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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冰冷而甜蜜的孤寂

    “……你可以不学游泳,只要你保证永远不会落入水里……”

    “李……雪……”

    “……他会游泳,但他死在了海里……”

    “李雪!李雪!在这边……”

    “……人没有翅膀,也没有鱼鳍。人在天空,也在水里……”

    “抓住我……”

    “……差不多?当你差不多快死的时候,你就知道差了很多……”

    “醒醒……”

    “……水火无情……除非你有不是人的身体……”

    “抓住你了……”

    “……你的动作不标准……你这样根本换不了气……”

    “醒醒啊……”

    “……你看啊,大海是多么的美丽……”

    “李——雪!李雪!李雪……”

    “李雪——不是会游泳吗?”

    “对,我很擅长游泳……”

    “对,我会游泳……”

    “对,我不怕游泳池……”

    “对,我不怕大海?”

    “你在说什么!你清醒一点!”

    在剧烈的咳嗽声中,她睁开了眼睛。

    她抱着一个人,头耷拉在他的肩头。

    她勉强浮在水面上,周围是一片汪洋,水面上有绚丽的光在闪动。

    她咳嗽着,这个人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喘着粗气,想要推开这个人。

    “抱紧我,你就沉不下去。”

    这个声音是那么的耳熟,她的头又胀又疼。

    “你真是吓死我了,”这个人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还以为你就这么出去了——没想到你是快被淹死了——更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重,居然没法浮起来,看来你的骨头真的很硬啊——真是钢筋铁骨……”

    她没有听他说了什么,她把注意力一大部分给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其余的注意力——她给了皮肤——感受着水的冰冷,水的晃动,以及从她头发上和他头发上滴到她身上的水滴。

    “你——还好吗?你怎么不说话?你还醒着吗?”他问道。

    她看着水面,以及在水面上晃动的烟花的倒影……

    “好美,”她笑了一下,小声说道,“画得真好。”

    “你说什么?”

    她没有说话,她只是盯着水面,上扬的嘴角疯狂地颤抖,眼睛里集满了泪滴。

    那些滚烫的泪溢出她的眼眶,流下她的脸颊,流到了他的后背。

    “你怎么了?”他问道。

    “我——我忘了你的名字了。”她哭着说道。

    “就因为这个?”他笑了一下说道,“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那——我就叫你——S吧。”她抽泣着说道。

    “好的,你叫我S,我叫你李雪。李雪,别哭了,”他温柔地说道,拍了拍她的背,“我看那边有个船,我们可以……”

    “S,我……”她打断他说道,“我……”她的声音剧烈颤抖着,她的嗓子就像卡了个石头。

    “你怎么了?没关系,你慢慢说。”

    “我……”她哭着,全身都在颤抖。“我……刚才……好像……”

    她感觉心在疼,那想说的话就像长了倒刺卡在她的喉咙里。

    “我……呜呜呜……好像……呜呜呜……”她大声哭着说道“见到……我……”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努力说道:“妈——妈……了……”

    她哭着,颤抖着,重复道:“S……我,好像……见到……我……妈妈……了……”

    她呜呜地哭着,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感觉自己喘不上气。

    除了她的哭声,四周一片静谧。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自己狼狈的哭泣。

    “你是说,”她听到他说道,用着严肃地声音,“你那个死了的妈妈?”

    “啊——啊……啊……”她无法用正常的语言回答,只能大声哭泣。

    她哭得是那么的悲惨,就好像妈妈的死刚刚发生。

    她哭得那么的用力,就好像她是导致妈妈死的凶手。

    她的哭声回答了S的问题,她听到S又问她了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签什么契约?”S说道,用着冰冷的声音。

    她闭上嘴,想要知道这话是不是她的幻听。

    “你——说什么?”她问道,她依然在哭泣。

    “我说,”S严肃地说道,“你见你妈妈时,有没有签契约?”

    “契约?什么契约?”他的话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渐渐停止了哭泣。

    “就是你的手指有没有按到白纸上,你的手指有没有流血?”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

    “你——在说什么?”她疑惑地问道。

    “不会是——你看到一个船,船上有一个女人说是你妈妈,向你伸出手想要把你拉上去吧,还美其名曰——在帮你,在拯救你,”S用嘲讽的语气快速说道,“这是最低级的骗术。”

    “不,不是!”她摇摇头,否认道,“她没有拉我!而且……那——应该不是船,那是……那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

    “那她有没有表示她在帮你。”

    “她——帮我,补好了皮肤。”她看着自己恢复皮肤色的手说道。

    “哼,没什么区别,”S笑了一下,继续用嘲讽的语气说道,“那你为什么回到了水里?”

