?

    巫轻云也悄摸往他那边凑了凑:“您的丞相,不找您议事,找我做什么?”

    黑帝:“可能是……想考校考校你。”

    巫轻云:……闲的吗?

    “公主?”封怜再次唤道。

    巫轻云想装没听见,谁知她爹一把扯回了自个儿的衣袖,整个人都转向了另一边,装模作样地审阅起奏折来。

    她只好老实坐直身体,回道: “丞相请。”

    封怜一问:

    “千年前,巫氏灭族于珩;半月前,王上替巫翻案,还清白于天下。公主身为巫、珩二氏血脉,可觉欣慰?”

    巫轻云闻言嗤笑道:“敢问丞相,我有何可欣慰的?”真正在意这些的人,早就死了。

    封怜又问道:“那公主可还怨恨?”

    巫轻云:或许曾经那个无能到只能听天由命的孩子来说,怨恨,是一定的吧。

    但现在……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了。”早就过去了。

    救死扶伤了这许多年,坎坷却没她如此坎坷的很多,孤苦更比她孤苦的也不再少数。论凄惨,也许她还能挣个上游。但若说凄凉……巫轻云已见过太多人间惨剧。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封怜微微颔首道:“公主心性宽和。”

    自打三十年前黑帝接回女儿,他们身为臣子的,或多或少都去打探过这位公主的从前:生于乡野,长于世俗,本该是天之骄女,却自幼时起便在乱世中孤身求存,一路成长的不易,乱世中人,谁能不知呢?

    有人长叹一声,道:“若先帝当年不曾灭巫,巫夫人便不会家园尽毁,亲人皆死。她会是大历最尊贵的女子,与王上琴瑟和鸣,您也定然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安然长大,尊享荣华。又怎会历经坎坷,重病昏迷呢?”

    “是啊~小小年纪、的确艰难啊~”

    “公主属实不易……”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瞧这样子,他们还蛮替她惋惜的。

    “公主即便有怨,亦是情有可原。”一个背着大刀的长胡子大叔总结道。

    巫轻云无奈了:难道她必须欣慰或怨憎,才算对得起自己前半生的经历吗?再说了,她娘是先帝的大姨子……若没有那场惊变……她父王得尊称她娘一声:姨母吧?虽然是后的。

    “诸位。”她开口唤道。

    大臣甲:“巫夫人实属可惜啊!”

    峭岐:“我觉得公主最可怜。”

    大臣乙:“先帝也是无奈之举。”

    楚煦:“巫族才是无妄之灾……诶呦~师父你踢我做什么!”

    权项:……臭小子!王上再不待见先帝,那也是人家亲爹!再说巫族……那可是王上亲自动得手!

    “咳!”

    黑帝突然清了清嗓子,内侍长赶忙递了茶盏上来。

    诸大臣:……

    “公主!臣有一问!”

    “臣也有一问。”

    楚煦:那……“我也有!”

    峭岐捂住他的嘴:你有个——(静音)。

    巫轻云:……

    大历的心腹臣子,原来是这个德行吗?

    大臣甲:“公主以为,幹流之死,源于何因?”

    巫轻云:“鬼族内部势力分配不均,相里淮不甘屈居其下;要不就是幹流先对他有了嫌隙,想要削弱其势力或是直接动手,却被他反制。总之,安稳生贪欲。鬼族在北疆安定下来,便逃不过争权夺利四个字。再不然,便是生了仇恨。”

    这一点,巫轻云倒是觉得最不可能。

    大臣乙:“幹流身死在前,箴上被悬尸于鬼市在后,公主以为,相里淮此举又何为?”

    “他在震慑。”巫轻云同几位朋友恰好讨论过此事,她认为,“杀掉幹流必会引起族内声讨,再抛出箴上道尊的尸身,一为平息众怒,二以两者之死震慑诸鬼。他在警告那些不服他的鬼族:缩好脖子,都别露头。”

    封怜闻言,微微颔首。

    大臣丙:“两万年前,人、妖二族灭鬼,妖王后裔避世,众妖隐于人族混居。如今鬼族卷土重来,鬼车一族却依旧避世而居,不闻不问。公主以为,其意在何?”

    这事,巫轻云恰好知道。

    大典那天的夜里,囡囡曾同她说起过自己在夜呼岭的生活,“彭胥叔,就是现任鬼车族长。他对我很好,族里的大家,也对我很好。就是想阿姑的紧。”

    “阿姑,夜呼岭里,没几只鬼车了。”

    曾经庞大又繁盛的妖王一脉,在岁月的长河里渐渐凋零。幽深的夜呼岭中,成年鬼车不过四十,幼崽更是一个巴掌都能数完…..还有余。

    巫轻云能理解彭胥族长的思虑:“鬼族虽占领北疆,不断生事,但诸位也知道,真正可怕的,是鬼□□亓。三十年前,丹亓破封失败。鬼族扰乱四域,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最东北处的夜呼岭。争斗,一直是集中在人、鬼二族之间的。很明显,起码在近些年,鬼族并不想触怒妖族王裔。而鬼车,两害相较取其轻,与灭掉没有鬼王的鬼族相比,他们更珍稀族人性命,游离在争斗之外。”

    避世,不失为一种保护族人的法子。

    大臣丙:“公主的意思是,夜呼岭不会和以前一样,同人族共谋?”

