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亮，路上的清洁工人开始清扫晚上飘落的树叶，车辆轮胎挤压着路面的摩擦声，行人匆匆的脚步声、交谈声从远到近飘进禅院甚尔的耳朵里，又逐渐离去。

    他陷入一种清醒的睡眠。身为天予咒缚，灵敏的五感让他可以接收到四面八方的远距离信号。但他仍没有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外界的声音如同烟雾般融合在一起，悠悠地飘进他的大脑，搅得他晕晕乎乎。他在茂盛树枝的遮蔽下躺着，世界从他身边路过。

    他听到女人的脚步声，女人身边跟着骑儿童四轮车的小孩。两个人离他越来越近。

    “咦，惠，看看这是什么？”真田希带着惠出来散步，看到树荫下的长椅上躺着黑黢黢的一团东西。“捉到一只野生甚尔。”

    甚尔眼皮轻颤，想要睁眼，却发现自己不能醒过来，仿佛是鬼压床般，他动弹不得。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他一向对自己的身体拥有绝对的掌控力。

    真田希走近，发现甚尔肩膀上有着不同深浅的痕迹，就像是某种干掉的液体。已经过去一夜，受伤流出的血液早已干枯，但在黑色短袖上仍留下了印记。

    她轻轻拧起眉头，伸手拍了拍甚尔的手臂：“甚尔先生？”

    肌肤相接，仿佛有电流通过，打破了甚尔身体的僵硬，脑子里的烟雾也即刻被搅碎。他豁然睁眼，随即转动眼珠，看到真田希站在他身侧，担心地看着他。

    他的心猛跳几下，他望向真田希的眼睛，缓缓开口道：“真田小姐，好巧。”

    “怎么睡在这儿呢？夜深露重，怕是要生病。”真田希看着他略带湿润的黑发。

    甚尔坐起身来：“生病是什么？我不知道。”

    “难道你从小到大没有生过一次病？”

    “一次都没有，我的身体可是无比强壮。”甚尔站起来，向上拉拉手臂。肩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真田希指指他的肩膀：“这里，没问题吗？”

    “没有，已经好了。”他摸了摸伤口。

    甚尔看了看真田希脚边的惠：“哪里来的车？”

    “我侄女的，她现在也用不到了，我就去她家拿来了。”真田希看着惠。惠已经认出这是他老爸，却不肯上前。甚尔看出原因，笑道：“真田小姐把你照顾得很好啊。”

    小孩子就和小动物一样，天生的兽性还没经过后天的教育褪去。惠只知道跟着真田希比跟着老爸好多了，有人陪玩，有人陪睡，吃很多以前没有吃过的食物。还和他聊天，她会用很温柔的声音对自己说话，眼睛里也全是笑意。

    本来打算去赌马的。禅院甚尔抱起惠：“真田小姐，现在有什么事情吗？”

    真田希摇摇头：“我今天上午就是准备陪惠出来玩玩的。”没想到会在公园遇到禅院甚尔。

    “是吗？”甚尔看了看周围，原来是自己昨天不知不觉走到真田希家附近来了。“那我等会请你吃饭？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他看了看惠：“感谢你这几天照顾惠。”

    “那你请我们去动物园吧。反正是陪惠玩。”真田希隐约看出甚尔平时并不会经常在惠身边，他并不是会陪孩子出门玩的人。

    “好吧，你希望的话。”禅院甚尔以为真田希会想要项链、包包或者其他首饰。他身边的女人总是这样，精致的妆容是她们的匕首，昂贵的衣服是她们的盾牌，奢侈的首饰则是武力的显示。

    “回去换个衣服吧。”真田希看着甚尔一身传统服饰，黑色的上衣，淡灰的灯笼裤，一双布鞋。衣服上的痕迹仿佛是血，裤子也有几处黑印。他昨天应该是去做自己的工作了。“我回去把惠的东西带上，时间还早，弄完了来我家找我。”