    “她,”她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她把我推了下了。”

    “哼,你知道她为什么把你推到水里吗?”

    “因为……她……”她说着,眼睛里又集聚起眼泪。

    “因为你没了利用价值,”S打断她,得意地说道,“要么是她已经一次性把你榨干了,要么就是你根本没法被她利用,她恼羞成怒才把你推了下来……”

    “不,不!不是这样!”她转头看着S的脸,大声说道。

    “还有,那根本不是你妈妈……假扮死去的妈妈是入门级的骗术,”S说着,嘴角上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之前被骗过好几次,难道忘了吗?哦——对,你那个时候还是李静,但你不是有李静的记忆吗?”

    “不——不是——不是这样……”她慌张地否认道。

    与此同时她的头开始疼,一段记忆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那是她抱着一个女人,在喊“妈妈”。

    “所以,没必要哭,都是假的,”S笑了一下说道,“也真是佩服她们,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忙着冲业绩……”

    “不,不不……”她摇着头,旧的关于妈妈的记忆和新的记忆,李静的关于妈妈的记忆和李雪的记忆在她的脑子里交织在一起,她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你妈妈已经死了,你见到的都是假的,”S继续在她耳边说道,“她肯定说了很多她爱你之类的话,但那都是假的,别被骗了……”

    “别说了……别说了!”她用手捂着头说道。

    “即便你见到的真是你妈妈,那你也不用哭成这样,”S越说越起劲,他又快速地说道,“据我了解,你的那位妈妈,根本不爱你,不管你是李雪,还是李静,画画是她唯一爱的东西,她,才是真正的狂妄自大,自私自利……”

    “别说了!”她大声地叫道。但她的喊叫根本没能打断他的话。

    “……较真、偏执、孤僻、怪异……更重要的是她的神经和精神都有问题……”

    “闭嘴!闭!嘴!”

    “……你的妈妈是个疯子!李雪!你的妈妈,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啊……”她尖叫道,但她用尽所能尖叫,但她还是能听到S的声音。

    “……她医院的病历……”

    “不……不是……”她捂住耳朵,她的头裂开一般的疼痛。

    “……她疯到和魔鬼做了——很多很多的交易……”

    “不……这不是真的……”疼痛爆发于她的胸口,她有心脏碎了的感受。

    “……她在利用你,她有她的目的……”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她哭了,她感觉胃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遗传……基因……”

    忽然,她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哆嗦了一下。

    她身体僵硬,眼睛直视前方,似乎也停止了呼吸。

    然后,她猛然推开他的身体。

    她向后倒去,溅起的水滴和她飞出的泪融为一体。

    “骗……子……”她不出声地说道。

    没了他提供的浮力支持,她一下子沉入水里。

    他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她没法向下沉下去。

    隔着水,她看到他的脸——邪恶而扭曲。

    “李雪!上来!”

    她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她似乎听到他喊叫的声音。

    她苦笑了一下,用另一只手很粗鲁地掰开了他的手,然后向着水底沉去。

    “李雪!你疯了!”

    她听到一种滑稽的变音。

    记忆的片段在她脑海里混乱地闪现,但它们不是合格的走马灯片段。

    某一刻,所有的一切变得清晰,她想起了自己想要的真相以及想要逃避的恐惧。

    然而,瞬间之后,她把清晰的一切全部忘记。

    冰冷的水让她发烫的头冷却下来,她逐渐清醒。

    当她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把双手举过头顶,她看到无数的气泡从她口鼻处升起。

    她发现那些气泡里有人的身影……

    她看到了……

    看到了……

    那是她自己……

    那都是她自己……

    但那些自己要么破碎消失要么离她远去,只剩下一个她自己。

    想起只有一个自己的她,忽然决定要放弃……

    她放弃了自暴自弃地沉向水底,她手脚用力,像鱼一样,向着水面游去。

    她不知道要游去哪里。她没有游到他的身边,而是尽可能的远离。

    她的头露出水面换气,她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像是船一样的东西。

    她向着那个船游了过去,动作敏捷而麻利。

    越来越近……

    她想起来自己很擅长游泳……

    越来越近……

    她想起了自己甚至有点喜欢玩被人突然推入水里的游戏……

    越来越近……

    她的手指碰到了船体。

    她深吸一口气,用脚蹬水,奋力一跃。

    她的手抓住了船的边缘……

    奇怪的是,这个船竟然是柔软的,就像是块布匹。

    船的边缘露出的缺口,正好让她爬上去。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船上,神奇的是,柔软的船并没有翻过去。

    她倒在船上,喘着粗气,船的边缘复原。

    她躺在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

    她发现这艘船就像是用纸折成的东西。

    “哼。”她笑了一下,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水滴。

    她看着自己抬起的手臂,黑色的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看着自己黑色的袖子,她想起了自己穿了一身黑衣。

    她回忆着穿黑衣的原因,她想起了那场葬礼。

    哦,葬礼……

    看起来非常真实的葬礼。

    所以,那是现实吗?

