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

    少年惊愕的声音很快穿过半个大堂传入南宁耳中。

    南宁眸光一怔,神情微敛。

    刘队正带着的一行人中也有了骚动。

    秦小娘子时常来府里看望兄长,为人又乖巧讨喜,几乎人人都认得她。

    苏少尘赶忙替她解了身上捆绑的绳索和封住嘴巴的布条,又将人扶起。

    小姑娘脸颊还挂着两道泪痕,她面色惨白憔悴,全然没有几日前看到的那般明媚。

    秦小娘子年纪尚幼,这几日被吓得不轻,有些魂不守舍。

    苏少尘又唤了她几声,小姑娘这才缓过神,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他的胳膊,喃喃:“燕儿姐姐、燕儿姐姐……”

    少年伸头往里边瞧,发现屋中并无他人,心中也有些纳闷。

    不过苏少尘脑子转得也快,反应过来又问她:“你说的燕儿可是方才坠下楼的姑娘?”

    秦小娘子浑身颤抖着,用力点了点头。

    她抓着苏少尘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因体力不支晕死了过去。

    苏少尘见状赶忙将人背了出来,冲着楼下喊:“南宁!南宁你看!真是秦小娘子!”

    “她还喊方才那摔死的姑娘为燕儿!”

    秦小娘子兄长为府兵,自然是家世清白的良民。

    如此一来,便坐实了漪香楼暗中买卖良家的罪证!

    常余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心中似乎忌惮秦小娘子苏醒后会说出什么,干脆破罐子破摔:“给我杀了苏少尘手中的小娘子,小爷重重有赏!”

    即便横刀身前,可常余依旧仗着背后的常家,笃定南宁不敢动手。

    漪香楼里一片混乱,原本还逗留附近看戏的宾客也纷纷逃散。

    “常三公子!”

    原先不知南宁怀疑是否属实,刘队正不好定夺,只能走一步观一步。

    如今常公子买卖良家罪证属实,却依旧肆无忌惮地要在他们金吾卫面前杀人,摆明是在打他们金吾卫的脸。

    刘队正陡然生了几分怒气:“拦下他们!”

    可常家护卫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真的对着金吾卫动起手来。

    大伙儿心中都有怨气,可对方都冠了常家之姓,打得畏手畏脚,很是憋屈。

    南宁见状,一脚将跟前的常余踹翻。

    常余骂骂咧咧正要起身,南宁手中的刀锋又逼近了几分,在他脖颈处留下一道血痕。

    青年哆哆嗦嗦:“你、你敢?!”

    “为何不敢?!”

    南宁素日里看起来平平淡淡,从不与人冲突,训练休息的间隙偶尔坐在角落里发发呆,显得有些木讷,圣人对她似乎也并不器重。

    时间一久总会叫人忘了,南宁曾是将边沙秃子打得满地找牙、仅凭姓名就能骇退敌寇的骁勇战将,是实打实靠着军功从枯骨残骸下爬出来的。

    -

    何校尉收到南宁与常家起了冲突的消息后,立马点了一批亲近的卫士随他一同赶去了漪香楼。

    常家三公子常余做事向来不讲事理。

    何校尉常驻平康坊武侯铺,对他背后做的那些事多多少少也有些耳闻。

    京中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女子失踪的消息。

    而漪香楼偷偷抬去城外乱葬岗的女尸不断,可就是不见楼里少了人,并且留下的大多也都是老面孔。

    只是他势单力薄,也奈何不了对方。

    平康坊位属万年县。

    一年前,何校尉曾有心想与万年县县令一起调查此事,可对方却一直推脱不就,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此时的何校尉还不知漪香楼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只知双方起了冲突。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因得罪常家吃的暗亏,便暗下决心要将南宁那小子摘出来,将常家那位祖宗打发了去。

    何校尉一踏进漪香楼,看着如今剑拔弩张的局面,又将目光落在了南宁脚边的常余身上,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正当他斟酌着该如何训斥,顺便将人保下来时,却听那个平日里对自己刁难不吭不响的南宁拧眉厉呵。

    “住手!”

    楼中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朝她身上看去。

    只见南宁从怀中摸出一块银鱼符,她唇线紧绷,目光锐利如刃,吐出的一字一言如惊雷乍地!

    “左翊卫中郎将在此!胆敢阻金吾卫办案者,立斩!”

    何校尉耳畔轰鸣,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紧接着他又见到苏少尘背着一个姑娘,嘴上骂骂咧咧:“你小子何时领的鱼符?怎么不早说!小爷都快被吓死了!”

    少年那边还没抱怨完,忽然眼尖地瞧见了门口的何校尉。

    “何校尉!”

    他一向嘴快,“常余与楼中老鸨勾结,买卖良家女子,还害死了一条人命,证据确凿!秦矣大哥的小妹就被他们拐了来!快叫人将他们拿下!”