    两人向前走去，走了几步，真田希扭头问：“甚尔先生，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甚尔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拎着四轮车跟在她身后：“这个嘛，保密。”

    “你是什么特I工吗？或者是杀I手？”

    “猜对了一半。”甚尔懒懒地笑着，看着真田希白皙的侧脸。“继续。”

    两个人的身影在对话中逐渐远去。

    禅院甚尔发现自己呆在真田希身边的时间变多了。把惠放在她那里，然后出去杀人，回来找她吃饭或者出去玩，连去赌I场的时间都减少了。当然作为回报，费用全包。惠平时的花销也会或多或少的报销。只要手里有钱，甚尔并不是吝啬的性子。

    他坐在暗红色的沙发上，一只手端着果汁，另一手搂着一个长发女人。今天又输了，身上的钱已经用完，这几天也没有什么悬赏。他侧头看着怀里的女人，说着调笑的语言逗她开心。他想，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她。禅院甚尔的眼神落在女人闪烁着金粉的脸上，真田希从来不化这种妆，她总是清清爽爽的站在那里，穿着舒适的衣服，和人说话脸上先带三分笑。

    甚尔也去过她的咖啡馆接惠，看见她工作时的样子，热情又不显殷勤，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一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样子。

    其实我和她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禅院甚尔把酒喂到女人的嘴里。但是真田希就是有这种魅力，让两个完全没有共同点的人也能相处得很愉快。就算不喜欢他对惠的态度，也不会直接谴责他，而且想办法拉着他一起改变。

    烂好心。甚尔冷冷地想，换个小孩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做，亏第一次见面时做出那么有防备心的样子。换个男人，绝不可能这样放她走。

    禅院甚尔把空杯子放在茶几上，他搂住女人的腰，夸赞她的身材。想用香味把自己盖住，停止思考。

    真田希正在和好朋友吃饭。

    上岛兰和真田希是高中同学，上大学后联系不算多，只每年过年时一起吃吃饭，工作后交往才密切了起来。两人性格迥异，在某些方面却观念相同，于是无话不说。真田希向她提起最近自己的儿童保护措施，上岛兰听后，咬着一块芒果，直指核心：“你居然在一个这么危险的男人身边呆了这么久。还帮他带孩子。他真的是□□？”她眼里透出一半疑问一半质问，“还有，别人的小孩关你什么事？”

    真田希戳着盘里剩下的圣女果，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反正不是做什么正常工作。我闻到过血腥味。”她顿了顿，接着说：“我是看小孩太可怜了，又是我的租客，要是在房子里发生了什么惨案，最后还不是影响我的资产。”

    “那小孩是不是很可爱？”

    “是啊。”真田希噘着嘴说：“你知道我是个颜控嘛。”

    “那个男的也很帅？”

    “嗯。”真田希小小声地说：“而且身材特别好。”

    上岛兰深知她这个朋友的爱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喜欢这种，但是这个男的一看就麻烦，又不是做正经工作的，如果你们两个在一起，万一给你带来麻烦怎么办？”她皱眉，补充道：“还自己调查了你家的地址，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真田希听闻连连摆手：“我可没有要和他谈恋爱。我只是喜欢他的外貌嘛。他现在也没有喜欢我的样子。”她喝了口可乐，“我不喜欢这种性格的男人，对小孩很不负责，感觉对女朋友也会这样。”

    “那你就想和他这样相处下去？”

    “对啊。”真田希耸耸肩：“如果他找到女朋友，能照顾小孩就好了。我只是觉得他做朋友挺不错。反正他现在也没对象，看看又不犯法。当朋友一样相处咯。”

    上岛兰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歪着头看着真田希：“好吧，我明白了，当朋友一样相处也挺好。有些男人对朋友很不错，要是成了女朋友了，那态度，还不如朋友呢。”她提出了这件事的最后一个问题：“那他要是想把你变成女朋友怎么办？”

    真田希自信满满地回答道：“我觉得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