    如果那一切是现实,那么这一切是什么?

    这一切是梦吗?

    如果这一切是梦……

    是梦……

    ……

    如果这是场梦,她不明白这场梦的含义。

    如果这不是梦,她有点怀疑自己已经死去。

    她放下手臂,双手交叉放到胸前,轻轻闭上眼睛。

    她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胸腔微小地起伏,听着自己若有若无的心跳声音……

    “李雪!李雪!”

    她的宁静被打破了,她听到了熟悉但让她很烦躁的声音。

    她皱起了眉头,闭着眼睛,不想理会那讨厌的声音。

    但那个声音越来越大,没过多久,她听到有人在拍打船体。

    “砰砰砰”,外加那种细小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坐起身,向着船外看去。

    “李雪,亲爱的,拉我上去吧。”

    S看着她,笑着说道,伸出了他的手臂。

    她看着水里的他,无动于衷地坐在原地。

    “如果那些话让你伤心了,我向你道歉,”他说道,“毕竟我没有母亲。”

    “我——我只是不想让你被骗了——更不想让你那么伤心。”他看着她继续说道。

    “我们不是还要去找真相吗?”他继续说道,“我们不是还有交易吗?”

    她木讷地看着他在水里浮动着,她看着烟花在他身边的倒影。

    “求你了,拉我上去,我不想再泡在水里。”

    她向天空看去,发现烟花好像有点奇怪,就像是一些笔画……

    “这些水让我好疼,我感觉它在腐蚀我的身体。”

    她眯着眼睛,想要把烟花的文字破译。

    “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疼,求你,求你拉我上去,拉我一把……”

    她努力看着烟花,但那些烟花闪动地太快了,她无法参透其中的秘密。

    最终,她选择了放弃。

    忽然她感觉船晃了一下。

    当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爬到了船上,船的边缘在他身后弹起……

    她听到了他沉重的喘息,以及他笑的声音。

    她看着他那仅剩的半截身体。他身上的衣服所剩无几,

    她发现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的腰腹部变得更白了,或者说被漂白了——那应该是他泡在水里的那部分身体。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漂白的身体,用手按了按,又摸了摸,然后他抬起头冷笑了一下。

    “看来你的那位——妈妈——真给你用了——好漆啊,泡了那么久居然还是之前的颜色。”他笑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道。

    听着他的话,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是那么的逼真——就像是有真的皮肤那样。

    “看啊,我们的李雪又看起来像个人了,”他笑着,尽情地嘲讽道,“但很遗憾,亲爱的,我见过你真实的样子——丑陋而狼狈的躯壳,皮肤脱落,全身上下——都让人恶心,尤其是你的脸——丑陋无比!”

    她抬起头,斜着眼睛看着他。她知道自己应该用尖酸刻薄的话来回击他的侮辱,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率先张口说道:“你要说我什么呢?说我是个没了大半个身体的怪物?说我是个没用的累赘?是谁把我变成这个鬼样子的!”他忽然咆哮道,“都是因为你!为了你!”

    这么失态的S,她是第一次见。他皱着眉头,瞪着眼睛,秀气而精致的脸扭曲变形。

    她没有被他激怒,相反,他的怒气让她出奇的平静。

    她看着他,感觉到既陌生又熟悉。

    她感觉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虽然她有很多和他一起的记忆。

    她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

    “我演累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地说道,“彻底累了,我不会再演出喜欢你了,一丁点的喜欢都不会演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这句话对她的意义。

    这短短的一句话,划分了她与他的未来与过去。

    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与此同时她的后背传来阵阵凉意。

    她发现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猜想自己此时脸上应该有像烟花一样笑意。

    “那——太好了……”她听到了自己冷冷的声音。

    “那就到此为止吧……”她不明白自己的声音为什么缺少点底气。

    “我会游泳,船你坐吧……”她说道,用着更大的声音。

    “永别了。”她最后说道。

    她本想站起,然后像鱼一样跃入水里。

    然而,她发现她无法站起,因为他忽然抱住了她的身体。

    他紧紧地抱着她,她甚至难以正常呼吸。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迷离,她不知道到底是水草、毒藤还是渔网缠住了她的身体。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木乃伊的绷带以及古代欧洲女子穿的束缚衣……

