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西尔莞中心城区的SEVEN CRAZY每到夜晚,门外是北方夜晚固有的清冷，大雪纷飞的萧瑟，门内却是灯光乱缀，喧嚣一波盖过一波的夜晚狂欢。

    “一杯最烈的伏特加。”说话的男人低头点了根烟，吐着烟圈。封野抬头，烟雾飘到她脸上，她不动声色地皱眉:“96度的，确定?”“不差钱。” 男人的目光停驻在封野脸上，从她抬头那一刻起。

    面前的调酒师看着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却不面生，这几个月这个点来这个吧台都是她值班。

    她穿着一件很宽大的黑色外套，棕色的长发垂在肩头，面容隽秀冷淡，与这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个不锈钢高脚杯被缓缓推到男人面前，杯里浓烈的酒散发的气味有些刺鼻。

    男人试图借着接过酒杯抚摸封野的手，但被她不动声色地躲过。她面色如常，看起来这种事不罕见。

    封野低头的时候宽大的帽子耷拉下来盖住眼睛，看不出神色，让男人误以为她是多少有些害羞或害怕。

    但她抬起头，帽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男人便可以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好看的咖啡色，但那里面有的只是冷淡和平静，似乎对这些事嗤之以鼻。

    男人见她不解风情的样子没了兴趣，心道能来这种地方上班装什么呢。

    一个穿T恤套服务生工作服的青年来端了6杯高浓度鸡尾酒，T恤在吧台黄绿色的灯光下看不出底色。

    封野把6个酒杯装盘推给他:“这儿。”他长相清秀，身形单薄，眼神里自带生怯:“谢谢。”封野注视着他混在人群中远去的背影，隐隐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迷乱的灯光一闪一闪地打在舞池里扭动的男女身上，那些女人身上的裙子紧紧裹住身体，画着浓妆，眼神迷离，男人们的手则在她们曼妙的曲线间游离。

    封野看惯了这些互相挑逗的情景顿觉无聊，按往常的规律，这会儿大概率没人到这个吧台点酒，便后背靠着柜子睡了过去。

    “封野姐，换班了。”上下半夜班的调酒师轻叩着吧台面。封野套上黑色风衣，穿过五颜六色的氛围灯光和纷扰的着扭动的男男女女，向SEVEN CRAZY的大门走去。

    穿着一身黑的高挑女孩儿在周遭打扮浮夸的人群中反倒显眼，她脸上没有享受，只是懒散。

    封野从走廊穿过，瞥见包厢3104的门半开着，里面暗摸摸的，没开灯。一个中年男人钳制着一个年轻男孩的下巴，另一只手捏着不锈钢酒杯给他灌酒。

    那男孩服务生穿着，没怎么挣扎。封野看得仔细了些发现是刚才端酒的服务生，他已经近乎昏迷状态，灌不进去的酒沿着他下巴流进衣服里。

    黑暗中还有几个男人站在边上旁观，看着像中年男人的保镖。她侧头看的瞬间目光恰与中年男人相撞，竟是刚才点96度伏特加的那位。

    也就是说，他给青年灌的是96度的伏特加。空气一时间凝滞，下一秒那青年也缓缓转头看向她，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但泪痕在夜里反着光。

    “你，过来!”中年男人露出玩味的笑容，朝封野喊道。见封野反倒懒散地靠着门框，男人变露出本性，不耐烦地又喊了一句:“臭婊子，刚就想叫你，装什么，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封野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露出一种阴沉的笑容，但中年男人还没有意识到。她缓缓走上前，顺带把门虚掩上。男人以为她是个“识趣”的，咂了咂嘴，上下打量着封野:“多少钱一晚，开个价。”

    “十一二万吧。”封野轻笑着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加藏青色毛衣。“你明抢呢？”在男人眼里封野只不过是个在酒吧打工的穷学生，只是长相出众，年轻点儿，凭什么一晚上要十几万。

    “没钱出来玩什么？欺负年轻男生吗？”封野嗤笑道。“老子没钱? !老子一晚上在这消费的你一个月都赚不到!”男人说着就从皮夹里抽出几张红色钞票撒在空中。

    封野看着空中飞舞的红色钞票不为所动，轻声戏谑地说:“不好意思，还真就不想陪你玩儿。”“臭婊子，敢耍我?老子今天非给你点颜色瞧瞧!”男人朝封野走过来朝她一步步逼近。

    眼看封野被逼到靠墙的中间，男人眼角猩红，充斥着就要得到她的兴奋。封野突然暴起反将他压在墙面，瞬间位置互换，男人猝不及防地占了下风。

    他脖颈前被封野的手臂死死横住，动弹不得，这才想起来带了保镖:“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给我把这贱货压到床上!”