    巫轻云笑着摇摇头:“共谋与否,全看丹亓。若鬼王破封,再起旧祸,天下唯鬼可活,人族必然避无可避。那鬼车,又能避到何处去呢?”

    换言之,如今的鬼车彭氏能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过是因为,中央大陆,还未到生死存亡之际。

    “所以,我们又何必要逼着夜呼岭早早表态呢?”巫轻云道。

    大将军权项挠了下自个儿的大胡子,很是赞同地点点头:“公主所言不错。”

    巫轻云松了口气儿:这算是过关了?

    这时,一旁听得起劲儿的楚煦趁好友不注意,一步跨过桌案:“公主!”

    峭岐一把捂住了脸。

    “世人都说珩、巫二族是应了鬼□□亓“一死一生、不可同存”的诅咒。听说您封印过鬼王,他真的说句话都那么厉害吗?”

    巫轻云:不好意思,她没听到他说话。

    “巫族悲剧,是自先祖起便埋下了引子。后经历世事多变,人心难测,才一步步被推向了灭亡。与其说是因为鬼王诅咒,不如说是因权势动人心。”

    黑帝一边听着,一边换了个姿势,继续喝茶。

    “听闻公主曾救番阳百姓于水火,而今番阳被毁,北疆被夺,公主以为程氏,可算罪有应得?程氏幸存后人,又该如何处置?”

    巫轻云:“听说族长程朴被剜心断头,一身血肉全成了鬼族的盘中餐。他无知狂妄,因私心铸下大错,的确罪有应得。程老携族中弟子拼死抵抗,以全族修者的性命,给天下一个交代。他们已做到能为的极致,程氏后人,该由其余四域妥善安置,悉心教导。”

    楚煦:“如何教导?”

    巫轻云:“教学识、教做人,修炼灵力、教习武学。告诉他们程氏的兴衰历史,不隐瞒族灭的真正缘由。至于娶妻生子、繁衍后世,就得看缘分……”她瞧了眼还在装模作样的黑帝,勾唇一笑,“和自身体魄够不够强健了。”

    “咳!”黑帝一口茶卡在了喉咙眼儿,楚煦也默默退下了。

    好纯情啊~

    巫轻云盯着年轻武将那张通红的脸,不由感叹道:这位肯定不是那些见过‘大场面’的世家子。

    “臣有一问。”

    这时,丞相封怜又一次站了出来。

    “三十年前,二王与三王借其母廖氏谋反之机,截杀阴戮司掌士,未成;知母谋反而不禀告王父,被废。敢问公主,如何看待此事。”

    武将:啧~文官心黑啊~

    当年的那场宫变,不知牵连出多少朝臣权贵,便是连历两朝的老丞相都因结党求情,没能逃过归乡的旨意。朝堂之上人人自危,朝野之外腹诽四起:帝王刑法过重,不讲人伦旧情。

    而封怜,作为同样经历过那场宫变的朝臣,却在此时旧事重提,倒像是故意为难巫轻云这个同二王异母的新公主了。说自己父王处置的对?那样显得对手足寡情了些。可若说处置太过?那便是对帝王的决断有异议。

    巫轻云:啧~文官狡诈啊~

    “我出身乡野,长于世俗,哪儿敢妄言朝堂政事。再者,父王当年已下定论,我若多言,便是不妥了。”她推辞道。

    封怜微微一笑:“公主不必自谦。论公,您是大历王女,国事不分大小事,您责无旁贷。论私,您是王上独女,五位王子的长姐。评一句家事,又有何不可?”

    果然,一开始对她幼年遭遇的怜惜与宽厚,都是套近乎。

    巫轻云无奈道:“浅见而已,诸位随意听着便罢。”

    “司掌士乃大历朝臣,生死赏罚皆该由帝王做主。二位王子身为王嗣,却因私废公,携私仇截杀朝臣,实为不妥。此为其一。”

    峭岐微微点点头,楚煦也觉得甚有道理。

    巫轻云接着说道:“为人子者当孝。何为孝?孝身、孝心。言行顺从却不可愚从。为人臣者当忠。何又为忠?忠行,忠心。廖氏偷……捱光在前,谋反在后,二位王子知情不劝、不阻、不报。至王父安慰于不顾,实乃不忠又不孝。此为其二。”

    至于其三嘛……

    巫轻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但有时太深远了些,孩子不一定立时就能懂。说白了,人有脑子是用来想的,眼睛是用来看的,嘴嘛……”她起身凑近她新爹,低声道,“能讲明白就别藏着,我又不是您肚里的蛔虫。”

    她只想知道,今儿这一场考校,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黑帝眉稍一挑,放下了手中茶盏……

    “权项。”他唤道,“还剩你一人了。”

    巫轻云苦哇哇地坐了回去:没完没了了。

    权项此人,司十一曾给她提过:看似粗犷不羁,实则心有丘壑。虽出身草莽,却懂兵法、知进退。在黑帝继位不久后的一次征战中,带着手下全部土匪主动投诚。是黑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大将。

    权项——统领南疆全军的护国大将军,朝巫轻云拱手有礼道:“老夫请问公主,何为盛世?”

    巫轻云:“国家繁荣统一,百姓乐业安居;武力强劲,外敌不侵;文化昌盛,顺应伦理;君臣相得,民心齐聚。此乃盛世也。“

    权项点点头,笑眯眯地又问道:“那公主以为,乱世又是如何?”

    巫轻云一耸肩:“此世,不正是乱世吗?”

    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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