    “你不能走。”她听到他说道,她还听到了他的呼吸。

    “为什么?”她冷冷地问道,她看着他发白的手臂。

    “我只是不想演戏,但我不是不想活下去。有你,我才能——活下去。”

    如果他们没有过去,她会以为这是他表白的话语。

    然而,因为过去的经历,她知道他是在说她是他的工具。

    互相利用,合作共赢,谈情说爱作掩护,爱情做借口……

    “哼。”她冷笑了一下,嘴角向上扬起。

    “可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冷冷地说道,“就像你说的,你对我来说就是个——累赘。”

    他没有说话,而她也没有挣扎。

    他们沉默着,听着天空上绽放的烟花。

    时间似乎停止了,虽然她能听到手表指针移动的声音。

    他们似乎变成了雕像,虽然她能听到自己与他的呼吸。

    忽然,他笑了起来,并且松开了双臂。

    他向后倒去,仰躺在船上,边笑边晃来晃去。

    她看着他,不知为何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发现自己的眼睛里集聚了泪滴。

    他们看着彼此,笑着,像是在嘲笑对方,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这不合时宜的笑声却展现了他们的默契。

    这种默契来自于他们各怀鬼胎的意图以及刻意生成的记忆。

    过了一段时间,不再有笑声响起。

    空气冷静了下来,除了烟花和水声,不再有其他的声音。

    他静静地躺在,她安静地坐着,他们沉默着。

    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或者说发生过但痕迹被清洗。

    有一瞬间,她忘记了他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然而那一瞬间之后,她又恢复了嘈杂而混乱的记忆。

    “不想知道真相了吗?”他忽然张口说道,用着之前那种轻松的语气。

    她脱离了杂乱的思绪,她看看他,然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颜料修复的手臂。

    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大幅度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笑了一下问道。

    “因为……”她停了停,然后说道,“好像——没什么意义了。”

    如果他们在山谷里,那么此时四周一定会回荡着她的声音。如果他们在喧嚣的闹市,那么她可以刻意让话语模糊不清然而再加以否定。然而,现在他们飘荡于宽阔的水面上,周围非常安静——虽然还有烟花的声音。

    “好像——没什么意义了。”她在心里重复道。

    “什么叫——没意义?”他问道。

    “没意义——就是说……”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抬头向天空望去。

    她看着烟花,并深吸了一口气。

    她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红衣女人,以及她的那句……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她神游一般地小声说道。

    “什么?”他问道,“你说什么?”

    她回过神来,发现的眼前一切变得很不清晰。

    她用手使劲擦了一下眼睛,做了一组深呼吸。

    她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真相是会让人难受的,”她说道,“真相让人——很——不舒服。”

    她停了停,然后看着他快速地说道:“而且,就算知道真相又怎样,又能改变什么呢?所以真相有什么意义呢?如果真相没有意义,那么寻找真相——又有什么意义?”

    “哦,是这样,”他听完后笑了一下说道,“那你就要这样回去了吗?”

    “回去?回哪去?”

    “离开这里,回——家。”

    “回家?”她笑了一下说道,“我——哪还有什么家。”

    “好吧,你不想找真相了,也不想回家,那你想干什么?”

    “我……”

    她停顿了一会儿,或者是很久。她的嘴张着,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没说话并不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她知道要说什么,但这个答案会让她忍不住哭泣。

    但她不想哭泣。

    她的眼睛已经哭得太累了。

    “你——什么?”他催促道。

    “我……”她说着,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继续催促道,就像他并没有注意到她为难的神情,或者说她脸上展示出的痛苦激起了他的好奇。

    “我不想存在了。”她流着泪看向他说道。

    她把头转向另一边,想要结束这场对话,然而他却不合时宜地想要继续追问下去。

    “什么——什么叫不想存在了?”他问道。

    “我觉得我的存在,没什么意义。”她用毫无情绪的语调,平静地说道。

    她闭上嘴,但她感觉到身体里灌入一股凉气。

    她感觉到全身变得轻盈,虽然她依然能感觉到自己沉重的身体。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句话,她不知道这句话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自己的头脑里,

    她感觉到此刻的自己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得就像是那个真正的自己。

    “你的存在当然有意义。”

    她听到了S的声音。

    “什么意义?”她小声问道。

    “因为你存在,所以有了我的存在,这就是意义。”

    “这样——的意义……”她说着,笑了一下。

    “可……”她欲言又止,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攥起拳头用手捶了捶胸口。

    “怎么了?”他问道。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意义,”她用手使劲抵住胸口说道,“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而存在?我不想为了你而存在,我——不想为了真相而存在,我也不想为了什么妈妈、爸爸、姐姐妹妹而存在。”她越说越激动,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像我爸爸一样,为了公司的存在而存在,我也不想像我妈妈一样,为了未来的那个艺术家的存在而存在,我——我——不想这样存在!”