    “欸!那老鸨要跑了!”

    何校尉面色沉下,立马出手将想趁乱逃跑的老鸨捉拿。

    有了何校尉带来的人手,也有了南宁手中的中郎将令牌。

    常余顿时老实了不少。

    金吾有监斩五品以下死刑者,更何况他并无官身。

    寻常翊卫或许不敢,但若是金吾卫的中郎将……

    常余暗自看了南宁一眼,又摸了把喉间的血迹,意识到对方是要来真的。

    他不敢赌,只能寄希望于家中派人将自己摘出来。

    南宁命人扣下了常余以及漪香楼老鸨,并将方才伤了金吾的护卫一并捉拿。

    她问了老鸨几句话,对方依旧不肯直言。

    南宁也不再追问,只是平静道:“既然不肯说,那就先提回去审问。”

    何校尉得令后,立马指使几人去办,又留了一批人在楼中盘问,顺便搜寻是否还有被藏起的姑娘。

    将这些事安排下去后,何校尉惴惴不安地站在南宁身后,向她禀报:“将军的命令,属下已经派人去做了。”

    南宁点了点头:“辛苦。漪香楼除了正门与后院外,应当还有其他通道,劳烦何校尉派人将这几处通道守住。”

    “是!”见南宁只字不提前几日自己的刁难,何校尉心中更是没底。他苦着一张脸,难不成将军是想在外先给自己留些面子,等到回府衙后再来秋后算账?

    正巧此时,苏少尘安顿好了昏睡的秦小娘子,又喊了仵作抬走了燕儿姑娘的尸体,刚一进门便迎上何校尉那张苦哈哈的脸。

    少年关心地凑上去道:“何校尉,你这是怎么了?”

    何校尉瞪他,压低声问:“你小子早就知道要上任的中郎将是谁了?!”

    苏少尘笑得心虚:“这草拟文书都是我阿爷写的,就提早知道了那么……一点点。”

    “……”

    -

    眼看下面的事都已安排妥当,南宁正准备与被扣押的常余等人一同离开漪香楼时,一行人却突然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道慵懒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低沉沙哑,如同暗中伏游的蛇虫般阴冷湿滑,令人心生寒意。

    “太后懿旨,此事暂由我龙武军接管!”

    张柬之。

    南宁暗自攥紧了拳头。

    哪怕未见其貌,那人的声音也令她永生难忘。

    眨眼间,一队训练有素的亲卫鱼贯而入,迅速分至两列夹道而立。

    一名身披重甲、腰挂长刀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男人驻足,眉角压下,阴翳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为首的南宁身上。

    “还请南将军将常公子交给我——”

    谢柬之嘴上虽说了“请”,但却以命令的口吻让她交人。

    南宁强压下眼底憎意,与之对上视线。

    “龙武军乃北衙禁军,掌管皇城之内的事宜,平康坊的事何时轮到你们来插手了。”

    在场所有人不禁为南宁擦了把冷汗。

    谢柬之为太后宠臣,不同于那些仗着家中势力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他手中是实打实的禁军兵权。

    只是令在场之人没想到的是,南宁平日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对上谢柬之却真能拿捏起几分官腔来。

    她撩起眼皮,定定地瞧着他,嗤声道:“谢将军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

    谢柬之双眼微眯:“本将军可是奉太后之命行事!”

    “太后如今身处深宫,消息倒是灵通。”南宁微微一笑,“既是奉太后之命行事,那懿旨呢?”

    谢柬之:“自是奉太后口谕。”

    南宁平静道:“这么说,谢将军手中是没有实证?”

    谢柬之的面色有些难看。

    南宁料定这里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会传进宫内。

    子铎堂弟曾对她说过,谢柬之为太后一手提拔,在皇帝面前备受荣宠,短短几年被一跃至龙武大将军之位。

    而常余又是太后亲侄,谢柬之今日来想从她这将人提走,摆明是存了讨好太后的心思。

    谢柬之不怒反笑:“南将军这是怀疑本将假传太后懿旨?”

    南宁抿唇:“不敢。”

    “本将军做事一贯谨慎,只是害怕有心人借势故弄玄虚。”

    谢柬之盯了她片刻,道:“不如请南将军随本将一同入宫,面见太后亲自问个清楚如何?”

    南宁心中明白,太后若想包庇常余,当面对峙自然不会否认谢柬之的话。

    “……”

    正当二人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却听门外有人吊着嗓子喊。

    “长平公主到——”

    紧接着,一身锦罗玉衣的李知樾在侍从的拥簇下踏入楼中。

    公主的目光在众人之间逡巡片刻,最后落在了南宁的脸上,不咸不淡道。

    “哟,漪香楼今日倒是热闹,都挑着好日子来楼里找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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