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进了家门,赵淇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整个人脱力似的,靠到玄关柜上发呆。

    心情乱糟糟的。

    没开灯,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就着阳台上泻进来的路灯光线,能看清些东西。

    她的视线落到脚边的拎袋上。

    分开的时候,他说留个纪念,她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现在理智回笼,不由头疼,他们之间有什么重要的回忆,值得六位数的纪念品。

    又不能再还回去。

    心里烦躁,她俯身将袋子拎起来,径直走到房间里,往衣柜深处一塞。

    眼不见为净,然后放水泡澡去。

    点了香薰,开了音乐,在热水里倒入了适量浴盐,她慢吞吞地先去卸妆。

    到底不是自己家,用了一次性泡澡袋,步入浴缸时有点打滑,她小心翼翼地坐定,温热的水将全身包围,氤氲的热气熏上来。

    眼睛忽然一热。

    隐隐约约地,她有种失恋的感觉。

    这种矫情的情绪波动不太适合跟三次元的朋友倾诉。

    心绪浮动了片刻,赵淇去知乎更新了上次的帖子:我拒绝了crush的表白,但又有点想哭怎么办?

    也讲不清楚是被什么戳中了泪点,她胡乱地说了几句。

    发出去之后,自己看着都有点啼笑皆非,怎么那么像引流帖,既悬浮又假。

    码字发泄了一通,舒缓的音乐加上清幽的香气,情绪慢慢被安抚。

    赵淇趴到浴缸边缘,下巴搁在手臂上。

    她果然是忧郁悲观的摩羯女。

    第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让她心下乱跳的人,她连跟人家试试的勇气都没有。

    但理智才是摩羯女的本色。

    她无意因一时悸动而与人消遣,所以这一时的失落不算什么。

    人生原本就不该在非正确的选项上浪费时间,有限的精力应当放在真正热爱的事情上。

    就像她妈妈一样。

    想到舒颐,赵淇想起过两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前几天母女视频时,舒颐还问她要不要去敦煌。

    赵淇自然想跟妈妈一起过生日,但她生日当天是工作日,舒教授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她怕自己飞过去又打扰妈妈工作。

    赵淇纠结了两天要不要飞敦煌,还没下决心买机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电话。

    对方自报家门后,赵淇诧异:“您是温姨?”

    一瞬间,她闪过很多念头。

    是顾元恺发生了什么事?

    是他让温姨来找自己的?

    温姨在电话里寒暄了两句,问了她的近况,随后说:“淇淇,你最近有空回北京吗?太太想见见你。”

    “谁?”

    赵淇一时没反应过来。

    温姨解释:“顾元晖的妈妈。”

    .

    北京的冬天灰扑扑的,一进别墅区,几株枫树添了一抹亮色。

    前一天下了雪,红叶积雪,冬日限定的景色,赵淇却无心欣赏。

    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她步履匆匆地往温姨给的地址走。

    到了顾家,再次见到顾太太,与她记忆里判若两人。

    几年前在美国初见,彼时痛失爱子的顾太太,悲痛交加,未施脂粉的脸上一双哭肿了的眼睛,即便这样,依然是一位难掩贵气的豪门阔太。

    可眼前这位,白发未染,衣饰素净,眼神如枯井一般平静的人,则更像是带发修行的居士。

    赵淇打招呼:“顾太太。”

    对方蹙了蹙眉:“我姓吴,赵小姐如果不介意,喊我一声阿姨吧。”

    在美国的时候,双方交锋,都由律师代顾家出面。

    赵淇与这位顾太太打过两次照面,却没有过正面冲突。

    她心情复杂,但出于礼貌,还是改口喊了一句:“吴阿姨。”

    吴悠点了点头,引她坐到小客厅,温姨给两人端上热茶和茶点后,朝赵淇笑了笑,便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赵淇目送她离开,心里疑惑。

    照她之前推测,这位顾太太上位恐怕不太光彩,温姨既然和顾元恺的妈妈感情不一般,怎么会心甘情愿地随侍在这位左右?

    将点心盘往赵淇面前推了推,吴悠开门见山道:“听元恺说,赵小姐想拿回沈筠的遗书?”