    “所以你到底想为什么存在?”他淡定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她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不知道。”

    她用手擦了擦泪。她感觉到一阵恶心,似乎有东西要从她胃里涌出。而当她张口后她才发现,那是她埋藏在心里的话要“脱口而出”。

    “我——不仅不知道——要为了什么而存在,”她激动地说道,“而且,我还越来越感觉到,我,不管为了什么存在,都……是错的……错的……为了金钱,为了权力是错的……为了事业,为了成功是错的……为了爱,为了快乐也是错的……为了自己是错的……为了别人还是错的!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怎样都是错的!”她的身体颤抖着,嘴角颤抖着,声音颤抖着,大哭着说道,“为什么……不管我……以那种身份存在,”她继续哭着说道,“不管我是李雪还是李静……都是错的……我的存在……不仅……没有意义……而且……还是个……错误……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那我为什么还要存在下去呢!”

    她蜷缩起身体,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入胳膊里哭了起来。

    她哭得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绝望,那么的委屈。

    她感觉自己快要把自己的心哭出来了。除了哭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东西。

    “别哭了,别哭了,”她听到S说道,“都是因为你见的那位妈妈对你说了什么话吧,别被她洗脑了,别中了她的圈套。”

    “不……是,”她摇了摇头,抬起头,呜呜地哭着说道,“她……还劝我,要存在下去,她……还告诉我……告诉……我……生活是……美好的,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说的不是很对吗?”

    “对……”

    “但是你并没有被她说服。”

    “我……被她……说服了,”她抽泣地说道,“她……说服了我……存在需要……很多理由,而这些……只需要‘不存在’的一个理由……就能全部抹杀。”她停了停,用更加颤抖的声音说道:“那……就……是……我……是……我自己……因为……我……是我……所……以……我……就……不应该……存在……”

    她说着把头埋进胳膊里大哭着。

    她脑子里全是那个红衣服的女人,还有她疯狂的大笑。

    那个女人的笑声在她耳边回荡着,她甚至分不清是女人在笑还是她自己在笑。

    她感觉好痛苦,好疼,全身都在疼。

    这种疼让她想起了自己变成怪物时,尖锐的黑毛长出时,遍布全身的刺痛。

    她感觉到难以呼吸,这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又让她想起当初躲在被单里被魔鬼错认时的场景。

    她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她想要退出。

    如果这是梦,她想要立刻清醒,如果这不是梦,她想要自己马上消失。

    她希望自己的大脑无法思考,或是心跳停止——这样她就能脱离痛苦的藩篱。

    快点吧,快点结束吧……

    快点……快点……

    快……

    她感觉有人在拽她的头发,她烦躁地把头抬起。

    她看到S在她面前,他很靠近她的身体。

    他用手捋了捋她脸前乱糟糟的头发,然后笑了一下。

    “到了这个时候,我应该把契约拿出了,然后告诉你,签了契约你就不会这么痛苦,糟糕的一切就可以结束了,”他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但——真该死,我没带上契约,就算带上了,你签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她疑惑地看着他,他的脸上带着那种坏坏的笑容。

    “我真后悔没带上瓶子,要不就可以把你的眼泪都收集起来了,都浪费了,真是可惜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小声地问道。

    “我想说,我是那么的专业而敬业,”他笑了一下说道,“我的职业让我要编造各种各样的谎言来骗你们,而为了打消你们的怀疑,我还需要为我的行为赋予合理的理由——动机、意义,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来应对你们的质疑。数不胜数的经历,除了你,基本都是成功的案例——我真的很擅长‘找理由’。但,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给我的存在找过一个理由,我从来没有给我的存在安上一个意义。虽然我很忙,但我不是没时间,也不是没精力。虽然我是个执行计划的机器、工具,但我不是不会思考。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她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话,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再哭泣。