    身后有细微的动静，封野进门时目测几个保镖的身高都在一米八五左右，猛地向后踹了一脚。

    正后方的男人吃痛，捂着裆倒地。她一拳打在中年男人面颊，松开对他的桎梏，转身夺过另外一个保镖手里的玻璃酒瓶反给他们当头一下子，两个人头部中伤，应声倒地。

    中年男人捂着脸准备从后面偷袭，不料封野直接转身一记侧踢正中他脖颈。一阵眩晕感将他泯灭，中年男人很快失去意识。

    巨大的冲击力竟让中年男人径直倒下，他的太阳穴与地上碎裂的玻璃片狠狠地摩擦过，暗红色的血从他的头与地面贴合的缝隙淌出。

    解决完他们，封野快步走向靠着沙发角昏厥的青年:“你还好吗？”“疼……”何思瑞捂着刚才被几个男人踢到的地方。

    封野瞅了眼，他捂着左腹部，便立马打了120。

    救护车效率一向高，封野横抱着青年并没有等太久。夜晚风大，封野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冷……”何思瑞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我还冷呢，我就一件厚外套都拿来裹你了。”封野怕他再晕过去，打趣他好让他保持清醒。

    “一会儿麻烦先检查一下脾脏，刚才他有被踢到，我怕脾脏破裂。然后喝了96度的伏特加将近500毫升，建议洗胃。”封野对随行的医护人员建议，顺便抽纸帮青年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懂得还挺多，医学生吗？”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姐姐问她。“不是，对这些有点了解而已。”封野平淡回答道。

    经过一系列检查，脾脏破裂是没有。何思瑞也算是体验过洗胃了，细细长长的管子插进去难受的要死，还得像吞面条一样吞管子，想吐又不能吐。

    “你这医药费顶我一个月工资，好了记得还钱。”封野刚缴费回来，看青年已经醒了。“我加你微信转你。”声音还是很虚弱。

    “好在没有胃出血，晚饭吃过了吗”封野把一个塑料盒装的粥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没……”何思瑞想伸手拿床头的手机。

    “不着急，先缓一缓。没不舒服吧?”封野按住他的手，上面还插着管子输液。她扶着他坐起来一点。

    “谢谢，麻烦你了。”何思瑞感激地看着面前忙着拆盒子的女孩，今晚如果不是他，他真的会被姓黄的打死。“不是，我没吃晚饭。十一点才下班。”封野拆开，粥还冒着热气。

    何思瑞输着液差点被气晕过去，有点幽怨地看着她。本来就挺饿，看她吃更饿。“你不能吃，洗胃完24小时才能进食。靠，太烫了。”封野喝了一口粥，舌头差点烫麻了。

    “哦……”看来误会她了，还以为是故意的。“操，明天还有早八。”封野看了下时间吐槽道。

    现在是凌晨一点。“你是学生？大学生吗？”何思瑞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她现在脱掉了黑色风衣，穿着毛衣和衬衫看着倒是有点学生气。

    “怎么，不像吗？”封野挽起袖子处理手臂处的划伤和擦伤。“没，我也是大学生。我是西大的。”何思瑞真诚道。“我也是。”封野有些意外。

    “真的吗？你读的什么专业?”何思瑞也很惊奇。“无机化学。”封野停了一口回答道。

    何思瑞这会儿有点缓过来，拿手机加了封野微信:“你叫啥？”“封野。”她把最后一口粥喝完，塑料盒子被她扔进垃圾桶。“野外的野吗？我叫何思瑞，瑞雪兆丰年的瑞。”何思瑞给她加了备注。

    她的微信名就是Ye，好，简明扼要。“He3?”封野看着新增的微信好友问道。“思瑞，读快了……不就是3嘛。”何思瑞这下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封野处理完伤口起身帮何思瑞换了一瓶吊瓶:“有不舒服按护士铃，我先走了。”“好，拜拜。”何思瑞又躺下去，看着她从病房白色的门走出去，心里莫名的有些空落。

    他点开和何坚的聊天框，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没一会儿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一看是何坚信息轰炸。

    天选之子:你在哪个医院，要不要我现在过去?

    He3:市一医院

    He3:不用。你在干嘛，这么晚不睡觉

    天选之子:嘿嘿，刷你们学校论坛

    He3:你无不无聊

    天选之子:你们学校有个化学系有个美女，特好看

    He3:哦，叫啥

    天选之子:[图片][图片]

    天选之子:姜雅

    图片中的女孩一头黑色的头发，发尾做了卷发，化着淡妆，穿着紫色羽绒服在雪地里捧着一捧雪，指尖的流金美甲在雪地里闪着光。

    第二张图片是另一个机位，一个高挑的女生拿着相机在雪地里给姜雅拍照。她身形单薄，戴了顶白色贝蕾帽，棕色长发上还是落了雪。

    He3:拍第二张的肯定是个男的

    天选之子:?

    He3:喜欢拍照的那个女的

    天选之子:神啊哥。发帖的好像是你们体育部部长。

    何思瑞把照片放大，拍照的女孩的身影渐渐和刚才从病房离开的背影重合——封野? !

    刘晨旭喜欢封野?

    走出市一医院,冬夜的寒风立刻从袖口灌进四肢百骸。封野一向穿的少，风吹得她额前的几缕碎发一下一下地摆动。

    她走在冬夜的风雪里，直到十字路口昏黄的灯光照在脚下的雪地上。她朝着西大的方向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