    神游中的赵淇倏然回神。

    却听吴悠说:“沈筠没有遗书。”

    不待赵淇分辩,她从边几的抽屉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白纸,递给赵淇,“只有一条她发给元晖的长信息,我打印了出来。”

    赵淇怔了一下接过,屏住了呼吸。

    手中白纸似有千斤重,她犹豫了好一瞬才鼓起勇气打开。

    发信息的时候,沈筠应该处于特别激动的状态,除了感叹号,没有使用其他标点,甚至情绪喷薄而出时,都来不及用空格断句。

    赵淇读起来有些吃力,但因为对他们之间的纠缠有所了解,她还是看懂了。

    沈筠对顾元晖说自己下定决心要分手,不明白他为什么苦苦挽留,甚至不惜朝她下跪。

    既然跟她保证了寒假回北京退婚,又为什么没有说到做到。

    她是真的绝望了,才偷偷回国拿掉了孩子,他又凭什么指责她冷血无情。

    她质问他,凭什么为了他所谓的爱情,她和孩子就要变成见不得光的人。

    她真的很恨他,恨极的时候真想杀了他,真想和那个无辜的孩子一起死,去另一个世界求个一家三口的团圆。

    字字泣血,赵淇眼前一片模糊。

    吴悠抽了张纸巾,放到她面前。

    “就是看了这条信息,元晖爸爸才误会沈筠谋杀元晖。”

    吴悠说道,语气平静。

    “不可能!”

    赵淇立马说,“你们知道她自杀过两次吗?如果不是我们几个朋友发现得及时,她早就没命了。她这样折磨自己,却自始至终都没跟我们说过顾元晖一句不是……”

    “我知道。”

    吴悠打断了她,她的眼神望向窗外,“那是个傻姑娘。是我没教好儿子。”

    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喉咙口,心里有怒气,赵淇难受地拧起了眉。

    吴悠缓缓地说:“赵小姐不急着走的话,听我唠叨一些往事吧。”

    .

    三十年前,吴悠从西北小镇考到了北京上大学。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但和睦温馨的家庭,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家里保护得好,也没遭遇过什么大挫折。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无忧无虑。

    临近毕业的时候,她去了一家公司实习,跟着领导见客户时认识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儒雅幽默,单纯的姑娘很快沦陷在他的柔情攻势里。

    即使两个人差了不少岁数,她还是天真地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

    “我是个传统的人,没什么事业心,总觉得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相夫教子。”吴悠说。

    谈了两年,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于是她问对方,什么时候结婚。

    对方支支吾吾的,在她再三追问下,才知道男人的家世竟如此显赫,她这样的普通姑娘想嫁进去怕是异想天开。

    没有未来的恋情,长痛不如短痛,她提了分手,两人分开了一段时间。

    她很伤心,但努力调整状态,甚至去见了同事介绍的男生。

    谁知一听说她相亲,男人又找上门来。

    他苦苦哀求,甚至不惜下跪,她心软如泥,又一头扎了进去。

    “但这回心情不一样,快乐中总带着点阴郁,我很不安。”

    不安累积到一定程度,她对男人的态度自然有所变化,两个人因此时不时就起口角。

    后来有一天,她的情绪爆发,终于又提了分手。

    男人抱着她不肯放手,他说自己自然愿意给她婚姻,可是征得家里同意需要时间。

    他的坚定让她相信眼前的人不是敌人,是她要携手冲破阻碍的战友,于是她又一次被挽留。

    再后来,她意外怀孕,慌乱中,男人说把孩子生下来,有了孙子,他的父母肯定就会同意了。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不怕你笑话,当时我真的以为找到了一个出口。”

    可是,直到孩子要上幼儿园,她依然没能领到结婚证。

    为了孩子上学,她孤注一掷,跑去顾氏楼下堵了男人的父亲。

    吴悠冷笑一声:“那天是我这辈子最狼狈最绝望的一天。”

    她才知道,她的知心爱人早就有了家室,儿子都上小学了。

    一番激烈冲突不必说,但最终因她无力独自抚养孩子,只能认命地做了不明不白的外室。

    男人与妻子感情不睦,一周有五天都回到她这里,这也是她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他有家庭的原因。

    为了在孩子面前维持体面,她和男人像寻常夫妻一样,甚至看起来更恩爱一些。

    变故在几年之后,有一天,男人的妻子突然约她见面。

    踏进海上湾的时候,她做好了被羞辱一番的准备。

    “可是,元姐姐什么难听的话都没说。她那时身上已经不大好,走路都要人搀一把,却坚持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

    在男人的描述中,她想象他的妻子是孤高清冷的,或许还有些盛气凌人。

    可元媛本人温柔随和。

    元媛没跟她聊自己的丈夫,关心了她的工作和生活后,问她今后的打算。

    “元姐姐说,如果我想离开,她可以在经济上帮助我。”

    男人怕她远走高飞,虽然保证她和孩子衣食无忧,却从没给过她大笔钱财。

    “可她这么说时,我却犹豫了,担心我的孩子从此没了父亲。”

    她懦弱胆小,成了母亲后,更加优柔寡断。

    元媛看出她的纠结,提出了第二条路。

    “元姐姐自知时日无多,说等她走后,让我好好跟顾霆城过日子。她会将温琳留给我,帮我应付顾家上下,对我唯一的请求是,帮她照拂好元恺。”

    那天她泪如雨下,怎么也没想到困境中给自己伸来援手的竟会是男人的妻子。

    回忆往事,吴悠的神情有些悠远。

    赵淇也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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