    他继续说道:“存在就是存在,既然我们现在存在,那就应该继续存在,既然存在,为什么要去想不存在。当你真的丧失存在的机会的时候,你才知道你是多么想存在。所以,存在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意义,不需要目的,存在就是存在。”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脑子在飞速处理着他刚才的话。

    “至于你说——你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哼,”他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什么是错的?在我的职业经历里,我经常会告诉你们说,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对的,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能从中获益罢了。同一件事,我可以把它说成对的,也可以把它说成是错的,对错与否只取决于哪样有利于我。所以,你没做错什么,你觉得你错了,是因为有其他的声音在告诉你——你错了,而这样,他们才能获益。就好像是现在,我在告诉你,你纠结那些问题是错的,是因为,我不想你做什么傻事而威胁我的存在。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平静地说道:“可我现在不知道要怎样存在下去了。”

    “你不需要知道‘要怎样’,你只需要继续存在着,就可以了。”

    “但我要做什么呢?”

    “按照原计划,继续找到真相,完成我们的交易,然后回家去,在那边好好存在下去。”

    “可我——已经不想知道真相了。”

    “那就——省去这一步,变成帮你找到回家的路,然后送你回家。”

    她垂下眼皮,思索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可之后又要做什么呢?”她说道。

    “干嘛想这么多,走一步算一步,现在和未来间有诸多变数。”

    “要知道做什么,”她没理会他的话,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还是要弄清楚存在的意义。”

    “好吧,好吧,听着,”他忽然把两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说道,“我们先做该做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继续去想你存在的意义,怎么样?”

    她看着他,沉默了。

    她想要思考,但她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头嗡嗡的,仿佛机器已经过载。

    “好。”她机械而生硬地说道。

    他松开了手,长舒一口气。

    她向后倒去,像是气球漏没了气。

    “你真是我职业生涯的一大劫,”他笑着说道,“要我能决定,一定不选你做女主角。”

    她没有接话,他耸了耸肩,躺倒在她旁边。

    他们并排着躺着,看着烟花闪来闪去。

    “你看烟花,”她轻声说道,“烟花好像在传达着什么讯息。”

    “什么讯息?”

    “我不知道——也许——有关——我们要去哪里。”

    “那你要赶紧破译。”

    “可我……”

    她集中注意力分析着烟花的图形语言,但她还是无能为力。

    过了一会儿,她选择了放弃,她叹了口气。

    “我做不到。”她说道。

    “那看起来,就只能等待喽,”他用轻松的与语气说道,“等待着命运把我们推向该去的地方。”

    “可命运——不是已经没了吗?”

    “那——你——和我——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不过呢,这样,我们倒是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她没有说话,他继续说道:“哎呀,如果我真的喜欢你该多好,那么此时一定非常的浪漫——对了,我替你想到一个答案!你可以——为爱存在啊,爱是最好用的理由!”

    “爱?”

    “对啊,就是爱——love——l’amour!爱!”

    “哼。”她冷笑了一下。

    “怎么了,看不上这个理由?爱可是一个很崇高的概念,把爱当理由,可以美化那些邪恶的行为,龌龊的举动,自私自利的动机也变得高尚起来……”

    “你说的,是什么爱?”她冷冷地打断他说道。

    “就是那种——心潮澎湃让人疯狂,让人丧失理智的感觉——让你无视交易的公平性,愿意做出不求回报的付出,以及没有索求的牺牲。”

    “如果按你这么说,其实他们都算是为了爱而存在的。”

    “他们?”

    “他们——我爸,我妈。我爸,爱——他的公司,我妈,爱——她的画画。”

    “原来你们一家人这么有爱。”

    “但他们因为爱——疯狂到跟魔鬼交易。我,不想像他们一样。我真的不想,像他们那样存在。”

    “他们看起来不幸,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爱错了东西。应该去爱——人——而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应该去爱——人——比如,我。”

    她瞥了一眼他,他朝她笑了笑眨了眨眼睛。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吗?”她说道。

    “我不喜欢你,但你——可以爱——我,”他笑着说道,“我可以接受你的爱,这种单向的爱情,我是专业的。”

    “哼,爱情。”她笑了一下,小声嘟囔道。

    “对,爱上人,就是爱情,”他眉飞色舞地说道,“为了爱情而存在,多么浪漫啊,不管你的故事是悲剧还是喜剧,有这么一个理由,一切就变得美妙起来。”

    她没有说话,他继续说道:“你可以爱一个人,也可以爱很多人,你可以在每段时间爱一个人,也可以同时爱很多人。你可以去爱,也可以去享受被爱……爱会让你的痛苦走开,爱会让你成为美好的存在……”

    “那你呢?”她忽然打断他说道。

    “我?我说了,我的存在不需要理由。”

    “我是说爱,你……爱过吗?”

    “爱过什么?”

    “任何东西。”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一声说道:“你想听什么?不会是想听我说,我爱过你吗?”

    “我记得你很会弹钢琴。”

    “那只是谋生的技能而已。”

    “那跳舞呢?”

    “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那些女孩呢?”

    “逢场作戏而已,另外,我擅长但却并不喜欢演戏。”

    “难道你就没有喜欢的东西?”

    “没有,不,其实是有的,那就是——活下去。”

    她看着他,他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笑意。

    “所以,你推销的产品,自己根本就没用?”

    “我推销的产品是好东西,但只不过——我用不上,就好像是我可以给你推销鞋但我没有脚,我可以给你推销洗发水,但我是个光头。”

    “所以——你是不能‘爱’?”

    “不,我可以爱,但我只是不想‘爱’。”

    “为什么?”

    “因为,我不需要爱来让自己存在,存在已经是美好的了,所以我不需要爱。”

    “也许爱会影响你演戏吧,万一你真的爱上了你的猎物,你的骗局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我太熟悉这种狗血的剧情,我经常跟你们说‘我爱上你了,所以我要改邪归正了’之类的话——但都是放屁罢了,只有你们这些傻女孩才会信。猎物,猎物——其实就是食物,你会对你吃的食物产生爱——情——吗?”

    “这么说,李静,太可悲了,她在最后一刻都还相信你是爱她的。”

    “你不比她好到哪去,你还不是和她一样傻吗?”

    “你什么意思?”

    “你爱上你的仇人,然后放弃了抗争,甘愿被驯化。”

    “爱——仇人?”

    “那位——魔鬼先生。”

    “哼,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提高音量大声说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

    她看着他,感觉他就像是一只谄媚的狐狸,又像是一只阴险的狼。

    “你很奇怪,”他用一种神秘的语气说道,“也许正因如此,你才应该存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就从来没有被我骗到?你对我就没有一丁点的喜欢吗?”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真是——太可悲了。你永远不会因为爱情而存在了,因为你不会产生爱情,因为你不会爱。”

    “被你的虚情假意欺骗就是‘会爱’吗?”

    “对,如果不是欺骗与演戏,你可很难遇上那么浓烈的爱。浓烈的爱都不能打动你,还有什么能打动你呢?”

    “真正打动人的从来都不是劣质而刺鼻的浓烈。”

    “那是什么?”

    “是……”

    她停了下来,她忽然看到了一片雾气。雾气中有一个人影站立,她想要靠近但却又不敢走过去……

    “是不是还没谁能打动你?”

    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她记得他的美丽。她曾经被他的魅力折服,她的心曾经因他破碎。也正因如此,她无法再向他靠近,因为她害怕他给她造成的疼痛,那种疼锋利而尖锐。

    “没。”她说道,与此同时她流下一滴泪。

    很不巧的是,流泪的眼睛是靠近他的那一侧。

    她赶紧翻身背对他,但她感觉他看到了她流下的泪。

    她不敢用手擦自己的眼睛,她担心会被他发现。

    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不想暴露哭泣的声音。

    她没听到他没有说话,也没听到他笑的声音。

    周围是那么的安静,就好像只有她自己存在。

    她感觉到了冷,她蜷缩起身体。

    寒意让她颤抖,她越发感觉到自己滚烫的泪滴。

    “是已经死了吗?”她情不自禁地小声说道。

    他没有回应,她越发分不清烟花与打雷的声音。

    “现在谁还知道我们存在呢?”她继续自顾自地自言自语,“没人知道,那我们就是不存在了,即便是在时间之内,也是不存在了,不存在那就是死了。”

    她提高声音说道,她的背后仍然没有响起他的声音。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声,但那个声音很小,小得就像是她的幻听。

    她听到了风的声音,虽然风声很大,但她并不能确定这就是真实的东西。

    她把身体缩得更紧一些,她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睡着了,但她的大脑是那么清醒。

    她是醒着的,但她又无法思考任何问题。

    她无法用逻辑理清混乱的一切,她唯一能用的只有感觉……

    她感觉……

    她感觉身上落上了什么东西……

    她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前出现了白花花的东西。

    她转头向天空看去,她发现纷纷扬扬的雪从空中落下。

    “下雪了。”她说着,坐起身,伸出手,看着雪落在手里。

    “是奶油。”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的话让她注意到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香气。

    她舔了一下落在嘴边的“雪”,确实有奶油的甜腻。

    她看向他,她发现他正张着嘴让奶油落入嘴里。

    她看向四周,感觉有些头晕恶心。

    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警惕地向四周看去,她看到水面上的白色奶油越来越密。

    她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奶油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奶油砸向她的身体。

    她的身上到处都是奶油,原本黑色的衣服现在看起来像是白色的纱裙。

    她擦着脸上的奶油看向他,发现他已经埋没于奶油里。

    她赶紧用手扒着奶油,她摸到了他的躯体。

    她把他从奶油堆里扒出,扶着他坐起。

    她用手拨开他脸上的奶油——他闭着,脸上是呆滞的笑意。

    “喂,你……”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摇晃着他的身体。

    越来越多的奶油落在船上,那些奶油快要吞噬他们的身体。

    “醒醒!醒醒!”她焦急地大叫道。

    终于,当奶油快要漫过他的脖子时,他睁开了眼睛,转了转眼球,脸上有了并不僵硬的表情。

    “我……看到……了……”他小声说道。

    “你看到什么了?”她焦急地问道。

    “我们……要被……做成蛋糕了……”他轻声说道,“我……”

    他费力地喘息着,而她也感觉那些奶油快要让她窒息。

    她费力地从奶油中站起,在这之前,她拨开了他身旁的奶油,并抱起了他的身体。

    “有没有好一些。”她对他说道,与此同时向着四周看去。

    “奶油真甜啊……”他小声说着,头靠着她的身体。

    她没在意他的胡言乱语,她更在意此刻的危机。

    “……雪不如奶油啊,没有味道,还有刺骨的凉意……”

    她发现水面几乎被奶油铺满,周围像是冰天雪地。

    “……雪会融化消失,但奶油会一直存在……”

    她抬头向上看去,一坨坨奶油从天而降,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

    “……吃了奶油我的腿就能长出来……”

    她发现奶油在快速地在船上集聚着,她的腿陷在高高的奶油堆里。

    “……但奶油我却咽不下去……”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即便是站着也会奶油吞没,到那时船就成了盛蛋糕的容器。

    “……还不如下雪呢,解渴的水,流出的泪……”

    她不想变成奶油蛋糕,哪怕不会被一口吃掉,她不想以奶油蛋糕的形式存在。

    “……让雪来吧……”

    她看着被染成白色的自己,摇了摇头,然后艰难地迈步向着船边缘走去。

    “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她冷静地对他说道,“一会儿我数三二一,然后就……”

    还没等她说完话,船忽然失去了平衡……

    船翻了,她和船上的奶油一起,落入水里……

    事情发生的突然。她落水的时候她有些惊慌失措,以至于有些水进到了她的嘴里。

    冰凉的水让她一下子清醒,当她全身浸没在水里时,她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她想明白了天上的烟花传达出的信息,那种加密是比划的拆解而中英文混用让破译变得并不容易。

    当她泡在水里,那些破碎的笔画与她零散的记忆分离,它们拼在了一起……

    “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对,一番故弄玄虚,没想到是真么没用的讯息。

    不过幸好,她还想明白些有用的东西,这关乎她是否要继续存在下去。

    她之前猜测自己已经“不存在”,既然“不存在,”那么就不用在去寻找到底为什么而存在,由此就可以继续存在下去。

    因此,不存在也就是存在,或者说,存在就是——不存在。

    所以,她不需要“目的”和“意义”,也可以存在下去。

    想明白这一点让她全身充满了力气,她终于不用放纵自己沉入水底,而是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泳技。

    她的脚摆来摆去,她就像是一条鱼。

    但鱼无法活在酒里,而这里的水弥漫着酒精的气息。

    没过多久,她浮出了水面,她呼吸着有着酒精气味与奶油气味的空气。

    这并不是个容易的过程,因为她无法使用她的双臂。

    不过幸好有一股浮力把她托起,那是不属于她身体但与她贴近的东西……

    从她落水的那一刻起,她就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束缚着她想要游泳手,而他也给了她浮力。

    直到她浮于水面快要迷迷糊糊地睡去,她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

    是因为机智聪明的她在落水前就想到了要利用他的浮力?

    还是因为,惊慌失措的她把他当做了救命稻草下意识地把他紧紧抓在手里?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可以趴在他的肩上安然地睡去……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在这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她泡在水里,身体环绕着双臂……

    由此,此时此刻,她可以——嘲笑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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